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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反应快,平衡感超强,她迅速一个小滑步,又把已经倾斜的茶盘稳稳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控制之下。
两个人面面相觑,有几分尴尬地对视了数秒,范塔西亚先生冲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请进。”
夏伊达走进工作间,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虽然刚刚的笑声颇有一点失态,可是此刻站在范塔西亚先生的面前,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感觉非常紧张,一点也不像昨天那个样子。
或许是刚刚范塔西亚先生用木棒捶背的那略微滑稽的一幕实在让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范塔西亚先生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这份“奇葩”的礼物放了下来,说:“还没太弄明白,到底应该怎么用。”
夏伊达闻言,从桌上拿起了木棒,请范塔西亚先生坐下来,自己绕到他的身后,开始十分富有技巧地敲打他的背部。
范塔西亚先生此刻并不是西装革履的正装模样,而是穿着不束缚身体的柔软家居服,想必这样,更容易在创作的过程中捕捉到灵感。他戴着一副眼镜,头发也没有打理,略微有一点蓬乱,使他整个人的线条变得十分柔和。
木棒刚刚敲击到后背的时候,他的身体有一瞬的紧张,好像整个后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不过,随着木棒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他的气息也一点点地放松,直到最后变成了平常的样子。
或许,西之国的人根本就没有这样子捶背的习惯,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按摩的习惯,因为第一次接触到格雷的腿,格雷似乎也曾经有一瞬出现过这样的紧绷。
人类对于陌生的东西,总会有本能的抵触和警戒。但是,夏伊达相信,人的心意是可以传递的,究竟是怀有敌意还是充满善意,对方自然可以通过身体感受得到。
而且,对于自己的技术,夏伊达还是相当自信的——毕竟从小就开始每天给疲惫的爸爸捶背了!
捶了一会儿,夏伊达探过头来,有点忐忑地问:“力度可以吗?”
范塔西亚先生似乎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状况,迟疑了片刻,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感觉……嗯,不错,似乎放松了很多。”
对于用一根棍子敲打自己后背这样的事情,范塔西亚先生刚开始感觉很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又很不符合绅士风范。但是,这是格雷带回来的小姑娘送的礼物,他还是决定悄悄地试一试。
格雷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是还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孩子产生过任何兴趣。
这样的问题,约瑟夫·范塔西亚先生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开口去问,而且,他觉得就算是问了,也不可能从儿子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儿子是个极其早熟,而且特别有主见的人。
自己已经日渐老去,可是,自己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说竟然是年少的儿子用巨大的牺牲来拯救的。
当他醒悟的时候,发现已经欠下了儿子太多太多,再加上某些意外的发生,使一切都变成了覆水难收的局面。
那一刻,约瑟夫·范塔西亚曾经每一天都祈求神灵,希望能够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回格雷失去的一切。而且,每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无法控制自己地一个人流着泪,向早已身在天国的爱妻玛莲娜·范塔西亚忏悔。
变成了这个样子,有一天我也去往天国的话,又有什么资格面对你呢?
但是这一次,范塔西亚先生没有像玛莲娜意外去世的时候那样崩溃,他也在历炼中变得坚强了,而且,他决定用自己剩余的生命,保护这个儿子,并且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可是要如何,才能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呢?
约瑟夫·范塔西亚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格雷坚强得不可思议,而且,所有的一切,他都一个人搞定了,从不向任何人请求任何援助。他一个人沉默地忍受世界上最剧烈的肉体痛楚和心灵煎熬,而且,沉默地战胜了它们,又沉默地在重新选择的道路上努力前行。
这甚至让约瑟夫觉得站在他身后的自己很多余。对于格雷·范塔西亚来说,似乎任何鼓励和安慰的话语都毫无意义,只能徒然占用他变得极其宝贵的时间。约瑟夫本来就不擅长这些,所以干脆选择了沉默地注视,甚至不愿意去打扰他,令他分心。
格雷的任何选择,约瑟夫都不干涉,包括格雷选择了离开西之国,在北之国治疗和发展,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里,除了开始的治疗和康复阶段,父子二人见面的机会都不太多。约瑟夫从来没有对这样的事情表过态,只是默默地让卢克把班杰明也送到了北之国,帮助格雷打理繁琐的杂事,选择和购买宅院,断绝他的后顾之忧。
格雷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遗传了自己,十分不擅于表达,父子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沉默甚至比交流还要多。可是约瑟夫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一个父亲,爱自己的儿子是应该的,儿子不需要了解这些。
可是,偏偏有一种很深刻的感觉——格雷虽然从未表达过什么,却总觉得,自己全部的心意,他都知道似的。
作为父亲,有很多不能说出来的事,也有一些像普通的父母那样的希望和担心。所以这一次,当格雷打电话说要带女孩子回家看一看,在平静地应答之后,约瑟夫的心里很激动,有些翻江倒海。
无论这个女孩是什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格雷喜欢——希望她也能喜欢西之国,喜欢这个有自己存在的格雷的家。
可是,怎么才能让她喜欢呢?
约瑟夫·范塔西亚又一次惶惶然不知所措。
展现出热情的话,那可并不是自己擅长的,万一显得很刻意,吓坏了她呢?
