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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带渐宽-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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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楚清正想走近,身后的道上突然传来了卡车由远及近的气喇叭声。
  一辆棕色漆皮的卡车缓缓驶了过来,她往道旁让了让,看见车后载着十几棵高大茂盛的冷杉树,树干切口平整,被完整地锯下来捆在了车后面,卡身上还用红漆喷着“Christmas Tree for Sale”的标识。
  是来运送圣诞树的卡车。
  卡车停在了那幢楼的院子前,紧接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格子棉衬衫的胡须男人,没过多久,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声响,男主人披着厚外套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是一个褐发碧眼的英国男人,随即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跟着雀跃地跑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那个英国男人的孩子。谢楚清看着两个男人合力将一棵杉树从车上拖了下来,垂着眼收回了目光,缓缓呵出一口白气。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给的地址应该早就换了好几家住户,她的母亲也许早就不在了。
  就在谢楚清想离开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而稚嫩的“妈妈”。
  她猛地抬头去看,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
  一个中国女人。
  在看清那个中国女人的面容后,谢楚清瞳孔猝然缩小,脸色也在刹那间白了下去,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了几遍。
  另一边,周媛手上拿着一条麋鹿图案的围巾,蹲下身抱过小男孩,嘱咐了两句后给他仔细围了上去。小男孩穿着连帽的棉质小夹克,一头褐色的小卷发七棱八翘,跟小猫一样抱住了爸爸的腿,周媛笑着低头说了两句,小男孩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
  交谈的声音离得太远,谢楚清并没有听仔细。
  但已经不要紧了。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此刻她站在道路边上,锥骨的寒意从头凉到脚尖,脑袋一片空白。
  她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似乎都不重要了。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会呼吸,会说话,看起来过得很好。
  谢楚清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恍惚。
  生老病死都有预兆,这么长时间来,她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她母亲去世的事实,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她。或许在她心里早就在自欺欺人,即使真的找到了,地址上的“周媛”也不是自己的母亲。
  老一辈有个说法:情之所至,能生死肉骨,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对一个人的思念到了深处,或许能起死回生。而谢楚清再见到自己亲生母亲以后,才明白这句话是反过来的。
  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个体贴自己的丈夫,还生了一个机灵可爱的儿子,她不会记起来自己曾在多年前抛弃过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生离死别是无奈,起死回生是无情。
  。
  灰暗的天光一层层倾轧下来,泰晤士河边的大本钟准点响起了钟声。
  这个城市终年雨水连绵,冬天下了雨,空气更是湿而冷,谢楚清靠在红色的电话亭里避雨,发了半天的呆,才发现一直震动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手机。
  她回过神接了电话,低低地:“喂?”
  雨下得很大,噼啪作响地敲打在电话亭上,蜿蜒的雨水顺着透明玻璃渐渐流下去,像在流一场哭不完的泪。顾行听见声响,合上文件看了眼表:“你现在在哪里?”
  谢楚清靠坐在电话亭的角落,透过玻璃看到了不远处的英文路牌标识,报了一个地址。
  半小时后,她看见顾行撑着伞站在了电话亭外,身上只穿着件衬衫,连大衣都没套。
  伦敦周日的下午六点多,下着雨的天色极其晦暗,街边的商店早早地休业关了门,街上行人寥寥,偶尔有鲜红的双层巴士从灰色的路口穿行而过。倾盆大雨下,没有一个人会去注意街边的一个电话亭。
  电话亭内的空间很狭窄,顾行收了伞走进来,跟着蹲下身来看她:“吃过饭了没有?”
  他没有问她出了什么事。
  “还没有。”谢楚清此时的反应比平时要来得慢,她怔怔地看了顾行半晌,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顾行。”
  “嗯。”
  “你给我五分钟好不好?”她看起来竟然有点无措,“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她蹲在角落里,身上的毛衣半湿着,围巾已经被解开扔在了脚边,已经湿透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真的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就不是冷静五分钟的事情了。
  顾行将谢楚清拉起来站好,拨开她耳边湿了的黑发,捧着她的脸,半强迫地让她抬头看自己:“过了五分钟以后呢?”
  过了五分钟以后她打算做什么?继续一个人待在这里再过下一个五分钟?
  “……”谢楚清愣了愣,“我不知道。”
  借着电话亭内的灯光,她的眼睛湿润而通红,眼角下的泪痣也跟着鲜明起来。顾行一直会想她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声音低沉地开口道:“你一个人躲在电话亭里什么都做不了,逃避不能让你脱离现实,其实这些你比我要清楚。”
  谢楚清茫然地看着他,一直来强装的镇定在此刻消失殆尽,冷静也在渐渐崩塌。
  半晌她后退一步,小声道:“别逼我了……”
  他还想要她怎么样?
  她的亲生母亲重建了完整的家庭,有着幸福的生活,她即使不逃到这里躲起来,又能做什么?上去笑着打声招呼,说一句“你好,认识一下,我是被你遗忘了多年的女儿”?
