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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赶到十七的王府,见到的却是已经不认识自己的蓉蓉。允礼告诉素素,蓉蓉已经谁都不认得了。蓉蓉体内几种毒药相互交织,已经人力不能及。连雍正派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素素按照蓉蓉事先嘱咐,把准备好的冬虫夏草和雪蛤等物,配好药,喂她喝下。叮嘱惊疑不定的允礼,要他务必守好蓉蓉,自己定会在天亮前赶回。这段时间,除了允礼不许任何人接近蓉蓉。素素还是不放心雍正。允礼点点头,关心则乱,只能按照素素的说法去做。
素素把雪莲送去两家王府。又趁着夜色苍茫,潜入景山。寿皇殿原来是康熙停灵的地方,现在挂着康熙的画像。雍正把允禵拘禁在此,对外称允禵思念圣祖,愿为圣祖守孝。
转了一圈,里面不像有人住得地方。三进的小院,直到转到最后一进,才发现有人烟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是允禵住处,素素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允禵素喜阳光充裕的地方,多半选住东间。看了主屋一眼,算了,试试吧。
从熟睡的太监身边轻轻的走过,衣服整齐的挂在架子上。床凳上是一双青布薄底圆口布鞋,鞋底沾了些泥。素素运足目力,借着月光,四处观察着。忽然,目光落在条几上的花瓶,几枝枯萎的花枝仄仄的插在其中……
门口的小太监突然觉得屋里有些异样,轻轻的哼了一声,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嘟囔了一句,继续睡了。
清晨,伺候的下人如往常一样进来服侍,发现允禵已经起来了。只是似乎看到了什么,呆呆的站在条几前。探头一看,原来十四爷手里握了一根乌黑的萧,坠着的流苏似乎用了很久,有些地方已经破损,有些地方还有些脏污。但是那明黄的颜色,却是错不了的。互相看看,下人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没看见从十四爷眼角一滴滴掉落的眼泪……
素素回到王府细细把了脉,吩咐允礼关好门窗。
看着昏睡中的蓉蓉,轻轻的说:“蓉蓉,你还少告诉我一个步骤。要解你的毒,除了用药,还需要以深厚的内力,在八十一之内不间断的沿全身各穴自然开阖的时间游走八十一周天,方能清除干净。只是到时候,运功之人将会力竭而死。你不说,我不试,谁又能知道结局呢?放心,我在北疆苗地亦有斩获。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的允礼,为了我的――允禵!”
允礼站在门外听了,不禁潸然泪下。吩咐家人,严加看守,擅入者死。
雍正四年十月的时候,蓉蓉才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门,素素却再一次的陷入昏迷中。虽然经过允礼和蓉蓉的救助,功力已经大大的不如从前。加上累次遇难,旧伤复发;此次为了提高功力,解开蓉蓉身上的剧毒,同时免除不育之苦,在苗疆和北疆分别服食了金蛇果和九枚怀孕母豹胆,以其火毒之效解开蓉蓉身上的寒毒。这些东西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一个死字。唯独素素本身练得就是至阴至柔的武功,内力也是阴柔寒凉之意颇重,当初中毒所中也是寒凉之毒,体内凉毒早就深入骨髓,不可拔除。是以服药之后,以自身内力糅合混杂,竟把自己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药人。虽然蓉蓉可以救好,自己却是生死未卜。是以,那日匆匆去见允禵,为的就是这最后一面。可惜,门口的小太监太过机警,匆忙间,素素只来得及留下一柄紫玉箫……
蓉蓉大病初愈,允礼不敢告诉她廉亲王等人的案子情况。蓉蓉何等聪明,亦不多问,只是加倍尽心的照顾素素。
夫妻私下说起,蓉蓉把来龙去脉一讲,允礼才明白,这是一命换一命啊!想到雍正竟然让蓉蓉几乎不育,也是心灰意冷,对朝中的事情愈发的看淡。允礼有些不明白,即非亲姐妹,为什么素素会这么尽心的照顾蓉蓉?
蓉蓉道:“这事还得从很早的时候说起来。”蓉蓉的义父实际上是她的亲生父亲。素素的师娘是蓉蓉的亲生母亲。因为义父背叛了师娘,一直暗中喜欢师娘的师傅就把师娘接走,两人带着蓉蓉远走高飞。中途被人设计截杀,是素素的母亲无意中掩护了师娘逃走。师傅解决了追杀之后,找到师娘,看素素先天有疾,出于报恩,便把素素也带到山上。两个小女孩在一起度过了五六个年头。义父虽然打不过师傅,权势却很大,趁师娘不备,把素素劫走。两人才分开。素素一直觉得偷了蓉蓉的母爱,心中十分内疚。当初从铁家杀出来的时候,本欲寻死,只是觉得没有找到蓉蓉,对不起恩师,这才一路躲着追杀,一边四处寻觅,中间遇见了德文,十四爷。后来的事情,允礼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允礼点点头,喟然感叹:“你们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我们兄弟虽然贵为龙子,品性修养,孝悌之心还不如女子。惭愧!”
蓉蓉向来嘴上不饶人,此时也默然无语。她心里明白,素素自己不能生育,却极喜欢孩子。她不愿意自己所受的苦,在自己的姐妹身上再次重演。蓉蓉还记得以前素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做是一回事,不能做是另外一回事”,当时自己还笑话她,现在才明白,这句话背后是怎样的切肤之痛。
躺在允礼的怀里,蓉蓉轻轻的说:“允礼,从今往后,不管素素能不能醒,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快乐,是很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从师娘和师傅那里学的,自己已经忘记很久了,是素素把它带给了自己……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素素大概是机缘巧合,先天顽疾竟然构成了特殊的体质,同时蓄养了凉毒热毒两种毒素,虽然没有解毒,却大难不死。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素素醒了过来。
和蓉蓉不同,素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十四爷呢?”
