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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当我心中那位置已经有了人后。
封如茵,茵茵。
轻叹一声后我改向而走,不知不觉间忽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站到一路口,转头眺望可以看到远处仍有微烟缭绕,但那处已再非日前所见,仅剩残砖碎瓦而已。
我摇头苦笑,昨夜的影响委实太深了,竟又逛到这处。同时亦想到世事的奇异,虽仅咫尺之隔,但阳光城内的居民却少有人知道这邻近城区的劳改场发生了什么。
几步的距离,阻断了人得知真相。
旋即又想起方妍,我忍不住情绪低落。似她那么柔弱的人,会否受不了我的拒绝呢?
回到寝室,王壮这家伙一边摆弄他那款下载了数量惊人的游戏的手机一边对我冒泡:“你死了老植,今天下午有个女的打电话给你,冲得很哩!你是不是又在哪里骗了无知少女,然后始乱终弃,现在被人家找上门来要分手费、青春损失费、堕胎费、护肤养颜费……等等等等。”
所谓“冲”者,“暴怒”也。我唉声叹气了一回,随口问道:“伟人回来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大啃起来。初时思绪翻飞不定,一会儿渐渐定下心来。
人最烦恼的时候,最佳开导物莫过于书了。
天色全暗下去时,重重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急迫而微带粗鲁。
“哪个?”王壮一脸不悦地边弄着手机边去开门,刚一打开,一道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我刚看清来者竟是林芳,对方已怒气冲冲地扔来一物,“扑”地掉入我怀中。
我奇道:“你怎么上来的?这可是男生公寓……”尚未说完,对方指着我怒道:“你是个人不是?!你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方妍?!”骂着连喘不已,显是激动太过。
门口探入几颗脑袋,带着充满好奇的表情窥探。我早料到以她的热心必会为方妍出头,只是不解她竟能直捣黄龙地冲来我的大本营,侧头对仍呆立在门口的王壮颔首示意:“壮壮,关门,闲人莫进。”随手把她扔过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起身拉过另一张椅子,对林芳道:“有些事情是需要解释的,请坐,林同学。”
王壮反应过来,清场关门,径直坐到离我们两人较远的位置开始坐山观虎斗。
林芳怒瞪着我,激动得连嘴唇都微微颤抖,半晌才赌气般坐下去。
“现在大家可以好好谈谈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下方妍现在怎么样?”我坐回原处平静地说道。
林芳稍息的怒气再升:“还能怎么样!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两个小时了!你……”
“请稍息,”我摆手止住她,“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假如现在有一个非常喜欢你的人跟你表白,你会不会答应他?”
林芳气得胸脯都似要跳起来:“你!”却一时说不出来。
“很好,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接下去,“那么你就该知道,我不可能对任何对我表白的女孩都接受,因为我有自己的审美标准,有对自己未来一半的选择要求。方妍,不是的。”
林芳忿然道:“你……”我打断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像你种人有方妍这样好的女孩喜欢还要奢求什么’之类的废话,你不是小孩子,应该明白一点:在感情里面是不存在任何客观的局限的。”我微向前俯,淡淡续道:“我个子矮,样子也毫无特色,如果你想单从外貌来判断,方妍不但适合我,而且我该为有这样的女孩而向老天爷跪拜;但是你不了解我的性格,不明白我的脾性,不知道我的内在的一切——你自己来告诉我,你有没有资格来对我说我该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被什么样的人喜欢?”
林芳本因我之前的话而微愣,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怒气再腾,霍然起身,恼道:“你以为我喜欢管闲事吗?!你根本不知道方妍是怎么……哼,你如果还有良心,就自己看看那本日记!”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王壮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凑过来问道:“这就是先前打电话来找你的那女生,这个声音我记得!”
我摇摇头,移近桌子盯着桌上那林芳扔来的东西,却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封面以粉红为底,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亲密地在花丛间追逐。
男孩在前跑,女孩在后面追。
这意境……我自嘲般苦笑一声。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容呢?
我推开王壮凑在旁边的大头,为免被不相干的人看到方妍的隐私,爬到床上翻阅。
入目确是一篇篇的日记,每一篇都相当地有规律,约摸占满一页纸,不多也不少。但奇怪的是最初一篇日记日期是二零零三年四月五日,但日记本的纸张却显得相当新。翻到最后一看生产日期,是二零零三年八月十二日,比第一篇在记的日记晚了四个月还多。
不过此时心思并不在这上,只略一想想我便一页页翻了下去,直到心中一动,想起第一天见到方妍是在上月三十日,便将日记翻到那一页。
第三十二章 秘密日记(上)
8月30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第一百四十六天。
忽然很想把“今天”记在心里,于是在日历上8月30日的地方用小花圈了起来,决定以后每年在这一天纪念它——因为他今天见到我了!!!
这也是到这个地方后第一次看他的日子,巧的是今天还是我第一天到这儿。心里还在猜什么时候看得到他,没想到立刻就出现在了我眼前。
但他还是不认识我。他不知道我从一年前就知道了他,从一百四十六天前就见到了他。真想让他知道我是谁,想跟他说:“喂,我们是同乡,我是郑归元的妹妹,我们可以谈恋爱吗?”可是我不敢。
柳姐被他拒绝后哭的样子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清楚得让人害怕。连柳姐那么美丽的人都这样……他不会喜欢这么丑的我的。
早上见面的情景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初升的太阳从他背后的方向升起,把他的脸映得黑沉沉的。他提着一大袋东西,好像昨晚都没有睡觉,今天早上才回学校,脸有点疲惫,头发都被风吹得竖起好几绺。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我甚至可以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后面非常非常聪明的大脑。
我很想问问也昨晚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好好睡觉,晕车是不是已经好了很多,甚至他昨天吃了什么,今天有没有吃早饭——可是我没有这个胆量,因为我没有这个权利,我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要是以前允许大哥介绍我给他就好了……我当初为什么要阻止大哥呢?
