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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爷,我明白了。”
谢云这才稍稍安心地挂了电话。
他握着报纸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将那一张报纸撕得粉碎,扔得漫天飞舞。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猝然回过头,抢过保安手中的手机,指着屏幕上的那辆大卡车道:“司机找到了么?人呢?抓到了没有?”
“还……还没有。”保安被他吼得战战兢兢,“警察局那边传来的消息,应该是肇事逃逸。但根据视频来看,卡车司机是故意撞向少爷的车的,也有可能是蓄意谋杀。”
“蓄意谋杀”四个字在谢云的耳边炸开。他的儿子鲜少与人有瓜葛,究竟是谁这么狠的心,出手如此狠毒?!
“查出来!给你三天时间,把肇事司机带到我面前来!”谢云的双眸中燃烧着毒火,浑身都散发着戾气,“一定要抢在警察找到人之前,处理掉那个家伙!”
【295】崩溃
从谢家被赶出来的安律师,心神恍惚,当即拨通了关静秋的电话。
“嗯?安律师找我什么事?”关静秋根本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
“关小姐,看一看今早的晨报吧,谢先生车祸的事,已经暴露了。谢先生最后一个心愿,我没办法替他完成了。”说罢,他挂了电话,目光迷惘地望着前方的车水马龙。他不敢想象,谢先生一心想要保护的丫头听到真相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天是周末,钟可情原本在院子里给小麒麟喂奶,对着东边的方向,怀里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怎么了?”那孩子哭得很凶,不论怎么哄都停歇不下来,“麒麟乖,麒麟不哭。”
这孩子大概是想念谢舜名了吧,钟可情这样想着。
张小蝶突然捏着一张报纸,飞奔到钟可情面前,面容严肃,双眸中隐隐含着泪光。她静默地注视着钟可情,却只字不语。
钟可情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诧异地扭过头,问她:“小蝶,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出什么事了么?是不是季子姗那个臭丫头又来捣乱了?”
张小蝶拼命摇头,蓄满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簌簌往下落。她哑着声音,低低喊道:“子墨小姐……”
钟可情的心底不由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每每张小蝶这样喊她,绝对有大事发生。
“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连谢校草的背叛和贺迟的欺骗,她都坦然接受了,还有什么事是她无法接受的呢。
“谢少爷……谢少爷……”张小蝶不停哽咽,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分清。
提到这个名字,钟可情的心骤然一紧,就好像被人扣住了喉头似的,呼吸困难。她收起脸上温和的笑意,一脸严肃道:“不是说过了么?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她的语音又狠又重,殊不知全都敲击在自己柔软的心口,针扎一般地疼。
似是被她的语气所吓到,又好像是有感而发,怀里的小麒麟哭得比刚刚更凶了。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晶莹的泪珠带着最直白的情感,钟可情一惊,她实在没料到一个婴儿能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张小蝶和小麒麟,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在哭,钟可情被这种哀伤的气氛感染到,鼻头竟隐隐有些发酸。她的心情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去安慰哪一个。
“小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张小蝶一边哭一边朝着钟可情走近,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小麒麟,而后又将夹在腋下的晨报递了过去,单手拍了拍钟可情的后背道:“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节哀。”
节哀?
听到这两个字,钟可情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钟爸爸或者是钟妈妈出了什么事,但转念又一想,张小蝶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真是钟爸爸和钟妈妈出了事,她又怎么会让她节哀呢?
跟季子墨相关的人,无非是季老太太、季正刚和沈惠洁,他们三个都好好的。难道……
钟可情的心忽的揪成一团,若真是她想象中的那样,那几日困扰她的难题就全都解开了。可她不想那样——
晨报上谢舜名的名字格外刺眼,还没有看内容,钟可情却已经猜到了一二。
她的谢校草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出尔反尔的人,所以,他抛下她另娶他人,一定是有原因的,可钟可情万万都没有想到,那个原因居然如此惨烈!
“谢氏集团继承人意外车祸,季子墨克死未婚夫!”
钟可情惊得将手中的报纸丢开一丈远,整个人颓然摔倒在青草地上。
像是为了应景,那孩子的哭声更大了,盖过了门前马路上的鸣笛声。
“小姐,子墨小姐,你一定要振作啊!”张小蝶死死咬着下唇,鼻音略重。
钟可情呆愣在地上,双目无神,就好似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她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眸,望着头顶黑沉沉的天空,薄唇紧抿,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一会儿功夫,不远处的梧桐树上掉下一片梧桐叶,刚巧落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钟可情的背脊微微一震,这才中刹那间的沉眠中苏醒过来,跌跌绊绊地爬起,重新捡回报纸,将头条的内容又细细读了一遍,一口银牙咬得死死的,仿佛只要一松开,她就没有办法活命了似的。
“小姐,你若是伤心,就哭出来吧——”张小蝶心里头担忧得很,在一旁劝说着。听到谢舜名悔婚的消息时,她也恨不得狠狠给那个家伙几拳,替自家小姐出气,可是再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尚且如此自责,换做是小姐本人,该有多么心痛啊!
