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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戴俊倒也豪爽,如此苦闷之事,说来也只当笑话,饶是刘岩一肚皮的心思,此时也只得同他一起苦笑起来。
,“比起那些放到海南去的我等是该庆幸!”这边欢笑,那边却又有人叹息道:“就是皇太子训诫吾等之时,已经说起涮新改良盐课一事势所必行。叫吾等不要打错主意。
当然,说这些话也有警告江南士绅的用意不过,我看吾等盐商,此后想再继续富贵,恐怕也是难了。”
这么一席话立刻说的众人心头冰冷,一时间,所有人都兴味索然。
戴俊也是敛了脸上笑容,半响过后,才对刘岩勉强笑道:,“咱们家资省点用度,十世也用不完了。真不叫咱们做盐商,也没甚要紧,hua银子雇老师,家里子弟们都读书,咱们也和南边的学,弄个诗礼传家的大世家出来。”
这么一说,也是鼓起众人兴头来,当下都是嗡然称是,然后换衣的换衣,上车的上车,坐轿的坐轿,刘岩关的久了,嫌坐轿气闷,上了家人牵来的马,戴俊几个也颇有同感,于是便都是一起骑马而行。
众人被关的是驻防营的校场,往前不远,便是通衢大道,两边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不过总没有在军营前围过来的多了,如此这般行走了一会,众人便觉心气一畅,比起适才要舒服的多了。
正在此时,前头街市上锣声大起,众人一看,远远是几队高脚牌虎头牌过来,然后是四人抬的轿子,前头顶马,两边仪仗,都是城中老于世故的豪商,一看就知道,这是正五品官员的仪仗。
“得,咱们赶紧引避。”
不管是身家几百万还是百来万的盐商,哪怕下头盐丁过千,家人过百,而且能sī下里和州府相交,但明面上,就得恭恭敬敬的对官员引避,一个退职的知县,也能指着鼻子骂盐商!
这会子众人刚吃了大亏,哪里还敢抗上无礼?
当下一个个都是叫奴仆们引马走避,不敢去触这个官员的霉头,要是刚出来再被拿去打一顿板子,那可就是太冤枉不过了。
,“个***,那不是,那不是马洪均?”
戴俊原本老老实实的站在路边,只等这官儿仪仗过去就早点回去,因站在马匹一边,只不停的挥动马鞭,倒不提防那官儿在轿子里掀开轿帘四处打望,四目相接,戴俊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轿中那厮也是城中盐商,身家也颇丰富,只是为人有点拎不大清楚,hua几万两银子买质品,上赶着巴结士绅却被人赶出门来,这等事向来也做的多了。
前一阵在南京户部,胡乱巴结,被高弘图府中下人一通教训的,也就正是此公了。
今天家里来亲戚了,小孩外公外婆舅舅来了好多,做饭喝酒,现在疲不能兴,只更一章了。
明天看能不能补上了。
此致,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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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 第二百零二章 余波(11)
“不就是他?”
刘岩也是眼神一亮,整张脸上也都是1ù出不可思议之感。
这姓马的生的猥琐,面黄肌瘦,再多的补品也没把他的身子给补起来,这会子翘着老鼠须,得意洋洋的坐在轿子里头,天青sè官服补子在身,鸟纱帽冠冕堂皇,腰带低垂,双手也按在上头,居然生生也是穿出了一点点的官威派头出来!
“还真的是老马!老马,你这算哪一出?”
裁俊为人豪爽,也是十分直接,看到轿子里坐着的是1o日同行,也算半个好友,当下便是站在原地跳脚叫起来。
若不是委实是识得多年的熟人,借他十个胆也不敢。
盐商和官员们sī下相交,拉手说话也没什么,要是大街上一个穿五福衫的商人敢这么着叫当官的,非当场剥了kù子狠打二十板不可。
要不然的话,官威休制何在?
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官帽乌纱准定保不住的。
“哟,正好遇着你们了!”
