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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被她一喝,方缓过神儿来,伸手抓了抓耳朵,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恋恋不舍地再盯了那美人一眼,这才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妇人轻笑,转过头,从美人手中取下空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美人淡漠的眉眼,叹了一声,“这个傻兄弟!”
美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侧过头去,继续凝视那窗外的晨光,微微眯起了双眼……
“妹子,”那妇人并没有离开,反而自顾在炕沿坐了下来,“嫂子上回跟你提的事儿……”
美人闻言,缓缓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立时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两道小小的阴影……
“你看,你孤身一个弱女子,没个归宿,总不是个事儿,我这兄弟,虽是个粗人,心肠却是再好不过的,当初从狼群中舍命救出了你,如今又这般任劳任怨地照顾你……”
美人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又很快平静如初,那个血腥的夜晚,已是纠缠了她许久,至今,仍是不肯放过她……
妇人仔细端详着美人的神色,见她没有回应,又继续劝道:“嫂子也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我们这深山僻壤,确是委屈了你……”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马鸣,高昂、清澈……
美人再次抬起头来,双眸一眨不眨地盯向窗外,仿佛透过那陈旧的窗棂,可以找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如果,不是那无畏的良驹,自己不会看到今日的晨光……
妇人嘴角现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你不必担心那匹白马,我兄弟可是将它喂得膘肥体壮呢!这大雪封山的,也难为了他,寻了那些草料来。”
美人依旧沉默,只是,重又垂下头去……
“我兄弟虽是娶过亲,不过媳妇难产死了,这两年,一个人也过得怪孤单的,”妇人叹息着又道,“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又能干,养得活老婆……”
“我,”美人突然出声,虽然只是轻吐出一字,已足够止住妇人滔滔不绝的话语,“不愿再嫁人啦!”
她故意将‘再’字咬得重了几分,心头闪过的是一个目光炯炯、神情霸气的男人……
他并没有娶她,她却为他怀了孩子,心底里,她只当自己嫁过他了……
妇人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美人难得地开口给惊住了,很快,回味美人的言语,面上露出不解,“妹子,这女人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嫁人嘛!你还这么年轻,哪有不再嫁的道理?”
美人固执地摇了下头,再次沉默。
“可是,”妇人着急起来,“我兄弟配不上你?”
美人闻听,身形猛地一震。
配不上?
怎么会!
自己,再不是,尊贵无比的王女啦……
“不!”她再次摇头,眸中隐现着颓废之色。
“那你还犹豫什么!”妇人连忙趁热打铁地继续劝道,“我兄弟喜欢你,瞎子都看得出!在我们族里,他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猎人啦,身强力壮,心地善良,老实本份,找男人,过日子,不就要找这样的嘛!除非,”妇人察言观色,“除非妹子还想出山……”
“不!”美人猛地抬头,不加思索地否定,声音中、神色里,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迟疑……
“这不就得了!”妇人再次眉开眼笑,“你不想离开,嫁与我这兄弟,有他养活你,再好不过!”
美人目光重又黯下来,她明白这妇人的好意,自己,无法独自在这大山中生活下去……
“你也不要怪嫂子多管闲事,”妇人见她神色转黯,急忙解释,“我这兄弟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我们虽然只是邻里,可他没少照顾我家老小,你呢,又是个落难之人,想必是个苦命的,要不然,似你这仙女般的人儿,怎会落到我们这里……”
妇人的声音仿佛渐渐远去,美人心头反复回响着那‘苦命’二字……
自己,可是真的苦命?
……
是吧,否则,怎会在新婚被弃……
是吧,否则,怎会遇上那个男人,被他禁锢、为他心伤……
是吧,否则,怎会突然一日,发现父不是父、家不是家、国不是国……
……
“……你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告诉嫂子一声!”
妇人言罢起身,叹息着离去。
留下她一个人,怔怔出神……
没有死,又是老天在捉弄她吗?
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打击后,她仍是活了下来……
只是,这样活着,
没有根、没有爱人、没有了孩子,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门外,隐隐传来妇人与壮汉的对话。
“……刚刚又跟她提了……”
“嫂子,人家,我怎么配得上!”
“瞎说……,……流了孩子,还不知……能不能再生养……”
“她必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一定看不上我这粗人!”
“又瞎说……,是她亲口告诉……,不走了……”
“可是……”
“再说,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日子嘛,总要过下去……”
……
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日子,总要过下去……
是呀,总要过下去……
自己,已褪去那层华丽的锦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十余年的岁月眨眼从指间流走,留下的,依旧是,孑然一身……
一个平凡的女人,
嫁给淳朴的猎户,
也许,再合适不过了……
第五十三章 不甘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雪将大山封了很长时间,猎户们的日子过得分外艰辛,早春刚有了雪融的迹象,大家便尤其雀跃起来。
东襄猎人哈石一边哼着山歌,一边心情愉悦地走向村头的破屋,那里,是他的家,有他心爱的女人。
“我回来了!”他推开门,带进一身寒气,高声叫着。
灶下的炉口前,静静蹲着美丽的女人,一身素朴的粗制衣裙,一脸平静如水的神情。
她转头,无声地看向咧着大嘴、嘿嘿傻笑的男人。
“今天和二哥探出了一条路,雪不厚,不出几日就应该能下山!”哈石邀功般向女人讲诉着这一日的收获。
“到山下的镇子,卖了那几张兽皮,就可以为你扯身红衣,再叫二嫂子布置一下,我们就能成亲了!”他毫不掩饰满脸的兴奋之色,那一刻,他已盼了整整一冬。
女人沉默着回过头去,小心地向炉中又添了几段干柴,火一下子旺起来,‘噼啪’声中,通红的火光将她秀美的轮廓映得更加深邃,只是,她的眼中,并无喜色,并无娇羞,惟有的,是平静,平静得未起一丝波澜……
“哈石叔!”有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高唤。
男人急忙回身,将门拉开,清冷的气息中,风一般冲进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娃。
“娘让我送来的,刚出锅的馒头,”浑圆脸蛋的女娃将怀中鼓鼓的油纸包递向灶前的女人,“还热着呢,你摸摸!”
