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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家已是半夜,宅子是明初建的,只一个花园就占据了半个小镇。现在的沈家没了当初那么兴旺的人丁,再加上沈家一贯低调出世的家训,原本号称九十九间半的大宅,现在只启用左右各五进。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大得让人莫名地害怕。
车子开到大宅前,夕溪下了车,默默地走到沈御风的身边,从崔婆婆那里拿来的裙子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薄太冷,风一吹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瑟缩起来。
沈御风最恨她这样,明明疼却要忍着,明明想要却清高地要死,明明知道很冷却死活不肯向他开口,就好像生怕欠了他一分一毫,永世不能偿还一样。他想到这里,嘴角一抿,反身先往里走。
因为相处久了,只看他的背影,夕溪就知道他的心情是好,是差,还是更差。如果说刚刚见她的时候他只是烦躁,那么此刻的他脾气显然是差到了极点。她每次回沈家,都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要是沈御风不肯给她好脸色,她后面就不要想着好好把那几日过下去,于是只能忍着,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走入大宅,不断有佣人看到他们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叫“沈先生”,对于夕溪,他们直接选择了忽略。
进门绕过照壁后,没走两步,沈御风忽然就站定转过身来看她。
夕溪差点一头撞在他的怀里,还好及时顿住了,抬头瞧他,眼里尽是迷茫。下一秒却见他脱下自己的大衣,不由分说地裹在她的身上。
“哎……我……”,被沈御风的大衣温暖地裹住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响声,他人高马大,为了动作方便,微微俯身,侧脸擦过她的鼻尖,皮肤接触的瞬间 ,他的暖也仿佛罩在她的身上,夕溪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去熙园。”他收回手看都没看她,就对沈忠吩咐。
“按规矩,我总要去见见……长辈吧……”夕溪本来想说“母亲”的,但如同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家门,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没有这个必要,沈忠找秦医生过去给她看看。”沈御风说完,利索地转身就走了。
她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景。许久才听到沈忠在她耳边说:“夕溪小姐,我们走吧。”沈忠看着她脊背直挺挺的,一双手垂在身前绞着不知所措的样子,又道:“先生这也是为了你好,回来得这样晚…… 现在过去,恐怕情况会更糟。”
看那些从夫人房里出来的佣人脸色就知道了。
夕溪却好像没有听进去沈忠的话,又停了好久才转身朝着熙园的方向走去。
每次她听到要回老宅就害怕,沈御风不是不知道。看她那个样子,精疲力尽,落魄狼狈,要是再见一见他的母亲,他真担心她会当场晕过去。他想到这里,眉头又微微拧了一下。
沈家的老宅大而古朴,只穿着白衣黑裤的沈御风却跟它没有任何不容之处。他走近母亲休息的兰园,这里仍旧灯火通明。
踏入走廊便有人弯腰下来为他擦掉皮鞋上的雨水,厚重的帘子掀起来,母亲正在同妹妹沈妍聊天。
他前脚进去母亲看他的脸色就不对,在发觉他只身一人后面色就更冷了三分。
“大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夕溪呢?”沈妍看母亲的脸色不好,故意抢先开口问。
“她累了,”沈御风淡淡地说,“需要休息。”
他回答得如此直接,连问话的沈妍都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沈夫人廖波仪冷冰冰地开口:“如果觉得规矩累人;当初就不该嫁进我们沈家。”
沈御风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在旁边的大师椅上坐下,佣人进来放了茶盏在桌面上,又迅速退去。再没有眼力见的人也能感觉得出,沈御风一出现,气氛反而比刚才只有夫人和二小姐的时候更冷了。
沈妍看看大哥又看看母亲,欲言又止,她很清楚,这种场面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许久沈御风又终于开口,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她不是嫁入沈家,她只是嫁给我。” 一句话,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嫁给你就得守规矩,不管沈家承不承认她,该做的事情她也一定要做到。”廖淑仪听儿子这样讲话,脸色越发难看。声音也冷得紧。“沈家的长子娶的媳妇,在外面做戏子这种下九流的行当已经让人忍无可忍,回家又不懂规矩,真看不出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为她。”
“她的好,不需要别人认可。”沈御风不咸不淡地回答。
廖淑仪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掀帘子进来,都是沈家管事的人。
祭祖是大事,沈家的人一般提前一两周就来大宅了, 只有沈御风事情最多。所以这会儿人才到,很多人要见他。请他确定或是处理一些事情。她看人多了起来,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了。
江城本身就坐落在江边,水汽原本就重,又刚下过雨,满屋子都是氤氲的水汽。沈忠把她送来就走了,只留夕溪一个人,在空旷的楼上等待。她以前一个人在这儿总是害怕,所以沈御风吩咐只要她在,熙园里里外外所有的灯都要开着,不仅如此 ,还额外添加了一盏照明,给她壮胆。这也不能怨她,沈家的宅子,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极了影视剧里的鬼宅,而她又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
家庭医生秦刚来为了敷了药又回去了,这期间两人没有半点的交流。其实他这样,夕溪反而更自在。她最害怕的就是跟与沈家有关的人寒暄问候。想得到别人的认可是一件极其累人的事,这一点她早早地认识到了。
夕溪当沈家的媳妇也有四年了,虽然不被承认,但只要有大事沈御风一定会把她带在身边。他跟她不一样,她比较敏感,总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别人微妙的变化,也比较在意别人的想法。但他不一样,他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只要是认定的事就完全不管别人怎么想,当年也因为这样她才会被留下来。
