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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地看了看他。
又茫然地扭过头去,瞳孔里一片空荡荡的怔仲,她慢慢地翻炒着锅里的鸡翅,看着它们慢慢金黄,接过那人递来的酱油,接过那人递来的凉水壶,锅里的汤汁翻滚出浓香的气味,弥漫在厨房的空气中。
看着洛熙和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灿烂的阳光将两人的侧面勾勒成美好的金色,她和洛熙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似乎洛熙可以察觉到她的每一寸心思。
沉默的望着那两人。
欧辰的背脊笔直而寂寞。
珍恩不安地看看陪着夏沫的洛熙,又不安地看看欧辰。
洛熙瘦了些,在以往那种美如少年的妖娆中,更加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息。他的唇边不再有似笑非笑的神情了,黑如深潭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坚定和刚毅。
欧辰也瘦了很多很多。
虽然他的神情依然淡漠倨傲,虽然他的背脊永远笔直,可是他的眼睛沉黯伤痛,两腮边的胡须青痕已多日没有修整。夏沫整日整夜地不睡,他似乎也是陪着她整日整夜地不睡。而此刻他黯然地望着夏沫和洛熙的目光,忽然让珍恩心惊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有了某种决定。
“小澄,吃饭了。”
尹夏沫将碗筷和红烧鸡翅摆好在餐桌上,温柔地对小澄的卧室喊着,然后她坐在那里静静等,等小澄走出
来,坐在那把拉开的空荡荡的椅子上。
等了许久。
卧室的门依旧静静地关闭着。
没有人出来。
也没有人坐到她的面前。
怔怔地,她没有如往常般对着空椅子喃喃自语,而是无声地将一块鸡翅、又一块鸡翅夹到小澄的那只碗里。碗里再也放不下,最后一块鸡翅险些从最上面滑下来,一双筷子及时夹住了它。
“也许是小澄累了,想在房间里面吃,我把饭菜端进去给他,好吗?”洛熙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鸡翅重新摆
好,轻声对她说。
尹夏沫缓慢地抬起头,似乎努力想要听懂他在说什么。
良久——
她呆呆地点了下头。
珍恩吃惊地捂住嘴巴!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夏沫对外界有了一点点的反应,虽然这反应的基础是建立在哄骗之上。
此后,尹夏沫仿佛结束了她一天的工作。她又开始坐在客厅的窗户前发怔,眼珠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默
默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偶尔唇角还会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洛熙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没有去打扰她。
也没有试图和她说话。
他知道小澄是她的生命,在她的世界里,小澄是她唯一的重心。或许小澄是病弱的,或许看起来是她一直
在支撑着小澄,然而在支撑着小澄的同时,小澄也成了她生命的支柱。
他了解那种感觉。
那种全世界轰然倒塌的绝望和空洞,会将人的灵魂整个抽空,会让人麻木得再无知觉。
正午的阳光慢慢变成午后的光线,从窗户吹进的风将她颊边的长发轻柔地吹扬。当傍晚的彩霞洒照进客厅
是,洛熙将一条棉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以后,我可以来看她吗?”
在走向大门的途中,洛熙的脚步顿了顿,停在欧辰面前。欧辰望着静坐窗前的夏沫,看看她异常宁静安详
的面容,低哑地回答他说:
“如果你能够让她好起来,应该离开的人是我。”
于是从那天起,洛熙时常来到这里。
有时他会从集市买来最新鲜的鸡翅,有时他会带来一缸金鱼,有时他会坐在夏沫面前唱一下午的歌,唱≤黑猫与牛奶≥,唱≤钻石≥,唱≤泡沫美人鱼≥,她痴痴地坐者,他温柔地唱着。
而她的情况却不再有任何进展。
仿佛灵魂消散了般,她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不吃不喝,几乎日夜不睡,持续地一天比一天消瘦。
心急如焚的珍恩却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采尼告诉她,吴导演盛意邀请夏沫参加一部电影的试镜。珍恩原来准备立刻拒绝,夏沫目前的情况怎么可能拍电影呢。采尼去对她说,他认为这件事可以考虑一下。
虽然珍恩在演艺圈待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即使对圈外人而言,吴导演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令人尊敬的。吴导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素来讲求影片的品质,更难得的是,他将影片的艺术性与商业性结合得非常完美,曾经得到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大奖并获得多次提名。
能够出演吴导演的影片是国内演艺圈每个明星的梦想,那不仅仅意味着有了进军国际影坛的机会,更是对自身演技的一种承认。吴导演今年筹拍的电影是准备参加金鹿电影节的大制作影片,由夏老板名下的夏氏集团出资,但是演员的挑选却并不仅限于星点经济公司旗下的明星,而是从全亚洲的范围进行选择。该影片将会有谁参演是娱乐圈的热门的话题,韩国,日本的许多著名影星也曾专程赶来与吴导演见面。
采尼说,吴导演最初并没有考虑尹夏沫,只是前段日子关于尹夏沫丧弟导致精神异常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导演认为以尹夏沫日前的状态或许是出演影片女主角的最佳人选之一。因为这部影片讲述的正是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弟弟去世后发生的故事。
“也许这部电影可以对她有所触动,刺激她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呢?”电话里,采尼的这句话使得珍恩怔住,然后望着呆呆坐在客厅窗前的夏沫犹豫了起来。
现在的尹夏沫瘦的可怕。
原本就清瘦的身体足足瘦了有十几斤,手腕和脚踝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头,她的眼睛显得出奇的大,茫然而空洞,肌肤也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当她坐在窗纱飘扬的落地窗前,风似乎能将她轻飘飘地卷走。
她无知无觉。
除了做红烧鸡翅的时间,她每天只是呆坐着,望着窗外,仿佛只是等着耗尽她体内的最后一点生命。
“必须想办法唤醒她。”
下午,医生将注射器具收起来,又看了一眼径自发呆的尹夏沫,神色凝重地对欧辰说:
“她的意志太过消极,如果只是每天靠注射营养液维持,长期下来,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唤醒她……
傍晚,欧辰用一只小勺舀着他亲手榨好的苹果汁,轻轻凑近她的唇边,沙哑地说:“吃一点东西,好吗?”
