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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央听出来,秦则初的声音疲惫,情绪有些低落。
她哦了声,试图转移话题:“你和武子期只是高一同学?我还以为你们从小就认识。”
“初三时一个班,后来都考到同一个高中,恰好同一个班,做了同桌。”秦则初又翻了一张相册,指着其中一张合影说,“你外婆家是江市的?我也在江市读过书。江市附小,这天我踢了场足球比赛,腿在比赛中受了伤。我爸去学校接我,他故意吓唬我说,指不定以后我的腿就要瘸了,硬要拍照留念,记住我也有好腿的时候……”
照片里,秦则初九岁左右,标准小正太一个,穿着一身球衣,骑在秦川脖子上,嘴噘得老高。
两条长腿分外直,耷拉在秦川脖子上。
相比他的臭脸,秦川笑容格外灿烂,他站得笔直,两手拽着秦则初的球鞋,神态像是在拽一条长围巾,一点感觉不到秦则初压在他身上的负担。
秦川很年轻,眉眼轮廓和现在的秦则初十分相似。
许央默默换算了下年龄,秦则初九岁时,秦川也才二十七,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是周身气质非常凌厉,这是他异于同龄人的地方。
秦则初移到另一张照片上,继续讲。
每张照片都有一个故事,都和秦川有关。
许央意识到,秦则初想爸爸了。
不知不觉到夜里一点,许央趴在枕头上,肚子坠痛,眼皮打架,脑袋昏沉。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来,双腿习惯性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伸手摸到手机,眯着眼睛去看时间。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脸。
秦则初的脸。
秦则初笑,声音暗哑:“央央,早上好。不好意思,你走光了。”
第39二次别扭
许央没洗漱没吃早饭; 起床后直接出门要去机场。
秦则初一口牙膏沫; 没来得及穿袜子,光脚趿拉着球鞋追出来:“许央,你去哪儿?”
许央不说话; 背对着他摁电梯。
“回滨城是么?”秦则初掉头回家,“你等我把秦川带上。”
等他拎着骨灰盒跑出来; 许央已经乘电梯下楼。
两个电梯,一个正在下行; 一个上行到2楼。
秦则初操了声,提上鞋子走消防步梯,一口气跑下十六层。
这幢楼离小区门口有点距离; 追上许央时; 她还没走出小区门口。
“对不起,我错了; 我向你检讨。”秦则初气喘吁吁地解释,“其实我那会儿也是刚醒,就看见了一点点。”
效果适得其反; 许央走得更快。刚出小区门口,恰好有一辆空出租; 许央拦车坐到副驾; 秦则初跟着坐进后座。
他抱着骨灰盒,有点万念俱灰。
今早,他居然对着一个成人纸尿裤硬了。
他有点搞不懂,许央为什么要穿那个东西; 是成人纸尿裤……吧??昨晚纯碎好奇顺手买了一个,回家后就忘了这件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给了许央。
但是许央她居然??
其实也没什么,穿就穿吧。
毁三观的是他竟然会对着那玩意儿硬。
闭上眼就是那个画面,忘也忘不掉。
他的T恤穿在许央身上有些宽大,她睡觉不太老实,T恤卷到腰腹,两条细嫩白皙的腿露在外面。
今早他醒来,第一时间去看手机,昨晚视频电话一直没关,映入眼帘的是屏幕里一片白。他揉眼看,屏幕里,许央抬起腿,夹住被子在床上滚了滚。画面定格在翘起的‘纸尿裤’上。
下腹一股热流上涌,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镜头忽然晃起来,许央拿起手机,他顺嘴打了个招呼,真的是好心提醒她走光了。
“……”秦则初不想说话。
出租车顺利到达机场,许央下车,秦则初坐在后座上,愣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五秒才反应过来车已经到了机场,赶紧付账下车追出去。
普通的T恤牛仔裤其实挺考验身材。
秦则初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深处有个不知名的声音在说话:“许央的屁股原来这么翘。”
最早一班航班只剩两个位置,一个在头等舱,一个在经济舱。秦则初不得已,和许央分开,坐在了经济舱。
飞机在滨城落地,头等舱乘客优先下机,秦则初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下机时,许央已经没了身影。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担心她没能安全到家,秦则初打车回到宣坊街,直接翻进许家。
许央端着一杯热水上楼。
秦则初敲窗,展颜笑:“央央。”
许央转头,大声:“妈妈。”
母亲推门走进来。
许央:“我好像听到阳台上有什么声音。”
母亲看向阳台。
秦则初在心里操了声,一手拎起骨灰盒飞速翻下阳台。落地的时候,骨灰盒差点儿从手心脱落,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我的祖宗。”
“先开会儿窗透透气。”母亲推开一扇窗,看了看阳台,“可能是木棉树的树枝刮到了阳台栏杆,明天请人修理下树枝。”
许央暗暗松了口气,虽然现在很烦秦则初,但也不想他被母亲抓到。她灌下一杯热水,肚子稍稍舒服些:“妈妈,我想睡一会儿。”
“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好。”母亲把暖宫贴放在床头,“我去给你煮碗蔬菜粥。”
“谢谢妈妈。”
母亲离开后,许央拉上窗帘,去了趟洗手间,换上睡裙。昨晚洗的衣服今早没干完全,牛仔裤的裤腰和胸罩里面的棉还有点湿,穿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加上昨晚在游乐场毫无顾忌地喝冷饮吃冰激凌,这次生理期,肚子非常疼。回程的飞机上,她躺在椅子上,疼得甚至抽搐了几分钟。
捂着肚子缩在被窝里,很快睡着,再醒来时,她躺在床上,仿若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秦则初的名字在梦里不断抽离,渐渐模糊。
