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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正对着跑道,中间的停机坪宽阔广大。
近几天的天气都很好,有种无限希望的感觉。
春天来了。
时间到,广播开始提示着让准备登机了。
“好了,”许傲温声说,“我们去找他。”
温羽毛悄悄握了握拳头。
勇敢一点温选手!
他们排着队等待检查登机牌。
队伍不怎么长,只两三分钟的时间,就跟着前面的人走进通道。
两个人身后,候车厅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里,正在放着新闻节目。
女主播对着镜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近日,云南省一个地下特大贩毒团伙被彻底捣毁……该团伙长年盘踞在云南省,从边境组织毒品运输至内地各省市贩卖,人员成份复杂,且与境外势力相互勾结……并与查缉民警发生激烈枪战,导致一位警方人员牺牲,三位民警中弹受伤。目前……”
五个钟头后,飞机落地。
温羽毛睡了一路,出来时阳光正亮,她眼睛不自觉眯了眯。
许爸爸跟外公说晚上会过去,也没让人过来接。
许傲便轻车熟路地领着温羽毛打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温羽毛是第一次来昆明,趴在车窗上看着两边迅速倒退的街景,问道:“得走多久?”
许傲扒拉她头发,“一个多小时吧。”
温羽毛喔了一声。
“饿了?”许傲问。
看她在飞机上只顾睡觉,饭也没吃多少。
“没,”温羽毛摇头,“不饿。”
“那是紧张了?”
“不紧张。”温羽毛接着摇头。
许傲才不信她的,“选一个。”
她沉默,然后回头看他一眼,泄气了,“选紧张。”
“来,”许傲示意了下自己的肩膀,“我安慰安慰你。”
温羽毛听话地小幅度挪过来,把脑袋靠到他肩上。
许傲拍了拍。
从上车起,司机就开着对讲机。
两人安静下来,对讲机里的聊天声音就显大了。好几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真的太轰动了,听说这个团伙的老大代号叫蟑螂,在咱们这儿都好几十年了,终于被警察给彻底灭了。”
“为什么叫蟑螂啊?”
“那问谁去。反正难弄得很,没看新闻么,警察那边都有人死了。”
“这些贩毒的人真是太缺德了,还好给剿了。”
“可不是么,应该能安稳段时间了……”
他们讲的是方言,温羽毛听不懂。
许妈妈心血来潮时会在家里说家乡话,许傲耳濡目染久了,本来是能弄明白的。可这些人说得激情澎湃的,语速很快,要想弄明白完整的意思,就有些吃力了。
他索性不再管,把目光投向灿烂的街道。
春光正明媚。
第41章
司机大叔本来还顾忌着自己车里载着乘客; 只听同行们在那儿唾沫横飞。
过了两道街,见大家说到激动处; 没再忍住,跟着一起唠起来。
到地方还意犹未尽着。
一脚踩下刹车; 胳膊搭在方向盘上; 从车内镜里看向后座; “不好意思啊; 我这有点澎湃了……你们来昆明玩啊?”
“嗯。”许傲应了声,掏出钱包付账。
“给我一百整就行,”司机心情大好地挥手,“后面的零头就不用了。”
道谢下车。
他们终于踩上了坚实的混凝土路面。
温羽毛站在明亮的城市中心; 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分不清楚南北了。
“这边。”许傲顺手在她头顶上摸了一把。
他领着她拐了几个拐; 停在第一次碰见男人的小巷子附近。
来的路上考虑过了,总觉得那人似乎对这边挺熟悉,就住在这里也说不定。
温羽毛往里面看。
楼房间距很窄; 中间不怎么晒得到太阳,但半空里还是交错扯着些绳子,上面搭着洗过的衣服和床单之类; 偶尔跟着风半死不活地晃几下。
不用走进去; 就感受到一股子潮湿晦涩的气息。
与之相得益彰的,还有街对面的几个流浪汉。一人面前摆了个空盆子; 正窝着手蹲在地上晒暖。倒是挺惬意的。
许傲掠了他们几眼,握着温羽毛指尖的手紧了紧; “进去问问?”
温羽毛其实很想逃跑。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又闷又堵,还慌得厉害。
冒出来的念头有点大逆不道。
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到,没有爸爸也不耽误什么,她还不是照样长这么大了。
许傲耐心地等着。
她开口时,声音却比自以为的稳多了。还打开书包,把从家里带的爸爸照片拿了出来,“我自己来问。”
自己的爸爸自己找。
就算不能套个麻袋把他给妈妈绑回去,起码也要勇猛无敌地往前冲几冲。
正巧,弯着腰整理门口垃圾的胖阿姨就是这片的房东。
她一看照片就认出来了,“是有这个人,一直租的是我的房子。”
温羽毛的心口砰砰砰的,嘴巴发干,“那他现在在家吗?”
“退房走了,说是以后都不在云南了。”房东阿姨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找他什么事儿啊?”