女人的眼中,直至此时,才升出几分温柔,无声地接过纸包,又顺势轻抚了一下女娃冰冷的小脸蛋。
“娘说,眼看着可以下山了,到时,带我到镇子上去逛逛,你也同我们一道去好不好?”女娃甜甜地笑道,一脸憧憬地向女人发出邀请。
女人的神色顿了一下,眼中的温柔瞬时被一丝落寂代替。
“好不好嘛?”女娃拉起她的手臂摇晃,俨然在撒娇。
男人急忙走上前,解脱出女人,“秀儿,你爹有没有说要热壶酒请叔去喝?”
女娃一副小大人模样地瞪他一眼,“就知道喝酒!”
随即,板起的小脸蛋一松,又笑嘻嘻地点头道:“快去吧,我娘已把酒热上了。”
男人大乐,目光转向女人,露出征询之色。
女人淡淡地点了下头。
男人欢呼一声,“秀儿,好好陪着她,叔去陪你爹喝上几杯……”声音未落,人已冲出了房门。
女娃撇了撇嘴,转头来,向女人抱怨,“娘说男人把酒看得比命都重,真是不假。”
女人再摸了下她的小脸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对上那炉口,又扯开纸包,拿出一个粗面馒头,塞进她的小手里。
女娃快活地笑,一面舒舒服服地烤火,一面在馒头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火光中,这一大一小的身影紧紧相依,纵是陋室,也难掩温馨……
良久,女娃心满意足地拍拍双手,问,“你真要与哈石叔成亲吗?”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没有言语,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女娃噘起嘴,半响,冒出一句,“他配不上你!”
女人明显一愣,渐渐,嘴角生出一丝苦笑,“怎么这样讲?”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异常地柔美。
女娃仍是噘着嘴,“你生得这么好看,我看谁都配不上你!”她斩钉截铁道。
女人眼色黯下来,伸手,轻轻替女娃抹了下嘴角,“你还小,不懂。生得再好看,也不过是具皮囊而已……”
女娃使劲摇头,“若是我生得似你一分,绝不留在这大山里!”
女人不由好笑,“噢?那么你要去哪里?”
女娃挺了挺胸,高仰起小脸,坚定地回道:“我去都城,嫁个男人,有吃不完的粮食、有穿不完的衣裳,再不挨饿受冻!”
女人微微地笑,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用手臂将女娃揽得更紧了些。
半晌,她突然问,“如果你不晓得自己的生父是什么人,你会不会去找?”也不知是在问她身边的女娃,还是在问她自己。
女娃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歪着头,反问:“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女人缓缓地垂下眼帘。
“好可怜!”女娃一本正经地感慨,同情地盯着女人美丽的侧影。
“要是我,我一定去找!”女娃认真思索了良久,同样认真地答,“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抛下我,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女人闻听,长长的睫毛急促地呼扇了两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可惜,”女娃不无惋惜地叹道,“我同我爹生得实在太像,这辈子注定了,只是一个穷猎户的女儿!”
……
半月后,下山的人们满载而归。
秀儿趁着大人没留意,悄悄趴在女人耳边诉说,“我听见爹和娘说,山下镇里有人在打听一个骑着白马的女人……”
女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会不会是在寻你?”女娃关心地问,“你也有一匹白马。”
女人的眸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急忙掩饰着垂下眼。
“爹说寻人的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手臂上还缠着一截奇怪的白绳,就落脚在镇上的来来客栈,娘不让爹说出去……”
……
当晚,哈石喜气洋洋地向女人展示他用兽皮换回的东西,“这块布,你摸摸,又红又软,嫂子答应尽快为你裁件衣裳,一定好看!这支钗,是外乡人贩进来的,上面的花纹没人见过,你戴上,一定好看!还有这……”
男人的兴奋并没有传给女人,女人安静地凝视那块红得绚目的布,仿佛勾起远久的记忆,那红色渐渐染进了她的眸中……
那一晚,女人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分辨着窗外呼啸的风鸣、灶间里男人沉重的鼾声,还有自己心底不安的跳动……
自己,真得甘愿,在这深山里隐居一生?
自己,真得愿意,嫁与一个陌生的男人?
自己,真得情愿,永不探知那身世之秘?
……
她一遍遍,问自己,久久无眠……
……
小镇上的来来客栈,早春方至,生意便好起来,常有异乡的商客在此歇脚,收购山货。
客栈虽不大,人情味却浓,老板小厮各个笑脸常驻、殷勤周到,老板娘的肉饼更是一绝,每到餐时,桌桌爆满。
只是,自从那个臂缠白绸的冷面女人住进来,客栈的气氛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倒不是那女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那女人其实很安静,除了眉梢若现的一缕忧色,除了嘴角隐露的一丝杀气,她实在不是个特别的女人,长相平常、身材平常、举止嘛,如果不是走着走着路,突然将目光狠狠投在某人的身上,如果不是吃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