忽然很想睡觉。只有睡着了才不会老想着他……可是万一梦见他呢?
不写了。明天还要军训,要早点睡。
***
文字相当地秀气娇小,一如她本人。
我细细地读了一遍,又重读一遍,最终把目光定在第二段最末那三个感叹号上。
可以想像得到她写下这一段时是多么地激动——可是原因只是见到了“他”。
方妍,你是这么痴的人吗?
呆了半晌,我强抑凌乱的心情,把日记翻到第一页。
***
4月5日星期六大雨转阴
从来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人,还长得这么矮,戴了副这么厚的眼镜!无论咋看也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人,反而很像个书呆子,和孙修业倒可以比比,看谁更迂一点。可是这家伙三两下都没用上就把柳姐打倒了——她可是教练助理呢!连总是歪理连篇的阿大都给他鬼辩得满头是汗,哑口无言。不过这也好,总算替我出了口气,每次都被阿大欺负,今天终于有人可以欺负他了。
大哥叫了他的名字,原来他就是大哥以前提到过的那家伙。可是就算我这么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不会散打,根本就是乱打一气,但柳姐居然就那样跟他说:“我认输了。”换了是我有那么好的身手,一定要跟他再来打过,至少也要三局两胜啊。
不过医生说了我血压低,不适合学散打这种激烈的武术,没机会教训那家伙。唉,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呢?
……
***
第一页提到“他”的就只这两三段,下面均是日常生活记录和感叹,再无片言涉及“他”。
此后几页与第一页相类,每页均或多或少地有几行对“他”的记述,但日期却不连续。我略作比较,最初大约每页隔了一个星期左右,且时间均是周末。到得后来情况渐渐改变,日期出现不稳定性,或隔两三天,或隔五六天,或者连续两三天都有,似乎日记经过写者的调整,将与“他”无关的日子全都剔了去,仅留下有“他”的日子。一直到了整本日记的后半部,内容已经再无一句与“他”无关了。
奇怪的是日记本完全没有撕毁过的痕迹。
我逐页细阅,脑内渐渐勾画出一个少女如何对一位“这样厉害的人,还长得这么矮”的家伙产生情愫的过程。
***
4月19日星期六阴
……
大哥的好朋友又来了,不过精神很不好,但偶尔把他那双眯得细细的眼睛睁开时总会有特别的亮光。这次他还带来了另一个人,听哥说是他的堂兄。他们在训练馆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练拳练脚的弄出好大的声响,连我所在的三楼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看了看,一直是哥和那叫植渝轩的男孩在练,那个什么堂兄在附近转来转去,不时地大声叫喊——听不清叫的什么,好像是在指点他们。可是,除了武师傅谁有资格“指点”我大哥?两个人打得无聊极了,要么是植渝轩作靶给哥练腿法,要么就是他围着哥走来走去的。等到下午六点,他们才一起出去了。
……
忘了记了,这段是补的。昨天晚上小武哥哥被人打了,脸上青了一大块。武师傅一点儿也不心疼,还骂他自找没趣。后来哥告诉我小武哥哥是为柳姐去找植渝轩的麻烦去了,结果被打了一拳,还是植渝轩手下留了情。小武哥哥是队里除了哥外最厉害的人,比柳姐还厉害,竟然也不是哥哥朋友的对手。真奇怪,平常小武哥哥对柳姐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呀,他怎么会因为柳姐就跟哥的好朋友打架呢?
不管了,总之对小武哥哥不好就是对我不好。不过……那是哥哥最要好的朋友呢,好像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4月26日星期六晴
……
小武哥哥住院了,都是那家伙害的!唉,大哥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呢?还有柳姐……听哥说柳姐今天特别地化了妆,结果小武哥哥就因为这个又跟那家伙打了一架——不对,不算打“一架”,我看见他一冲过去就被掀翻在地,三楼隔得太远,看不清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小武哥哥的腰扭着了,大哥要送他上医院,武师傅居然不准他去,又骂小武哥哥没出息,是自作自受。最后是那姓植的强行把小武哥哥送了去,武师傅拦不住,气得吹胡子——嘻,如果他吹得动嘴上才一厘米长的胡碴子的话。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这么大的气呢,不知道是生小武哥哥的,还是生那姓植的。
……
5月3日星期六晴
柳姐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她一向都是很坚强的人,总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安慰我,消极的时候鼓励我。在我的印象中,她一向都是快快乐乐的,身体好精神也好,而且人也长得好看。每天帮武师傅处理好散打队的事务后她还会帮大家做事,给我们讲笑话——像这样的好人,根本就不应该哭的,可是她今天不但在我面前哭,而且哭得非常非常非常伤心。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她和植渝轩出去走了一圈,后来一个人跑了回来。哥好像知道,不过今天他有表演赛出去了,没时间问他。
对了,我看见柳姐的脸上颜色有点儿乱,好像是化的妆被泪水冲掉了。以前她很少化妆的,说是在队里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