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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梓落的儿时几经颠沛,流离失所,然而处境如何变化,他始终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也一直在试图摆脱命运的枷锁,寻找所谓的仇家,防患于未然。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参透,无论十三帮还是福商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他真正要交易的对象是下棋的人!
从他知道自己处境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为了这个终有一天会到来的交易而筹划!
这就像在钢丝绳上冒险,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掉下去,但他必须一试,因为他不信命!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花费那么大的精力投入在库布齐,他曾在漫天黄沙之下和白凄凄说:“你知道京都的沙尘暴都来自哪里吗?”
“库布齐。”
“所以我在为了祖国的未来植树造林,把沙漠变成绿洲。”
这就是他和下棋人的一场交易!
……
一审宣判结束后,黎梵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被推入产房!
在聂辰沛刚满两个月的时候,有一天一个男人找到了黎梵!
那是一个有些阴雨绵绵的午后,聂辰沛似乎从小就不太爱哭,吃饱了就自己睡在小床上玩,也不怎么需要大人操心。
黎梵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来电的人告诉她,他叫霍凌,想约她出来谈谈。
黎梵当下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曾经在哪听见过,她迅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猛然想起大白那个早年过世的朋友,她还记得那个叫简文青的姑娘还活着的时候,她倒是和她见过几次面,只不过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几乎在同时,她也反应过来霍凌的身份,当下让保姆照顾好聂辰沛,就穿上衣服去赴了霍凌的约。
她打了一把深色的伞,当下车后,便看见空档的咖啡店内,一个男人隔着落雨的玻璃坐在窗边,面前的咖啡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他神色悠远,似在看着面前的咖啡,又好似并不在看咖啡。
黎梵推门而入在他对面落座,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却忽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场,明明看上去有些邪气的长相,却透着超脱淡然的眼神,似乎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种矛盾的气场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一坐下来,霍凌问她喝什么,她要了杯柠檬水后,坐在对面的霍凌拿出一根烟,黎梵因为在喂奶的缘故,闻到烟味不自觉皱了下眉,这个细微的表情似乎被霍凌注意到了,他收起烟拉了拉衣服对黎梵开口道:“你是,白凄凄的堂姐是吧?”
黎梵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没说话,倒是霍凌自嘲的笑了笑:“你妹妹一直以来都挺讨厌我的。”
黎梵放下水杯抬眼看着他。
霍凌长舒出一口气看向窗外的绵绵细雨:“我这双手沾了不少血,从我进社会以来,身上就没干净过,不是我那个舅舅,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他把我养大,我替他卖命,说实话,我早他妈厌烦这种关系了!”
黎梵从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猜测这个和她八杆子打不着的男人,突然找她的用意是什么,也从一坐下来开始就带着防备并不多言。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霍凌居然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提及霍奇山,他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律师这个身份,黎梵蹙起眉思索着他的用意,只听见他接着说。
“我爸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妈后来身体一直不好,我从小又不在她身边,她后来患上重度抑郁症过世,我舅舅家有个牛皮做的鞭子,那就是我从小到大的噩梦。”
他端起咖啡浅酌一口缓缓道:“我从前是个混账,把对我最好的女人活生生推给了别人,我本来想用自己下半辈子去弥补年轻时犯下的错,但是显然,我作恶多端,上天惩罚我不给我这个机会。
她走后,我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我经常想去见她和儿子,不怕你笑话,夜里面想她的时候恨不得一刀了结了。
有时候想想我的人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后来我明白了,都是因为他!”
黎梵的眉越皱越深牢牢盯着霍凌:“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霍凌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几年前我就把文青的父母安排出国了,现在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人,我知道霍奇山他们已经在受审,只不过,这件事没必要牵连无辜的人,我是指,黎梓落。”
他双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有些懒散的靠着:“当初欠你妹妹一条胳膊这件事,我今天就是来还这个债的。”
黎梵震惊的看着霍凌,完完全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霍凌眼神幽暗的看着面前的咖啡杯,端起一饮而尽,又重重放下:“因为我父亲的死,当初就是霍奇山安排的!”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顺着玻璃滑落,仿佛模糊了整个旧城…
第后记第330章 没有如果的如果
根据霍凌提供的信息,黎梵很快再次投入二审上诉材料的准备工作中。
她虽然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霍凌这个人,谈不上交情,更无从对他的以前过多评判,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霍凌被移交送审的那天,黎梵的内心却生出复杂的情绪!
来自灵魂的震颤,人性的触动,和命运的无奈!
然而,她必须选择竭尽全力保住黎梓落,至于其他,她只能在触动过后深埋于心。
根据霍凌揭露的信息,霍奇山等人的案件更加明朗化,一时间牵扯出太多人太多事件,焦点很快得到转移。
这边黎梵同时争分夺秒,进行二审申诉,最终两起案件合并公审,二审结果下来黎梓落被改判十五年有期徒刑,黎梵压上最后一张牌,库布齐治沙成果的全部文件递交后,最后以刑法第七十八条,对国家和社会有重大贡献,黎梓落从十五年最终定为八年有期徒刑。
几乎在同月,霍凌死刑立即执行的宣判也下来了,霍奇山等人的下场均得到了应有的判决。
那天,黎梵去看黎梓落,她看过他穿着西装的样子,休闲装的样子,甚至睡衣的样子,不管是哪种衣服,似乎都掩盖不了他与身俱来的风华,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过他穿牢服的样子。
当看到黎梓落的那一刻,她已然潸然泪下,黎梓落握着挂在玻璃旁的电话,对黎梵竖起大拇指,他们彼此都懂,这场硬仗大家都尽力了,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黎梓落深看着黎梵,这么多天终于问出那句:“她还好吗?”