马洪均瘦黄的脸上也是堆满了笑,脚在轿子里跺了跺,轿夫都是家生子,用熟了的,比雇的轿夫知道主人心意,当下轿子立时就是稳稳当当的停下,然后人便是从轿里下来。
下轿之后,马洪均向着众人只是拱手,一身簇新的官服穿在此君身上,那是怎么看也不大成话。
看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马洪均,刘岩上前笑道:“这算是哪一出?老马,这才几天没见,尊驾就当了官了?”
“岂敢,岂敢。”马洪均眯缝着眼,只顾拱手,向众人笑道:“一则是得了这官,二来诸位也是受苦了,寒舍备子小小席面,猜众列位一起赏脸光顾这身官服,且恕我卖个小小关子……你们在这里头消息不通,容我慢慢道来就是。”
“拉倒吧!”
裁俊十分看不惯这厮的升派。
众人商量好了罢市,有一等胆大的或是和官府勾结过深的,也是派了不少盐场护院和府下家丁上去,得罪过深的,此时要么削藉,要么流放,大伙儿也是牵扯不深,好歹放了出来。
这厮却因在南京被高弘图下令痛殴,虽然盐商被官老爷打没啥到底面子上下不来所以一怒之下回到扬州索性告病,yīn差阳错,叫他躲过了这一场绝大风bo。
现在人模狗样,得意洋洋,众人正伤感之时,哪受得了这个?
当下戴俊便是冷然道:“老马卖这种关子,实在不够朋友。
一顿酒席就算是上八珍的席面,我裁某也不在乎这顿酒就不扰了,告辞!”
说着就要拱手告辞,刘岩也是一笑拱了拱手,也要上马。
见他二人如此,马洪均却是慌了,当下忙拉住两人,急赤白脸的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儿也沉不住气?好好好,我说就是……这身官服,是小弟上供纳捐得来的!”
“咦?”
“什么?”
“官服还能拿银子买?”
在场的人,就算站在大街上叫一声“爷是有钱人!”估mo着,敢出来驳他们的统天下也没有几个。
这一伙人,是当是时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都算是最有钱的一群了,除了大海商,就得数着盐商,盐铁在以前那是朝廷控制的战略物资,此辈在盐上头上下其手,世代经营,有的二百年前就了家,数代积累,银子算什么?
一听说能拿银子买官帽仪卫,顿时就是乱将起来,不少盐商眼中都是闪闪光,看着眼前这厮,恨不得当场就把他这一身袍服给扒下来不可。
盐商再有钱,再贿赂官员经营出来的身份,全是虚的。
不高兴时,一个不入流的佐杂吏员也能指着他们的鼻子痛骂,什么“盐狗子”之类的称呼,更是不绝于耳。
要是真的能以钱买一身官服和相等的仪卫,还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缺的就是身份地位,多的就是银子,这岂不是嗑睡遇枕头,还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事么?
一见众人情形,马洪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唯恐众人着急,忙道:“兄弟上捐的可不是官服,是正经的大明勋阶,咱捐钱上兑的是从四品散阶的朝列大夫,官勋是赞治少尹!咱们扬州府的大令是正四品,捐兑了也可不敢大过他去……水再大,也不能婆过鸭子不是?”
“呸,能上兑一品不能?”裁俊呸了一声,道:“咱老子要兑就兑个一品的荣禄大夫和左柱国,再多的银子也给!”
“一品?”马洪均连忙摇头,道:“捐官儿最多只能到正四品,国家爵禄岂能轻易授人?现在是国事艰难,库存如洗,所以商人士绅捐资助饷,国家才不惜爵禄之赏,但亦不可逾规越矩太多,所以最多也就是正四品了。”
“这么说,蛮有道理。”刘岩若有所思,点头道:“这话怎么瞧也不象是你老马能说的出来的,怎么着,是打哪儿看来的?”
“嘿嘿,劝捐局进了大门,牌子上头就有。”
被人一语道破,马洪均也不恼,只笑嘻嘻的道:“咱这从四口官勋、散阶、仪卫再带服饰,一整套打包上兑,你们猜是多少来着?”