今早生气到极点,现在心情已趋平静,更多的是迷茫。
像是身处一团迷雾里,找不到方向。
好像从记事起,她人生便有着清晰的目标——学习。
听话,懂事,学习好,满足父母的各种期待值。
这么多年,她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从未出过差错,虽然会有些遗憾,但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住在一个安全壳里,现在这个壳被人撬开一个角,透进不同的空气,让她看见不同的天空……
有时候会想,她不考江大会怎样,逃一次课会怎样,去染发会怎样,喝酒会怎样,甚至早恋又会怎样……
她缩在壳里,敲着撬开的一个角,想要钻出去更多。
许央双目无焦,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起床,坐在书桌前,翻出一张试卷,试图找回原来的那个目标。
母亲推门进来,看见许央在做题,露出欣慰的笑:“央央,先吃饭,吃过饭后再学习。”
许央放下笔,跟着母亲下楼。
吃饭的时候,母亲旁敲侧击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按照事先和杨音音套好的词一一回答。母亲没再说什么,转而和父亲聊天,不知怎么聊到了霍向东。
“前天在一个饭局上,我看见了霍振国,他现在肆无忌惮,已经完全不顾忌别人的眼光了,带着那个女人四处显摆。”
父亲制止道:“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我不是想到霍振国的儿子和央央是同学嘛,高三了啊,说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一点也不为过吧。高三的孩子是每个家庭里的重中之重,这一年里,谁家不是以高考生为重,生怕出问题影响高考。别的先不提,单这一点,霍振国就不是个合格的家长。”母亲转向许央,问,“央央,霍向东成绩最近怎么样?”
“他转到竞赛班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许央想了想,又说,“成绩好像有退步,我听同学说,他想走保送,原本可以冲清北,现在有点困难。”
母亲啧啧了两声,又骂了霍振国一遍,然后说:“在咱们家,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只要你一心学习,我完全可以把你当祖宗供着。”
把你当祖宗供着。
突然想起秦则初,叫她小祖宗时的样子。
今天家里的阿姨请假,饭后,母亲收拾餐桌和厨房,时不时接公司电话谈事情,非常忙碌。许央过去帮忙,母亲摆手不允。
许央看着母亲,心生愧疚。
相比秦则初和霍向东,她至少有个正常的家庭。说她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其实一点也不夸张。现在来谈独立和脱离掌控,好像有点过分。尤其是在高三这个关键时候。
母亲对她的期望她一直都知道,听话,学习好。只要满足这两点,母亲基本不会为难她。
“妈妈,辛苦了。”待母亲挂断电话,许央端给她一杯水,“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去外婆家?”
“想念你外婆了?”
“嗯。我在外婆家也可以看书学习。”
这段时间太疯狂,她快不认识自己。想躲开秦则初,冷静一下。
她告诉自己,许央,要听话,不要在这个时候叛逆。
*
阁楼已经被秦荷打扫干净,秦则初抱着骨灰盒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下午去了趟医院。
邢建军看见他就骂他白眼狼,病房里人多,秦则初没什么情绪,站着任他骂,没有反驳一个字。
仗着人多秦则初不敢怎样,邢建军越骂越上蹿,整整骂了一个小时,骂到得意忘形,甚至让秦则初扶他去蹲厕所。
秦则初嘴角挂着淡笑,一路把他搀进洗手间。门一关,直接把他的脑袋摁进了马桶里,抬起膝盖顶他的肺。邢建军半个字没说出来,喝了半桶冲厕水。
“还拉屎么?”秦则初薅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不过我要事先告诉你,你怎么拉出来,就要怎么吃进去。”
邢建军嘴里吐着水,说不出话。
秦则初继续:“要么吃自己一坨屎,要么把这些年你吃秦家的钱吐出来。”
邢建军趴在马桶上哭泣:“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第一次见这样的男人,秦则初被气笑,真不知当初秦荷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看在我姑姑的面子上,给你第三种选择。”秦则初从裤兜里掏出纸笔,在他面前抖开,“签字。”
前后不过五分钟,秦则初轻而易举拿到了秦荷梦寐以求的离婚协议书。至于是否有效和怎么执行,由秦荷请的律师进一步处理。
当晚,邢建军回过味来,坐着轮椅去派出所。
作为当事人,秦荷和秦则初被叫了过去。
因昨天事发后,秦荷报了警,警察有记录,当时是被当做酒后失足意外处理的,现在邢建军反口,说他身上的伤都是秦则初给弄出来的,但是昨天警察和120赶到宣坊街时,邢建军的确酒气熏天神志不清,加之邻居们作证,说邢建军经常性醉酒,醉酒时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而且酒醒后常常断片,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以上,他的证词并不能被取信。
民警劝解:“你这个属于家庭内部矛盾……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打一下怎么了?不是什么大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和谐最重要……家和万事兴……夫妻两个人坐在这里好好沟通,家庭内部的矛盾沟通交流就好了……你要气不过,让你妻子给你道歉,当着我的面道歉……你这个案子我们记录了……”
秦荷在一旁,几乎笑出声。
曾几何时,她被邢建军家暴,去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