“那去哪儿了?”温羽毛顺口就问。
“嗨这我哪知道。”阿姨眉毛一挑,“他这个人少言寡语得很,房子租了好些年,就没来住过没几次,要不是我这记忆力太过人,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温羽毛哑口无声。
“那您方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许傲解释道,“他是我小叔,之前跟家里闹别扭,一气之下来这边了,现在我爷爷病重,想最后见一面,先让我俩过来劝一劝。”
阿姨可能看他俩没多大,也不像是说瞎话的样子,吱呀一声,把防盗门拉开了,“跟我进来吧。”
她打开个黑色PU皮的本子,从一叠单子里翻找半天,拽出来一张,“给,退房时还在上面签了字。不过他从没拖欠过房租,所以这号码我也没打过。”
温羽毛伸手,接过来看。
右下角龙飞凤舞地写着“张峰”两个字。但字迹确实跟家里书上爸爸留下的那些很像。
退房日期是大年初十那天,这都已经又好久了。
许傲不动声色地道了谢。
两个人走出去没几步,房东又想起来什么,“等一下等一下,我整理他那屋时,从床底下找到张照片,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想着他可能会回来拿,就还没扔。你们直接给他吧。”
温羽毛又伸手接了。
这一路上里,虽然难免有情绪波动,但她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
是妈妈太坚持,是怕妈妈失望。
所以是为了妈妈。对她自己来说,好像始终是隔着点什么的。
……直到看到这张边缘起了毛边的陈年旧照。
里面,她还是个肥肥的小团子,坐在妈妈怀里啃指甲。
妈妈正要把她的猪蹄子从嘴里拿出来。
按快门前,大概是出声招呼了下的,两双眼睛齐齐望向镜头。一个满下巴口水,一个笑得温婉又嗔怪。
温馨得让人以为,好像只要照片再清晰那么一点点,就能从她们眼里看到对面举着相机的男人了。
又察觉指腹触到的地方有凹凸,她把照片反过来。
墨色的笔迹珍之重之:
…小女羽毛与妻。
她看着这六个字,心底慢腾腾泛起一股尖锐的酸意,直冲到鼻尖。
眼睫一垂。泪珠啪嗒掉了上去。
留下的号码当然是打不通的。已经成了空号。
好不容易得了消息的人再一次没了音信。
天大地大。谁知道他再去了哪儿。
眼泪一开闸,温羽毛被压抑着的那点孩子气再也按不住了。
她还没满十六,蹲在街边哭得喘不上气,最想做的就是跟妈妈说句话。
那边刚接通,她哇的一嗓子,嚎得更大声。
“怎么了这是?”温妈妈瞬间慌了,“别哭别哭,先跟妈妈说,怎么了?”
话跟眼泪一起到了嘴边。眼泪喷涌,话却又憋住了。
残存的那点理智忽然意识到,她尚且这么难受,妈妈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羽毛?”温妈妈急得不行,“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被老师批评了?”
后来,温羽毛觉得,她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长大的。
暖绒的下午,陌生的城市。
她嚎得把旁边的流浪汉都给震惊了,忍住了没往妈妈心里戳刀子,在噎泣的间隙扯谎:“被老师批评了。”
许傲握着她手,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心疼得厉害。
她哭得一抽一抽,许傲的心就跟着一抽一抽。
在温羽毛同学忽然长大的这一刻,他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大概真完蛋了。
怕极了她的眼泪。
从前书里说烽火戏诸侯冲冠为红颜之类的。他全当笑谈一翻而过。
可这会儿,捏着温羽毛汗涔涔的细弱手指头,真想把整个世界都夺过来捧给她。
这直接导致,许傲外公第一眼见到的温羽毛,两只眼睛肿成了鼓鼓的单眼皮。
跟花鸟市场卖的金鱼似的,还是五块钱三条那种。
他老人家研究了会儿,拎起拐杖猛戳许傲的腰眼子:“你怎么回事?”
许傲被突袭得很无辜,“什么怎么回事?”
“让你欺负人家女娃娃!”外公气哼哼的。
得,又背了次锅。
夜里,安顿温羽毛在客房住下后,许傲把温爸爸的照片拿给外公看。
他是觉得那个房东说得也不一定准,让舅舅他们帮忙在市内留意下这人。
外公答应了,戴着老花镜,又举着个放大镜把照片放大了好几倍,一寸寸确认好五官长相。
许傲等的时候,按着遥控器翻了遍电视节目。
本地好几个台都在讲近日里被捣毁的贩毒团伙,他随便选了个,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边蹙眉想着白天的事。
租了个不常住的房子,用的还是假名。
不希望别人找到他么。可明明是挂念家人的,但又把照片给忘在那儿……
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去哪儿了。
温羽毛也一直在想这个。
下午哭累了,还什么也没想明白,就睡过去了。睡也睡不踏实,做了个梦。
梦到很小的时候,被爸爸驮在脖子上。他跟人说,我羽毛可乖了,除了爱吃手,没别的毛病。
正说着,没毛病的小闺女就尿了。
旁人乐道,这可是真乖,真给她爸爸面子。又道,你还不快把她拿下来,啧,这一身。
男人很淡定:等她尿完的,别吓着她了。
温羽毛活生生把自己给嫌弃醒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父亲所特有的那份温情还有脉脉余温。
她睁着眼睛,贪心回味了会儿。一时也弄不清楚自己小时候究竟有没有真这么缺德过。
翻来覆去,再没睡着。
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两个多小时前许傲问她睡了没。
她回了条,过了会儿,正要再往被子里缩一缩,他又发来几个字:给我开门。
温羽毛拿手机照着,把门拉开条缝,探头看了看。
许傲穿着件宽松的睡衣,在走廊的灯下笑起来,“怎么跟做贼似的?”
“你还没睡?”她小声问。
许傲走了进来,“嗯。”
他一手关门,一手揽住她,“怎么醒了?”
灯光被隔绝在外面。
温羽毛的手在身侧犹豫了会儿,第一次主动抱他腰。
她实在是有点想家了。
孤单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