  周媛抱着小男孩的那一幕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愣怔地看着顾行,终于明白从刚才到现在她心里一直的慌乱无措来源于谁。
  那么久以来她在两人间维持的平衡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谢楚清突然意识到,这一刻她和顾行间的关系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粉饰太平了。
  “顾行。”沉默良久,她出声,“我做不到。”
  顾行看她。
  “亲情都能是过眼云烟,爱又能维持多久呢?”谢楚清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相信你,也对自己没有信心,与其两个人一直这样勉强维持着没有结果的关系下去,还不如就算了。”
  没有结果?他的目光已经暗沉了下来,打断了问她:“这些都是你真正的想法,还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
  谢楚清答不上来。
  她的脑海太乱了,本能地想撇开身边所有的人和事,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她狠下心,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想见到你,我们还是——”算了吧。
  话还没说完,谢楚清就猛然被一把按在了身后的电话亭壁上,她的后半句话还在喉口,下一刻那人就顺势欺身而上堵住了她的唇。
  顾行紧扣着谢楚清的腰将人抵在角落里,她的下巴被逼迫着抬起,闭着眼承受这灼热而接近凶狠的吻。
  电话亭外的雨越下越大,已经看不太清玻璃外的景物,雨幕吞没天地,像是只有这个狭窄的地方还有人。
  对方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吻得狠了,谢楚清本来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也被逼着流泻出来。换气的间隙,她额头靠着顾行的肩膀细细地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楚清的毛衣淋了雨,正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一片冰凉。而她现在与顾行身体相贴,后者下车的时候没套大衣,此时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衬衫,她喘气时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体温。
  “我说过,我不介意你所有的怯弱或消沉,也不介意看到你最难堪的样子,”他太熟悉她,所以知道现在她又想独自一人把自己的自尊包裹起来,就像六年前那样。顾行声音低沉,“你说再伤人的话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们不能算了。”
  顾行在逼她。他非要不择手段地撕开她表面佯装的硬壳,一寸寸地、残忍地将她内里的脆弱柔软暴露在他面前,暴露在一个异国他乡的电话亭里。
  谢楚清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没有接顾行的话,而是喘口气抬头,揪着他的衬衫仰头也狠狠地回敬了过去。
  她主动凑上来的吻让顾行愣了一瞬,他任她揪皱自己的衬衫,随即变本加厉地加深了这个吻。
  天色更加灰暗,谢楚清的后背贴着冰凉的亭壁,前面挨着温热的身体,觉得自己此刻就像只困兽,焦躁而亟待着去发泄自己快奔溃的情绪,而顾行却始终掌握着整个节奏。
  他的指腹贴着她另一只手的小臂逐渐游弋往下,先是捏过她的掌心,接着修长的指骨缠了上来,严密地与她十指交扣。
  是一个极尽缱绻的动作。
  谢楚清上一秒还沉溺在呼吸相闻的吻中,下一秒却突然被这个牵手给惊醒了。
  她触电般松开手,气息不稳地撤离了一点。
  “……”两人靠的太近,她退到不能再退,几乎是贴着他的唇在说话:“刚才我的话,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她的意思是,刚才那些话都是她真实的想法。
  谢楚清没再看顾行,电话亭内一时间沉寂一片。
  顾行的眼角眉梢都冷了下来,沉默半晌,她感到他后退了一步,接着电话亭的门被推开了,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雨里,谢楚清收回目光往地上看,躺在地上的是一把折叠雨伞与一串钥匙。
  顾行走前把伞和车钥匙扔给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太虐的(顶锅盖)

☆、第49章

  伦敦的雨下得猝不及防; 结束得也毫无预兆。谢楚清的围巾在雨水里早就泡得透湿; 她拧干围巾后,一并把顾行扔在地上的伞和钥匙捡了起来。
  她现在脑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靠着电话亭壁缓了片刻才渐渐捋顺了刚才的记忆。
  脚边还散落着两三件不小心从手包里掉出来的小物件; 谢楚清扫了一眼,按着太阳穴回过了神。她的手机之前不小心跟着围巾一起泡了水; 捡起来的时候早就已经黑屏,她三两下收进包里,推门出了电话亭。
  雨已经停了,这附近离酒店有近一小时的车程,谢楚清将车钥匙拿在手里,一小块方正的黑色金属钥匙壳正好卡着手心; 带着点硌手的冰凉。她站在车前沉默一瞬,也不知道顾行刚刚是怎么半个小时就能过来的。
  顾行还没有回酒店,她的手机开不了机; 只能用房间里的电话打给他。
  没有人接。
  等翌日酒店服务生来送早餐时; 谢楚清问了一句,才得知对方已经退房了。
  他的车钥匙还在她手上,而她现在联系不上他。
  谢楚清在酒店的大厅里见到了那天的棕发男人,对方像是专门在等她,而他被问到顾行时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I'm kinda fused now。。。I thought you khat he has gone already。(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已经离开了)”
  棕发男人只是来拿一份顾行落在车里的文件的。后者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坐航班飞走了,临行前给棕发男人打了个电话,他才一早过来等在了这里。
  谢楚清听完后神情一顿; 没有回答,只是将车钥匙一起还给了棕发男人。
  棕发男人跟顾行生意往来合作了多年,两人的关系也可以算是熟络的朋友,他早就听说过一点关于谢楚清的事,当下热情地邀约了她喝下午茶,想趁此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却被对方礼貌地婉拒了。
  她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事,来之前向医院请的假期也将近结束。男人走后,谢楚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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