“多少?”
“赶紧竹……我一会就要预备银子去!”
众盐商在监狱里关了这么些天,之前被强行带到南京去,威胁利绣,加上这么多年,一向是富而不贵,心里的憋屈由来也非一日,如今有机会,还是熟人在眼前,这一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当下众人打听,马洪均也不敢再卖关子,笑嘻嘻的把巴掌张开,晃了一晃。
“五千?”
听到有人报这个数字,马洪均一脸鄙夷,答道:“这点钱,你当朝廷是要饭的?就是这点钱弄来的官袍,咱穿着也别扭不是?”
“老马向来说话没成sè,不过,这一句话说的妙。”
“那么,就是五万?”
“对!”马洪均笑道:“足纹五十两一锭的官银,不才从家中库藏中起出来,整整一千锭,换子这官服告身,上可告慰祖先,下可遗福子孙,这玩意每代降等,也够我老马家传袭几代人的了!”
“值,十分值得!”
裁俊眼睛已经瞪的老大,嘴角都流下口水来,眼前这些,对盐商来说,就上无上美食。
“先吃饭,先吃饭。”马洪均乐呵呵的道:“前几天正式开捐局,兄弟就最早一批上了兑。现在告身官服都有,正经的朝廷封授,见了明府,咱也只拱拱手就算完。他不乐意,老子也不必巴结。知县见了咱,还要拜礼,咱给朝廷兑过五万两,也值得他这一揖。说破大天,他当知县,又给朝廷干过什么正经差事,凭什么就得咱们跪下给他嗑头,管他叫大尹!”
“说的甚是有理啊。”
“这一番话十分提气解恨,这是老马自已的话。”
“这个捐局是不是朝廷的,还只是太子的,到别处地方,官府认不认?”
有人谨慎小心,倒是担心这个捐局是太子的土方儿,出了淮扬地界,就完全无用。
“不是。”马洪均笑道:“皇上打军务处颁来的圣旨,用铁牌刻了竖在捐局,只要上兑上档,记录下本人和三代都无疑议,领了官照,就算是官儿了。”
“对了,老马”,裁俊问道:“能捐他个奂职府县不能,说实在的,银子坐在家里也自动上门,赚钱我是腻味了。而且以后涮新盐课,给官老爷打下手当狗tuǐ子,这营生老子也不耐烦去做。不如捐个府县,咱也去当父母官,准定不鱼肉乡里,非给百姓修桥补路,打官司也是谁有理向着谁,三年下来,积德无数!”
“这不成。”马洪均摇头道:“开始我也问了,没辙。朝廷名器可以捐兑来换,这亲民官要是也能拿银子买,以后不是乱了套了?花钱买个知县,回头上任加倍捞回来,这如何得了?”
“这,倒说的是了。”戴俊大为摇头,十分遗憾。
“你若真想当官,好歹也读过几年书,捐个监生吧,随营效力做文案吏员,营中效力三年品行无差的,可以实授官职。或者,去京中应考,中了进士,就是正经的正途出身,没准还能封爵拜相。”
“拉倒吧,我认得的几个字,现在早他娘的又还回去了。
“走吧”,刘岩看了半天,心中也大致有了准谱,当下便是翻身上马,对着马洪均拱一拱手,笑道:“兄弟先到捐局去,尊家的饭,下次再领。”
“对,老子也去!”
“同去同去!”
在场盐商,哪一个都是身家数十上百万来着,要不然,也不够资格被关在里头这么多天才放出来。
这会子听说一个从四品才五万银子,到顶的正四品是八万,这群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从报名再到实缴,也得有几天办手续的功夫,这会子还耽搁什么,当然就是立刻到捐局去,先把名字报上了再说。
于是怒马如龙,不少人连轿子也顾不得坐了,当下便是叫家下人让出马来,扬鞭打马,jī起灰尘无数,只留下一个请客未成的马洪均,留在原地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