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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我皱起眉头,不客气地打断道:“请恕我不懂您凭什么认为这一点。”
高仁义前俯微笑,状似神秘:“只凭我知道蓉城商会。”我心中微懔,这人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查我这么一个仍属无名之辈的小人物亦查得这么仔细,可见是个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人种。不过即便算是我和蓉城商会扯上过的丝丝缕缕关系又怎样?应天武馆、远天电艺不也一样黑白通吃而仍活得好好的?
“你没有为这句话分辨,可见我所料不差,同时也表示小植你确是磊落之人,让我来稍作解释。”高仁义笑容加深,“廖氏在蓉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蓉城商会扯上任何关系,原因就是其成立之初,高层间就有协议,绝不与黑道沾边。而廖先生凭着自己在圈内的威望和与各大势力如应天武馆之间的良好关系能镇住场面,故基本上无人敢捋其须——这已成为廖氏人的基本信念,在高层尤强。但过去的这段时间,作为最有希望接替廖先生的你,却在毫无约束的情况下涉入黑道,且与蓉城商会有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这将令你被拒在廖氏高层之外,因为你的行为撼动了廖氏人的信念。
“第三点是一个潜在隐患——你与景家的关系。行内谁都知道过去廖原靖与景家关系可以用‘反目’来形容,十多年来廖氏的管理者们因此与景家关系无不恶化。如果廖先生与景家不完全和好,他们是绝对不会与景家和好的——当然内奸除外,呵……何况,不久之后就会继景远天之位的景思明是个出了名睚眦必报的家伙,而这些年廖氏没少与他发生冲突,若没有两家老一辈的在压着,他早施报复手段了。”
我瞠目以对,因这些情况全属我感知之外的新事物。廖、景之“仇”,我曾得廖父亲身告知,但没有想过会影响这么深远——这亦是因为当时我并没有想过会有机会接替廖父,故没有想透彻。更令我惊讶的是,虽然早知高仁义厉害,但未料到他的眼光和分析力这么强。虽然有些情况我并不了解,但对方既要说服我,自不能空口白话乱编,因那可轻易被戳破。
想不到本是我一心想做成他的生意,现在反被他牵着鼻着走。
高仁义满意地欣赏着我的神色,靠坐到临窗的木几上,轻松道:“而你与景家的关系,就成为你第三个致使的弱点,因为讨厌景思明的人太多了!这亦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需要人的指点来调整与景家的关系,因为作为他的对手,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也只有我才能给出最客观的参考,换了个人比如廖先生,我猜他只会让你想方法让廖氏和远天和好,但那对现在的你而言,难度太大。”
我叹道:“说了这么多,高总最后一句话才让我对您刮目相看。知道为什么吗?”
第九章 罕见温柔
高仁义微眯双目,悠然道:“因为那道出了你的现状,对吗?”
我哈哈大笑,倏地沉下脸来,冷冷道:“不,因为你竟敢在我面前说廖伯伯的不是!”待他面上现出错愕神情才接道:“所谓‘子不闻父过’,又或‘徒不闻师过’,廖伯伯对我恩重如山,高总情报如此精确,该知道这一点才对。看来你与我没什么共同语言,打扰了。”起身便欲离开,高仁义忽然喝彩道:“好!”
这一声委实音量够足,令我亦很难装作没听到,止步冷道:“高总不用故弄玄虚,那对我没用。”
高仁义面上非但没有沮丧或发怒之色,反神情欣悦地走近道:“小植你只以廖先生作挡箭牌,一句不提当前情况,我更肯定所料无错。相信我吧!我定能帮你破出困境,你想通时找我,这近十天我该都不会离开。”
回到我的住处,高仁义的话仍令我有忍不住想笑的感觉。他的推理分析能力或者非常强,却错了一点,那就是没料到我。
他的自信在于料错我的心态和情况,他并不知道我至今仍不知道有什么人要与我“争夺继承”,又怎么会如他所料呢?佯作生气离开只是给一个试探,因高仁义对我的态度委实有些奇怪。廖家虽然与他的老对头景家有仇,却属暧昧不清的关系,他若因此就以为可利用我拉拢廖家击败景家,绝不是明智之人的举动。
但高仁义却表现出出人意料的热情。
按我的计划,该是我趁机会接近他,然后想方设法把他钓上钩来做成一笔大买卖。这笔生意不但在于“利”的收入,更在于一种心理——试想若我连环路高科都做成,在廖氏人力内部我的名声和地位都必将大涨,那才不愧对廖父对我的栽培。
然而情况出了我的意料,令我不得不稍作假象来拖延自己的思考与反击时间。
高仁义这种唯利益者,绝不会无端奉献时间和精力。他在我身上定看出了某些我还未觉察到的潜在价值,否则怎会如此落力地想说服我和他合作?不过这只能留待后观了。
抛开这些念头,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是否太过不积极了些?尤其对廖父的栽培。若是在全盛状态,我必早了解清楚廖氏内部所有情况,因那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唾手可得,但情况却是我虽然在努力提升自己,却没去了解竞争对手,否则高仁义所分析的情况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能令高仁义错估我的实力,以为对手是可掌控的对象,那至少是种保护。
傍晚夕阳落山,半边落日露在远处高楼之上,令世界陷入金黄和橙红的光芒中。
敲门声响起时我正倚窗观景,闻声道:“请进,门没锁。”
开门声起时我转头回顾,随即讶然转身迎前,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竟是莫剑舞。
不知是否伤后休养的关系,她一改过去那种瘦至剩骨的状态,脸形丰满了少许,头发束成马尾高翘脑后,一副清爽利落的紧身打扮,顿显出活力;双鬓稍露几许发丝,却又倍增可爱。
她面色冷淡地从我身侧走过,将手中大餐盘放到窗侧高桌上,开始摆放碗碟,半句话都不说。
越如此我越觉心中愧疚,强压下夺门而出的冲动,艰难开口道:“莫小姐。”淡至难以听出感情色彩的声音从彼处传来:“你可以直呼我名字。”我一呆道:“这是否说明莫小姐已经原谅了我的得罪呢?”莫剑舞淡淡道:“是。太公已经说过那不是你的错,责任不在你。”我想了片刻才猜出所谓“太公”必是指高了她三拳的老北拳王莫天德,思索道:“那是否包括植某不小心触犯剑舞你的身体一事呢?”
