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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凝视着那画面中被阳光洒照着亲密无间的三人,欧辰的眼睛渐渐闪出一抹明亮的光芒,他并没有听见小澄在说什么,良久之后,才低声问:
“能把这张画送给我吗?”
“好,不过还差一点才能画完,我明天给你好吗?”
“谢谢。”
目光终于从画面上移开,欧辰的胸口却有种空荡荡的失落。夏沫晚饭后出去了,说是回老房子为尹澄收拾一些冬天的厚衣服过来。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陪伴在身边,只是片刻的离开他竟然也会觉得寂寞。
“不要画得太晚,过一会儿就回房早点休息。”从突如其来的恍惚中恢复过来,欧辰对尹澄说:“我在书房,有事可以叫我。”
“恩,好的。”
听着欧辰重复着姐姐每日的叮嘱,尹澄微笑,温顺地点头。然而望着欧辰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出声喊道:
“姐夫,等一下!”
欧辰转身望过来,只见尹澄从一叠画纸中间拿出一份文件递向他,文件上有五个醒目的黑体字——
“离婚协议书”!
凝视着身体骤然变得僵硬起来的欧辰,尹澄轻声说:“你拿走吧,由我来保管它并不合适。”
“你是要我”
下颌绷得紧紧的,欧辰几乎无法说出话来。
“亲手将它交给夏沫吗?”
终于,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地来到了。就像空气中的肥皂泡沫,愈来愈大,愈来愈美,而就在屏息祈祷它永不破灭的那一刻,却毫无征兆地就碎掉了。
“我不知道。”尹澄诚实地说,出院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理清楚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得知姐姐和你结婚是为了给我哦换得一颗肾的时候,我恨你居然用我去胁迫姐姐,毁掉她的幸福。”
“可是,虽然你的方法错得很离谱,你对她的感情却让我不得不感动。我不知道你和洛熙哥哥谁更爱姐姐,也不知道姐姐和谁在一起才会更幸福。但是姐姐这段时间很开心,她每天都有笑容,也许和你生活在一起,她会永远这样快乐下去吧。”
“姐夫”
尹澄仰头对他微笑。
“我很感谢你让姐姐重新快乐起来,也很高兴你是我的姐夫。”
将小澄冬天的厚衣服折好放进皮箱里,又拿上几本小澄过去最喜欢的画册放进去。尹夏沫笑了笑,欧辰这段时候好象突然迷上了看画册,每天看画册的时间居然比小澄都多。把这些画册拿过去,他应该也会开心的。
拉着皮箱走到客厅,她望着空荡荡的沙发怔了片刻,好久没有回来,这里竟已经变得有点陌生。将大灯关上,她又看了室内一圈才关上大门,提着皮箱从楼梯慢慢走下去。
竟然下雪了!
尹夏沫走出楼外,吃惊地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一点下雪的迹象,而此刻,大地已然被蒙上了一层洁白。轻盈的雪花飘舞在空中,夜色也变得明亮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皮箱,无意识地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晶莹透明,瞬间就在她掌心融化掉了,只留下冰冰凉凉的感觉。
她默默出神。
这场雪是在为他送行吗?现在的他应该正在公司为他举办的宴会中,而明天
就是他飞往美国的日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即将离开的这一晚,它突然无法像平日一样守在欧辰身边,也无法像平日一样露出平静的笑容,她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于是拒绝了司机的接送来到这里。
寒风卷着雪花向她迎面吹来。
也许暂时离开娱乐圈,对他而言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不再需要每天面对那么多镜头,不再需要在公众面前生活,他也许会过得快乐随意些。或许,他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全心全意地爱他,对他的爱就像海洋一样深,他也会爱上那个女孩,彻底地忘记她。
在漫天的寒意中,心底那隐约翻绞着的疼痛仿佛是可以忽略的,尹夏沫望着雪地上自己留下的脚印,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无法遗忘的。雪融化后,甚至只要是一阵风吹过雪面,那些脚印就会消失掉。
所以,他会忘记她。
她要做的只是再也不去打扰他。
尹夏沫神思恍惚地走在雪地中,身后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可是她并没有注意。
刚刚覆盖在地面上的雪很薄很滑,失神间,她脚一滑,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书房亮着一盏台灯。
看着书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欧辰的眼睛越来越黯然,然而又有一抹希翼的光芒微弱地闪耀在眼底。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户,夜风呼啸着飘卷着雪花飞进来。
他一直认为,当尹澄将离婚协议书交给她的那一天,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那份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是将所有终结的判决书,她会离开他,而这段美丽的日子不过是一场如泡沫般的幻境。
尹澄却将它还给了他。
就像死刑犯突然得到了缓刑的机会,他竟突然有些无措起来。或许,他可以让这场梦继续下去,永远不醒来。这念头折磨得他快要疯掉了,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把握所有的机会,将她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为什么心底总是有抹苦涩。
当他得到缓刑的机会时,是不是却将她的刑期延长了?这段日子她真的是快乐的吗,还是只是她的伪装
雪花轻轻地飞舞进来。
欧辰握紧手指,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或者过一段时间再去将它想清楚,就让这场梦的时间再长些。这一刻,他很想她就在自己身边,有温暖的气息和宁静的微笑,只要能够在她的身边,他的心就会安静下来。
可是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出去时说是想自己一个人透透气,坚持不肯让司机接送。
望着夜空中的雪花,欧辰心底的挂念愈来愈浓。于是他走出书房,拿起车钥匙,大步向屋外走去。
在将汽车发动的那一刻,欧辰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忽然僵硬了一下,脑中莫名闪过站在她旧日楼下的那个苍白透明的身影,她会不会碰到
不,不会!