黎梵垂下眸不敢看他的眼睛重重点着头,那是黎梓落进去后第一次向黎梵询问她的情况,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无论黎梵去看过他多少次,他对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从来都是闭口不提,黎梵也没有主动提及过。
看完黎梓落后,黎梵忽然想起那个眼神中满是超脱的男人,她找了关系见到了霍凌,霍凌对于黎梵来看他还有点意外。
见到她笑眯眯的道“恭喜”,虽说是恭喜黎梵官司打赢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讽刺,因为这场官司的胜利是以他的命为代价,所以黎梵笑不出来,只是皱眉安静的看着他:“你还什么遗愿?我能帮的会尽力。”
霍凌一脸轻松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即将被处决的死刑犯,他耸耸肩,脚上的脚链发出一阵声响,眼里透着淡然对黎梵说:“我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遗愿,我这双手是沾了人命的,上天有眼把我收了,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超脱,就怕死了以后下十八层地狱不能和我老婆儿子见面,我现在整天就在担心这个问题。”
黎梵嘴角泛起苦涩对他说:“其实你是个好人。”
霍凌听完后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忽然大笑出声:“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他有些张狂的说,随后便被人带走了,黎梵看着他被沉重的脚链拖着,步履困难,却仍然有些癫狂的喊道:“生的光荣,死的伟大…”
想起那一年发生的事,黎梵至今依然会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压抑,幸而,所有的不幸都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
出租车到了一栋公寓楼下,这是一栋很普通的单身公寓,黎梓落临出来前让董汉帮他租的,黎志勋和黎梵都表示要替他安排住处,但他一口否决了,黎梵本来以为他会回到布尔湾,然而没想到他出来后却住进了这么不起眼的小公寓内。
她进了公寓按下电梯按钮,楼层停在12楼,黎梵提着食盒按响了门铃,等了一会,大门被打开,一个身着浅米色针织衫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依然那么高大挺拔,仿佛是人群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几年的牢狱之灾似乎并没有抹去他一身风华,短短的头发衬托出他精致而立体的五官,只是仔细看去,岁月到底在他眉宇之间刻上了永恒的印记,让他看上去更加沉稳老练。
黎梵每一次见到他,似乎都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新的领悟,让她总是想起那句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大概就是对黎梓落最好的形容。
黎梵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食盒笑道:“老聂同志怕你饿着,一大早就叫我送饭给你,他一会送完儿子再过来。”
黎梓落淡淡的笑了笑关上门,这个一室一厅的公寓,虽然不大,但是正朝南,宽敞明亮,视野极其开阔,家里的装修只有黑白灰三个色调,却透着简洁的美感,让人舒服。
黎梵将食盒放在桌上,抬眼扫见旁边的茶几上似乎摊着很多图纸之类的东西,她刚准备走过去,黎梓落已经迅速将那些东西卷好收起来。
黎梵便没多问,因为她此时心里压着另一件事,让她心神不宁。
黎梓落收好后,走到一旁拿出杯子为黎梵泡茶,黎梵不是能耐得住的性子,几十年风风火火,从来直言直语。
从前,黎梓落在里面,她不忍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怕他忧思过度,然而如今,她没能按耐住,看着黎梓落修长的指节说道:“我十点的飞机,去哈市找她。”
一向波澜不惊的男人,到底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几滴水洒在杯外,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初,将泡好的茶放在黎梵面前,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座,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样。
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低头点燃,走到窗边打开窗子,靠在窗台上不知道望着何方。
黎梵蹙眉盯着他的背影说:“梓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这次去就是打算…”
“你觉得这世上什么最珍贵?”
黎梓落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黎梵看着面前漂浮的茶叶凝眉深思了一会:“已失去和未得到的。”
黎梓落淡淡抽了一口烟,眼中幽深的眸子像穿越了喜马拉雅、飞驰下维多利亚瀑布、打滚过罗马的竞技场、踏入飓风来到极地般,透着触到灵魂的沉静缓缓说道:“我觉得最珍贵的是已经拥有。”
黎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味和话语都苦涩的萦绕在她舌尖。
黎梵侧眉,却看见墙角堆着一个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有些惊讶的问他:“你要出远门吗?”
黎梓落回过身扫了眼:“嗯,打算过两周就走。”
黎梵担忧的站起身:“你要去哪?干吗去?”
黎梓落靠在窗户上,颀长的身影逆着光,浑身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像三界外俯瞰大地的天神,透着那么不真实的感觉。
烟雾缭绕之间他淡淡的说:“去我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