对面人儿顿再难保持冷静,颊上迅速染朱,大嗔道:“不准说!”我松口气欣然道:“能生气说明莫小姐确是原谅我了,要是在恨我,哪会为这种小事生这么大的气?”莫剑舞若无其事地道:“脑袋长在你身上,爱怎么想我管不着。”忽侧颊甜甜一笑,柔声道:“请用晚餐罢。”
我毛骨为之一悚,骇道:“你别吓我!我胆子很小的……”她奇道:“怎么吓你啦?”我上下打量她数转,才迟疑道:“这种温柔态度……似能勾起人无限遐想,其中之一就是你有求于我。”莫剑舞神色微黯,垂首道:“请就餐罢。”
我心下一跳,顿知猜测不中亦不远矣,却不再说。这种事情还是由她说妥当些。
情景似回到办事处般,不同处是“侍候”我用餐的人由真如换为莫剑舞。待餐毕收拾好餐具,她并不立即离开,只是垂首不语,似在想找法子入题。我心满意足地打着嗝儿笑道:“能否请莫小姐指点一下,为什么会让人送帖子请我来这里呢?按理说我该是你最不欢迎的人,嘿,或之一才对。”莫剑舞轻轻道:“我想离开武馆。”
“什么?!”我怔在椅上,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事前想过的数种答案中完全没有这项在内,事实上她会说出这种答案已经远在我想像之外。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离开这里,离开应天武馆,到一个新的世界去生活。”莫剑舞重复一遍,音量略高,似在表明决心。
我借摇头抛开杂念,冷静下来:“你还没答我的问题。”虽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直觉感到那并非假话,可是也不是我能干涉的,稍一回答不慎就会触动武馆——那绝不是我此时想做的。
“就是因为我想离开这儿。”莫剑舞豁然抬头,眸子中闪动光芒,“我不想再被陷在这种生活里,而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要和太公、爷爷分开,我不想再受他们的冷眼和歧视!我不要再被莫家的人看不起!”
似轻喊般的末一句在我神经内掀起一阵小波澜。
莫家人的重男轻女,上次来此时就已经领教过。不知是为什么,尽管以莫剑舞本届三拳争霸种子选手和莫家嫡孙的身份,我仍能清楚感觉到莫家对她的轻视和忽略。似前次借莫老者被我所伤一事故意小题大作,便是莫天德令封镇岳来找麻烦,结果让莫剑舞受到重创,事后老北拳王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显然不以她为重。
这种奇怪的现象若在普通家庭中,在现在的社会文化环境下,已经属于异类;但在莫家这上下齐心共同打造“传统文化”氛围的家庭中,这便像古人般正常——难怪她会想离开,换了是我,恐怕非但要离开,更要证明自己绝不是可受小瞧和忽略的人。
“但那似乎与我无关。”我淡淡道。
莫剑舞轻抿嘴唇,低声道:“我不想留下遗憾。”我愕然道:“遗憾?”她轻声吐出两句:“这一届北拳只有我,我走了就没人能代表北拳出赛。”我挠头道:“那该也与我无关,出赛与否是你自己的权力。”她抬起垂下的眼眸,清楚地说道:“可是我出赛的话,这届我们就输定了!”
不待我有所反应,忽然抬起右臂,将衣袖捋上至肘以上,只见肘处娇嫩的少女肌肤中夹以或暗或青或暗红的杂色,显出那处的与众不同。她咬唇道:“我这只手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灵活了。”我浑体一震:“这是上次我……”她默然点头。
心内似打翻五味瓶。
少年时在中医铺学徒练就的少许眼力一眼就已看出,她手肘肤色显示出内里的血脉和筋骨都因伤受到某种程度的影响,对普通人来说这只是稍有些影响行动,却无大碍,但对一个以武为生的人来说,那种程度的影响足以使其水平降低一个层次。
而这,正是因我上次危急下使险招将她手臂整只扭断所致。
这事一直挂在我心中,故来时便问及封镇岳,却没想到竟这么严重。
脑内似海潮般翻腾。
她想离开这里,肯定有这因素在内。
“我已经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灵活,上场是必输无疑。”莫剑舞低声道,“而且这让我坚定了离开的决心,我也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为武馆努力。”
窗外夜幕已罩遍院内,屋内柔和的灯光将窗内外的世界变得泾渭分明。我收回望外的目光,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想我代你上场,是吗?”
莫剑舞答非所问地道:“我想过自己什么都不懂,要是一个女孩儿家单身在外,一定会有危险;人生地不熟,而且不会工作,脾气又不好,一个人生活肯定会很困难……这些我都想过很多次,可是我还是很想重新生活。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更不想一辈子陷在这种囚笼里……可是我一走了之简单,却会让武馆很为难。”
我无奈道:“难道你不怕走了亲人会担心你吗?”她流露出苦涩的笑意:“谁会在乎我呢?知道吗?我的武艺都是自己从小努力练成的,莫家的人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回事,若不是一年前大哥悄悄离开,怎么也轮不到我参加这次三拳赛。师父可能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