这时间他应该在他的送别宴会中
一只清瘦的手臂扶住了尹夏沫即将滑到的身体!
而就在那手指接触到她的一瞬间,她脑中如轰然炸开千万片的雪花,眼前弥漫起浓浓的白雾,世界顿时静得没有了任何呼吸,只有他的气息将她缭绕包围着,就像飘落雪水中的最后一瓣樱花,冰冷,透明,和窒息的脆弱
“原来真的是你。”
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尹夏沫呆呆望着地面上不断积厚的雪花,右手紧紧握着皮箱的拉杆,仿佛那是她唯一力量的源头。
“刚刚看到你从屋子里走出来,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那声音凝住,半晌,才又屏息地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要回来了吗”
那声音里窒息般的希翼就像一把刀,狠狠刺在尹夏沫的心底,她痛得咬紧嘴唇,缓缓抬头看向他。
“你不是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夜色中,细小晶莹的雪花宁静无声地落在他的肩上和头发上,听到她的话,他的唇边绽出一丝苦笑,眼珠漆黑地凝视着她。
“我一直在这里。”
尹夏沫胸口一滞。
“刚刚,我在车里睡着了,可是忽然就惊醒过来,然后就看到你从房子里走出来,我以为老天终于给了我一个奇迹”
远处那辆白色的宝马汽车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仿佛停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可是也许我应该就在车里看着你走掉,不该追出来”
雪,寂静地飘落。
银白色的雪花仿佛夜色中的光芒,在他和她之间轻飘飘地飞舞着,细碎的雪落声之外,只余一片长久的沉寂。
“对不起,我说这些话,又让你困扰了吧。”沉寂过后,洛熙声音苦涩地说,“刚才是我糊涂了,你若是回来,就不会提着皮箱离开。”
尹夏沫整个人如同被凝滞住了,心里翻绞的暗痛让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没有司机接送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现在很难打车。”望着始终沉默的她,他的目光终于从她的面容移开,强字微笑地伸手握住了她的皮箱。
“不,不用”
尹夏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她的声音猛地停住了,看着洛熙握住皮箱杆的那只手。
洛熙的手也僵住。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如果我送你回去的话,有人会生气吧,我现在,已经不适合”
尹夏沫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手。他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手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依然有着鲜红的颜色,他怔了怔,用衣袖遮挡住它,说:
“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尹夏沫胸口起伏了一下,嘴唇骤然发白,“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可是,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夜色中飞落的雪花如同他的声音,轻而透明,“我总是不相信你,你几次解释给我听,我都固执地拒绝你,甚至可以用我和沈蔷的绯闻去刺伤你,和你分手,在宴会上故意刺激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尹夏沫身子一震,吃惊地望着他!
“是的,我知道了。”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然后他眼神黯淡下来,轻声说:“刚刚知道的时候,我还恨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做决定。可是,在这里待了很多天,我终于想明白了”
“那时候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信任,在你眼里,我是个完全不可靠的人吧。”
“洛熙”
“如果我当时有些耐心,是不是你就不会嫁给他?”洛熙的眼睛漆黑如潭,却仍有一点微弱的火芒在眼底闪动,“那样的话,是不是你就不会嫁给他是不是”
雪,越下越大。
夜风凛冽。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他和她都怔怔地站在旧日楼前,头发肩膀上已积满了白雪,远远的,就像两个白皑皑的雪人。
“不是那样的,”尹夏沫嘴唇苍白,“即使那时候我们没有分手,我还是会作出这个决定。所以,根本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做错什么。”
“”
仿佛胸口中有疼痛,洛熙突然一阵透不过气般地低咳,良久,他才止住了,失神地笑了笑,说:
“你一定要这么残忍不可吗?就当是欺骗我也不可以吗?非要这样明确地让我知道,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牺牲掉,你一定要完全将我最后的幻想都破灭掉才满意吗?”
“因为到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已经结婚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小澄的健康,还有还有欧辰,其他,都不再重要了。”目光再度落在他被遮好的手腕上,尹夏沫的手指在身侧握得紧紧的,“不要在伤害自己了,那只能伤害关心你的人。”
“而你已经不再关心我了吗”
洛熙怔怔地望着她,眼底空茫一片,他低下头,缓缓抬起手臂,手指抚摸着那道狰狞恐怖的疤痕,哑声说:
“你是怪我用自杀来威胁你,对吗?”
她深呼吸,避开他的目光,漫天的大雪将大地变成白茫茫的世界,远处的树木也成为了白色,纸片般的雪花飘落在她的睫毛上。
“生命是如此宝贵,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而放弃。将来你会遇到需要你珍惜的人,你会后悔曾经做过这样的傻事。”
“不,我不会后悔。”
洛熙打断他,唇角渐渐绽开一朵似雪花般晶莹的笑容。
“虽然我当时的确很自私,也很任性。我想要你永远记得我,哪怕死,也要在你心里占据重要的地位躺在浴缸里的那一刻,只是觉得很累很疲倦,真的是觉得万念俱灰”
“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那时候我只是想要永远摆脱那种痛苦,却绝不是想要用死亡来威胁你”
“但是现在,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