钟可情目光呆滞地从地上站起来,将那份报纸四四方方地叠好,而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对张小蝶怀中哭闹的麒麟不管不顾,只是静悄悄地一个人回了屋子。
她踩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上二楼的时候,一个不留神,险些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小心!”张小蝶悄悄跟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
钟可情的背影一瞬间好似消瘦了许多,单薄地像一张纸,像折翼的蝴蝶,在半空中飘摇,给人一种随时坠落的柔弱感。
钟可情习惯性地推开房门,鞋子也没有来得及脱,倒头便钻进被子里,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寂静的空间,瑟瑟发抖。
【296】不能独活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钟可情拼命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入睡。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之后,她依然陪在谢舜名身边,他们可以在一个办公室里和平共处,哪怕他喜欢使唤她,她也无所谓,心甘情愿地为他做所有事。
明明盖了很厚的被子,可她的四肢却越来越冷。双脚缩在高跟鞋里,双腿顺着身子弓起,不知不觉中竟然抽起筋来,前脚掌和大拇指传来的痛感直入神经,令她无法忽视!
这不是梦!
若真的只是一场梦,她为什么会感觉到疼?胸口为什么会闷闷的,为什么浑身酸软无力,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刹那之间,钟可情的心寒彻。
她从胸口复又将那张报纸翻出来,反复地读,反复地读,直到深埋在心底的眼泪倾泻而出,她才明白,其实她还会为一个人哭。
版面上的那张照片,谢舜名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手机屏幕反复闪动着,分明在播出电话,可是电话另一端却无人接听……
钟可情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心口像是被谁挖掉了一口肉似的,刺刺的,难受到了极点。
那个电话是打给她的吧?
可是那个时候,她的手机被盗,而她本人正疯狂地往流光医院赶,只为赶回去见那个根本就没有生病的贺迟!
她努力地回想着当日的种种,大脑一阵抽痛,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赤红的眼眸深处藏着更加沉重的自责。
依照照片上的显示,谢舜名是那天早上在高速川云段出的事,而钟可情清楚地记得,那个时间点,她差一点就能看到事故现场了!为了能见贺迟“最后一面”,她让唐糖绕道而行,以至于没能见到谢校草最后一面!
钟可情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恨过自己!
若不是她的自以为是,若不是她的痴傻好骗……她或许不会错过他。
若是重生之后的她,可以守本分,可以远离他,不认识他,不接触他,不和他订婚,他就不会出现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更不会出车祸!
女人的仇恨真是可怕,她们恨别人的时候拼尽全力,而恨自己的时候,则是拼了自己的命!
钟可情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她自己身上,就像报纸上写得那样,她命硬克夫,好像害死谢舜名的人就是她一样!
她伸手抚摸着那张破碎的容颜,泪水啪啦啦地打在他的脸上,他身上的鲜血就好像融化开来了似的,顺着报纸往下流。
钟可情盯着他的鼻尖喃喃自语:“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就这样死掉,还不肯告诉我真相……”
“你有没有想过,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刹那,我很有可能会崩溃……”钟可情一边哭着,一边拍打着那张黑白照片,声嘶力竭。
好一会儿功夫,她从床榻上翻身下来。
狠厉的目光扫过床头,正巧看到了茶几上,那一盘水果中央摆放着的水果刀。
双眸之中寒光一闪,她伸手握住了那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柔柔的划了两道,任由鲜血顺着苍白的肌肤往下流。
刺鼻的血腥味儿很快漫步了整个空间,钟可情仿佛听到身体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现在,你总算知道那把刀的好处了吧?”
钟可情心神一震,那人竟是季子墨。
在她的神智最为模糊的刹那,沉眠在她身体深处的季子墨,竟然在慢慢觉醒。
“可情表姐,鲜血从身体里流出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压在心头的痛楚突然间就减轻了?”季子墨用稚嫩地声音问她。
钟可情目光呆滞地点点头。正如季子墨说的那样,原本堵在心头的那一股怨气,都随着自己血液流走了。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季子墨声音轻灵,却令人深思,“我最相信的人背叛了我,我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所以,我才用刀子切开了血管……”
钟可情沉默不语,静静地听她说着。
“可是,我和可情表姐不一样。我是一个病人,我不懂什么医术,我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能够舒服一点才割开了手腕,我没有想到那么做,真的会死……”季子墨的声音里藏了几分哀怨,“倘若我是可情表姐,倘若我一早就知道那么做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我就算心痛,也一定会继续忍着,因为这世上还有我珍爱的人,难道不是么?”
钟可情的背脊微微一震,已然混沌的眼眸又渐渐轻灵了起来。
“可情表姐,我有多后悔,你知道么?”季子墨一边说着,一边叹气,“因为后悔,我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我宁愿一辈子被封印在这具躯体里,我宁愿摆脱轮回,我也要在这里静静地守候,看着我珍爱的人,安好。”
听她这样说着,钟可情的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惋惜来。那孩子确实是因为一时无知,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情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