夕溪想到这里,一个深呼吸,又叹了口气。她觉得室内有点闷,于是把窗子打开一条缝,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熙园的门。如果今天他还回来的话,那她在这里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但现在,满院子都是摇曳的桂花树影。 桂花飘香的日子已经过去,但这里好像仍有余香缭绕。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沈御风任她挑一座院子居住,沈忠报了几个院落的名字,她听到“熙”字就默认这个院子跟她有缘,于是便选了这里。可真正住进来才知道,这个“熙”字跟她的名字半点关系都没有。其实这里本来的名字是“犀香园”,因为桂花也叫木犀花,后来因为沈御风祖母的名字里有个“香”字,为了避嫌,就更名为熙园了。
再久一点她才知道,沈家大宅的院落几乎都是以花命名的。梅园就种了许多梅花,兰苑就有很多珍品兰花。郁园就是大朵的郁金香。她是喜欢梅花的,很后悔没有选那里,后来偶然听沈忠说沈御风是在熙园跟祖母一起长大的,又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可以选中这里。在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真是,傻啊…… 夕溪就这么一直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沈御风回到熙园,已经是深夜两点,他进屋上了阁楼才发现那个女人趴在窗口上睡着了。他蹙眉上前想要叫醒她,却发现她的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外套。心一下子就软了。他弯腰抱起她,往里面走去。
夕溪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看到了沈御风,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嘟嘟囔囔地叫他的名字,又模模糊糊听他应了,才又微微一笑。继续做自己的美梦。她记得自己在梦里对他说:“沈御风,你要是永远像我梦里这样,那该多好啊……”
只可惜他是她的梦,她却永远不属于他的梦境。
第二章 月光寒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而忘记一个人则可能耗尽一生。
虽然疲倦至极,但夕溪还是早早地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却空无一人。他和她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坐起来,手指抚过大床的另一边,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难过。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很快就有人来敲门,伺候她梳洗。收拾完毕已是清晨四点半,她一下楼就看到沈御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他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老座钟敲了一下,沈御风站起身。夕溪呆呆地问他:“现在就走?”
“五点。”他顿了顿又道:“要先去和跟大家一起吃早饭。”
夕溪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吃饭而已,话少说些。”他带她出门,这话既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嘱咐。
好几年了,她依然无法适应沈家的规矩。
今天是大日子,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们显然是最后才出场的。夕溪挽着沈御风的手进入屋内,大家全都安静下来看向他们。她的心似乎都跳快了很多。
说起来也是艺人,但她在这个家族里完全没办法适应众人的眼光。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她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沈御风的身边。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自己的着装,还好昨天去崔婆婆那里拿了衣服。因为特殊原因,今日所有的男士都穿着暗色系的唐装,而女眷们则是清一色的端庄优雅的复古裙装。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御风的手臂慢慢地放下来,从被她挽住的姿势换成用手臂搂住她的腰。两人也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贴得更紧。他身上有股雪后松林的味道,让人安定,莫名地夕溪的心也慢慢地安静下来。
沈御风带她走向自己的位置,所有人都很自然地站起来,以示对他的尊重。只有在主位左边位置坐着的廖淑仪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看夕溪的目光也最冷。
整个早饭时间,夕溪在自己的位子上都如坐针毡。最让她觉得不安的并非沈母廖淑仪的目光,而是今天除了沈家的人外,还有一个“外人”参加了沈家的家宴。廖淑仪的娘家人廖静之。廖静之出身名门,端庄贤淑,是廖淑仪心目中最适合的儿媳妇人选,也是沈御风青梅竹马的玩伴。
大宅里面无秘密,昨晚沈御风同廖淑仪寥寥几句交锋,今早已尽人皆知。再加上廖静之的出现,大家都用某种好奇乃至期盼的眼神看着这场戏,纷纷神色各异地等待着。然而一顿饭吃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廖淑仪没有当众对夕溪说任何让她难堪的话,沈御风也没有对廖静之的出现提出任何不满。
祭祖的仪式非常繁杂,从早上五点开始,所有人都需要先到祠堂,之后顺着祠堂后的小径一路上山,进入沈家墓园小径,再到达墓地。举行祭祀仪式之后,再按照辈分挨个在墓前鞠躬。
两人相处的时候,沈御风总是同夕溪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种时候他却习惯跟她走得很近,以至于从餐桌离开就一直牵着她的手,一路前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将要转入沈氏墓地的小径时,就听到廖淑仪忽然开口道:“夕溪,你过来扶我一下。”
作为长辈,廖淑仪一直走在最前头,此刻发话,夕溪先是一怔,紧握着的手机械式地甩开沈御风走了过去。与此同时,一直陪着廖淑仪的廖静之则退后一步,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沈御风的身边。
天空忽然就下起了小雨,一把把黑色的大伞相继撑开。壮大了绵延的祭祖队伍。夕溪微微转身面对一如往常那般端庄的廖淑仪,伸手去扶她,却又被拒绝了。
夕溪的手已经抬至半空,这场景让她尴尬不已,耳根子都烧红了,许久才默默地收了回去。
这其实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