她木偶般地坐着。
“乖,吃一点。”
他屏息将小勺送入她的口中,看着她茫然地将苹果汁喝下,窗外是柔和的晚霞,他的声音微微紧张。
“吃下去,不要吐出来,夏沫……”
“哗——”
她大口大口地呕吐,清水般的秽物吐了她自己满满一身
唤醒她……
欧辰帮她脱下被弄脏的外衣,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她的脸和双手。浴室里,他默默地清洗着她的衣服,用肥皂一遍一遍地洗着,轻盈的肥皂泡沫挤满了洗衣盆。
浴室的镜子里。
他的面容憔悴黯然。
唤醒她……
深夜,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身体仍旧保持着那个不变的姿势,黑猫在她的脚边叫着绕圈,她的眼睛呆呆地没有焦距地望着漆黑的夜色。
欧辰黯痛地望着她。
突然,他伸手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她的身体如此之轻,以至于他只是轻轻一拉,她就向外跌了出去。他扶住她,双臂横抱起她如纸般薄的身子,向尹澄的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打开。
尹澄的卧室依然像昔日一样干净整洁,屋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仿佛他正倚在床头画画,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会抬起头来,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会对她喊:
“姐——”
尹夏沫呆呆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他仿佛在发怔,仿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小澄会不在家里。
欧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慢慢变冷,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心中疼痛,下意识地用双臂将她抱的更紧些。然而只是几秒钟,他逼自己狠下心来,将她放在小澄的床上。
房间里放满了尹澄以前的画。
有油画、水彩画、素描画,有的画是尹澄很久以前画的,有的是尹澄住院的时候在病房里面画的,大部分的画都装在精致的画框里,也有的画只是简单的一张画纸,有各种尺寸的画,大幅的小幅的,整齐地堆在房间的各处角落。所有这些画都是欧辰整理出来的,原本打算在尹澄的个人画展时展出。
尹澄过世后,她的记忆似乎留在了过去,没有回到结婚后的欧宅,于是这些画也随她回到了尹澄以前的房间里。
“还记得这张画吗?”
一幅小小的画,画面稚气而简单,一个长头发的小女孩手拉着一个小男孩,仰头对着一个男孩微笑,画的似乎是夏天,有又红又大的太阳和空气中漂浮的七彩泡沫。
镶嵌着这幅画的镜框微微有些旧色,欧辰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回忆着说:
“这是小澄七岁的时候画的,我以为他有点怕我,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生日那天,他送了这幅画给我。”
尹夏沫呆呆地望着那幅画。
“这些也都是小澄画的。”
欧辰慢慢地拿起一幅一幅的画放在她的面前,每张画里都有她,就像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变化,有的她在看书,有的她走在林阴路上,有的她在面包坊里招待客人,有的她在厨房里做饭。
“你有没有发现”
欧辰凝视着画中的每一个她,低低地说:
“无论在哪幅画中,小澄画的你都是笑着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好象没有烦恼,单纯快乐地生活着。”
一张一张的画。
金色的阳光从醉红的树叶间洒落,是她在枫树下喊他和小澄吃饭的情景,她一边挽着小澄,一边转头向欧辰笑着说些什么。
病房中,窗台上的杜鹃花灿烂盛开,她手拿洒水壶回眸而笑,轻轻几笔的炭笔勾勒中,一朵直透眼底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出来。
坐在海边的她
花丛里的她
荡在秋千上的她
在小澄的每幅画里——
她都美丽得让人目眩神迷。
因为所有的那些她都是笑着的,微笑,嗔笑,开心地大笑,那笑容从唇角一直笑到眼底,就像阳光下盛开的花。
“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欧辰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如果他在天国能够看见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乐地生活着,想要看到笑容在你唇边绽放的模样。”
她的身体呆呆地僵硬着。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些画,好象被定住了,她久久地僵硬着,身体越来越冰冷。
“夏沫,醒一醒”
他用自己温暖的身体紧紧抱着她,努力驱散她的寒冷。
“小澄已经死了”
“小澄已经死了”
漆黑的夜色,欧辰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句一句地对她说着。唤醒她,该怎么去唤醒她,如果将那个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血淋淋地在她面前揭开就可以唤醒她,哪怕太过残忍,他也会选择那样去做。
可是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或者她的潜意识中一直都是知道的,她无法忍受自己软弱,也无法承受失去小澄的痛苦,所以才将自己深深封闭了起来。如果将她唤醒,她是会重生,还是会彻底地毁灭呢?只是如果任由她这样自闭下去,结果却只有一个。
“小澄已经死了”
她呆呆地望着满床地的那些画,画中那些缤纷的色彩,画中每一个或微笑或嗔笑或大笑的自己,那句话像噩梦一样永不停歇地回响着。她的身体渐渐由寒冷变得僵硬,又由僵硬变得颤抖。
微微地。
她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
然后她呆呆地站起来,离开欧辰的怀抱,走出小澄的卧室,客厅里的窗户大开着,窗纱被夜风吹得烈烈飞扬,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坐在椅子里,而是靠着墙壁,蜷缩着坐在地上。
她的身体蜷缩得象一只煮熟的虾米。
不停地颤抖着。
怔怔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