蓉蓉不再阻拦她,七天后,素素在允礼的陪同下,进宫面圣。她要见允禵,亲眼确定他平安无恙。
允禵依然被关在寿皇殿后面的小院里,儿子弘明陪着他,住在隔壁的小院中,中午的时候,会陪着自己的父亲四处转转。大多数的时候,允禵会沉默不语。只有一次,两人走到景山高处,允禵指着不远处太和殿的飞檐,对弘晓说:“你知道么?当年我曾在那里附视过整个皇城。”弘晓以为他被关疯了,胡言乱语,又不敢反驳,敷衍的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您看到什么?”允禵看看他,当年自己也是这么问的,只不过自己要豪情万丈的多,转头看去,允禵拈着胡子,淡淡的说:“一堆房子罢了!”
雍正御驾亲临寿皇殿,拜见了圣祖的御容,水火不相容的兄弟两个终于见面了。允禵呆愣的半晌,回头看看圣祖爷的像,又看看雍正,以君臣之礼恭敬的参拜下去。雍正嘴角稍稍挂起一丝得意,及至看到允禵看圣祖爷像的动作,心头不由一阵恼火。
这个弟弟终究不肯承认他的皇位。他拜自己只是告诉圣祖,为了大清江山的安宁,他认了!想起在老十三曾经传来的话:只要他对得起祖宗留下的江山,他老十四就安安生生的呆着。两年了,除了收敛了些张狂,老十四骨子里的傲气竟是半点没有收敛!
雍正没有说话,细细的打量这个弟弟。不由得为允禵过于年轻红润的样子吃惊,根本无法和与他年龄相仿的老十三同类而语。反观自己几近老态,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就算得了皇位,自己又能在这位子上坐几年?
允禵从老十三那里已经知道素素为自己求情的整个经过。听那两个药引子的名字就知道是极难求得的物件。素素纵然本领超绝,在身子连番受到打击,不能很好恢复的情况下,能不能取来,即便取来,是否能够安然无恙,这一切都不可知。后来,又知道药引取来,老十三和老十六都治好了病,素素却消失了。允禵已经不敢想素素是不是还在人间。每日面对素素送来的花,残枝败叶中遥想佳人,却是红消香断,处处断魂。
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自己的人生大起大落,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爱恨情仇激烈的胶着在一起,如今死的死,散的散,活着的也恍如路人,心里不无悲凉。倘若素素当初没有遇见自己,不入这红尘;倘若自己能看开是非,安静的留在景陵,或许,一切都会不同。至少有个人眼里只有他,和他在一起。看着略带得意的雍正,允禵低下头,这红尘――不入也罢。
雍正提出:一,只要他能和老八老九划清界限,就放他家人一条生路,西直门外的府邸始终为他留着,可以安置家人;二,如果他肯同意雍正为他指定的续弦,并且把乔引娣纳入家谱,便既往不咎,加封郡王,行走军机。
允禵神色茫然,说道:“八哥和九哥都走了,我就算有心照顾他的家人也没这个力气了。划清界限不难。只是,当年我曾答应素素,剩下的这半生,只她一人。纳新娶妻,恕难从命。乔引娣咎由自取,我问心无愧。入朝为官,须得学问人品极佳,臣弟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雍正脸色有些难看:“你这是在拒绝朕?”
允禵道:“不敢!”
雍正连声冷笑:“你若守着那个吴先生,就等着老死在景山吧!”
允禵浑身一震,看看雍正,垂下眼帘说:“景山风景秀丽,又有圣祖遗像,允禵情愿。”
雍正来回踱了两步,说道:“吴先生已经死了,你还等他?”
允禵看了他一眼:“每年花开,便是她来的时候,花谢了,她怕冷就先走了。我只要等上几个月,她又会来。怎么会见不到?”
雍正气得拂袖而去。
送走雍正,允禵发现随他而来的一乘小轿并未离去。轿夫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狐疑的走到轿子前面,看看身后跟着的儿子弘明,后者也摇摇头。
轿子里传来微弱而不均匀的呼吸声,带着些混浊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身子不太好。允禵退后一步,正想让侍卫们看看。轿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却很熟悉:“不想见我吗?”
“唰”,允禵一把撩开轿帘,赫然是素素,斜靠在那里,脸上还泛着病后的红晕。身上盖着厚厚的毛裘。突见阳光,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对允禵说道:“我走不动了,帮我一把可以吗?”
允禵傻傻的站在轿边伸出手,只轻轻一抱,就把素素抱在怀里。怀中人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素素歪过头,说道:“每次见你,好像都不太好。”
允禵咧嘴一乐:“见到就好,见到就好。”
弘明不认识素素,但也隐隐约约听说过,阿玛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乖巧的带着众人留在后面,看着允禵的背影消失在内院里。
身边的福晋轻声问道:“那个女子是谁?额娘那里怎么说?”
弘明摇摇头:“什么也别说,阿玛会做安排的。”扭头看了一眼为难的完颜氏,低声而眼里的说:“你如果敢两头传话,乔姑姑就是下场!”
福晋心头一紧,噤声不语。额娘舒舒觉罗氏不是好相与的,这个可怎么解释。左右为难,竟生了一场大病。这是后话了。
素素躺在床上,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到家了。”又看看坐在床边发呆的允禵,说道:“你的胡子……,不好看!”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也不是逃难,是真的回家了!
第三十五章 花好月圆
第三十五章花好月圆
“其实,皇上对你不错啊!你看,米粮不缺,连水还是玉泉山的水。”素素斜靠在铺着厚厚锦被的石榻上,裹着厚厚的毛裘,懒懒的调侃着。
允禵坐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