格雷好不容易才决定带女孩子回家的!
特意打听了一下,班杰明那边汇报说,这个女孩,竟然是格雷主动去追求的!作为父亲,约瑟夫非常理解,这对儿子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而且见了面,约瑟夫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也好极了——她虽然很认真地妆扮了自己,看上去很漂亮,但还是与平时见的那些小姑娘不一样,认真里透出来的,是一种骨子里遮也遮不住的直率与天真。
第288章 请允许我为你演奏一曲吧
各种复杂的心思交织在一起,最终,约瑟夫·范塔西亚先生的反应就是——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小姑娘摆布,一言不发。
按理说,这会儿的场面是有一些尴尬的,范塔西亚先生像一块木头似的,在夏伊达的敲击下没有半点反应。可是这一次,夏伊达却没有感觉太多的忐忑和不安,因为两个人的距离足够近,近到可以轻易地感知对方渐渐变得放松而稳定的呼吸。
没有什么,是比身体本能的反应更加诚实的了。
夏伊达渐渐地放下心来,坚定地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想,一定是正确的。
眼前这个人,可是格雷的父亲,他一定深深地爱着格雷,他也是自己应当努力去热爱和尊敬的人。
之前的那些胡思乱想全都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了一个褪去了所有光环和坚硬外壳的普通的老人家。
约瑟夫·范塔西亚先生舒展了一下筋骨,发现由于长时间伏案思索和书写造成的脊背疼痛确实像被魔法庇护了一般显著地减轻了下去。他端详着小姑娘手里那根除了形状奇特再无其他异状的木棍,觉得东之国真的像传说中一样神秘和传奇。
可惜自己并不太了解东之国。范塔西亚先生创作的风格是完全植根于西之国本土的,在他生长和熟悉的文化沃土中深深地向下扎根。东之国的采风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实在太少了。
甚至回想起来,多数是很久很久以前陪玛莲娜一起去的。玛莲娜在的时候,去哪里都如同天堂,玛莲娜不在了之后,就不是太喜欢出去游历。
看来,以后也应该出去走走了,比如去那个自己丝毫都不了解的国度看看……
眼前的女孩,身上不知为什么隐隐地带着一种沃野的气息,让人的心也不自觉地开阔起来。
“喜欢音乐吗?”
夏伊达被这突如其来的打破沉寂的语言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范塔西亚先生在问自己话。
如此近距离地在寂静中交流,才发现,范塔西亚先生的声音是如此好听,低低的,醇厚而自然,好像悠扬的大提琴。
格雷的声音也很好听,但那是一种烙进心底的好听,是因为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的那种好听。格雷并没有刻意地练过声,他经历的所有淬炼全部在肢体语言上头,所以无声的格雷甚至是更美的。范塔西亚先生的声音和格雷不一样,那是一种很纯粹的美好,这一点,大概要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和偏见才能感受得到。
“喜……喜欢!”夏伊达有些慌张地开口答道。
这倒绝不是为了取悦对方,夏伊达是真的喜欢音乐。音乐是舞者最好的朋友之一,哪个真正的舞者会不喜欢音乐呢?
“可以允许我为你献上一曲吗?”
夏伊达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提议,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了点头。
范塔西亚先生站起来,走到一旁,从琳琅满目的乐器中选择了小提琴。尽管不是刻意,但他的举止及用词都是优雅的,有一种很绅士的对于女性的本能的尊重,令夏伊达感觉十分钦慕。
“是我今天刚刚写的一段曲子,或许,你可以帮忙品评一下?”
夏伊达不太会说客套话——“品评”什么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样的鉴赏力。但是范塔西亚先生创作的曲子,她非常期待去聆听和欣赏,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向往。
好在两个人都是不喜欢那些客套言辞的人,范塔西亚先生根本不需要她像一位贵族小姐一样,举止优雅地说出得体的回复,就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那演奏也并不正式,只是用乐器把旋律简单地倾吐出来,就像一个舞者身着便服随意地起舞。但如果舞者的身体里有美妙的灵魂,即使随意地舞动,也能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范塔西亚先生的小提琴,就有这样的魔力,如同那时初秋,在学校的花园里遇到格雷·范塔西亚,他坐在长椅上用手臂随意地比划出的几个动作。
夏伊达一下子被美妙的旋律俘获了,那旋律听上去单纯而干净,却一点都不简单,认真地聆听起来,那里面似乎蕴含着许多许多。甚至,那旋律还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不能引发故乡的意象,却有着与故乡非常相似的内核在——广阔的,质朴的,有阳光和绿色植物的气息。
原本以为,罗曼·克利斯朵夫的曲子已经是巅峰级的美妙,没想到这个清晨听到的简简单单的演奏,居然有着更为强烈的震撼力。要知道,这只有小提琴演奏的旋律与罗曼创作的多种乐器排演成熟的曲子在精致程度上是根本不能比的,然而这旋律的层次和内涵,竟一点都不比听到过的任何一支曲子差!
夏伊达忽然有些领悟到了,究竟什么,才是大师级的实力。
对于他来说,“形式”甚至都已经不再重要,每一个音符,都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是生命交互融合的挚友,彼此了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