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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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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脚踢得不够远,那么两脚,十脚,把所有人都叫过来踢上一万脚,应该勉强可以了,白世非心里发狠地想。
眼前一片潮雾,尚坠什么都看不见,“公子还请家法么?”
每个人都听出了她强自压抑的哭腔。
他站起身来,然而在一众仆人前关系到他一府之主的尊严,五步开外的距离象无形鸿沟,他无法跨越,硬生生看着她眼角滑下大滴清泪,一颗心几乎四分五裂。
“既然不请,那奴婢先告退了。”尚坠犹不忘屈膝请礼,然后才转身出去,踏过门榄的那刹,背后传来蓬地一声响以及白镜勉力压下的痛哼,泪流满面的她没有回头。
一腔闷气更添无边怒意,即使已一脚把白镜踹倒在地,白世非犹不能泄恨,咬牙切齿地唤,“邵印。”
“小的在。”
“与这兔崽子一道聚众嚼舌的全部扣三个月薪饷!今日之事若还有下次,哪天再让我找不着人,你们自个儿好生掂量。”说话掷地冰寒,再片刻不留,怒气冲冠中拂袖而去。
解忧唯一醉
   第四章解忧唯一醉
林苑中的芙亭里,深夜寒气渐渐在残枝上凝结成露。
“好了,别喝了。”庄锋璿按住白世非拿酒的手。
弦月已上中天,冰面湖心的水阁空荡无人,她大约是不会来了。
白世非仍是把酒取到了面前,自斟自饮。
好不容易熬过昨宿,今日一早,他怀着但愿她心火已下的希望早早往疏月庭去寻人,他想告诉尚坠,会竞扑那个歌姬纯粹因为别家哥儿向他下战贴子,引得他一时好胜心起,然而除了那歌姬趁他不留意时坐到他腿上喝了杯酒,也仅是喝了那么一杯就已被他赶开,此外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想告诉她,他心里只得她一个而已。
在无人的院落一角顺利看到她,然而,还没等惊喜的他走到她跟前,在他还离着几步远时,她已行下礼来,“奴婢给公子请安。”
声调平静无波,长睫垂视地面。
他整个人呆住,在这一刻,他长久以来的努力通通白费,他一次次费尽心机的追求,以及他对她的一心一意,全部付诸东流,他与她之间,就这样被她一个动作一句说话打回了原形,做得那样决绝,不留一点余地。
急怒交加,他以手抚按胸口,内里隐隐作痛,再无话可说,他转身离开。
白世非仰首倾尽杯中物。
放下杯子,良久,不无苦涩地问,“大哥,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始终想不明白。
“可能是你上辈子欠了她吧。”庄锋璿笑。
又是三杯连续下肚,白世非微醉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不然如何说得过去,京城里多的是才貌双全与白府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奈何这些年来他通通没兴趣,惟独在遇上那个倔强难缠的小丫头片子之后,却再放不下了。
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始终找不出原因,也想不到答案。
想来真的是欠了她罢,不然何以六年前那个雪天,明明街上渺无行人他才策马纵驰却差点就撞到突然冲出来的她,如果说年少时只是一个意外,那么大婚之夜,他在这人烟不至的僻静处感怀双亲时与她重逢,却又是因何?
一壶既空,他趴在石桌上笑,眼底莹泽着一丝凄凉,“大哥,我喜欢她喜欢到心里害怕。”
从未敢对人提起,对她情根深种到连自己都觉心惊,只怕一旦说出了口,就再也不能回头。
然而她一声不响地失踪,让他有生以来头一回慌得六神无主,一会儿害怕她会不会被牙婆子拐了,一会儿担心她会不会遇上登徒子,一会儿又想街上人多马多可别碰到撞到了哪儿,从早到晚,无时无刻不忧虑焦思。
一天下来,他知道自己完了,不管他自己说或不说,承认或不承认,他都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波澜不兴的白世非,他的一颗心已经完全失去,再也不属于他自己。
“那天飘然和我说太后已开始有所动静,问我是不是把和夏闲娉的婚事先准备起来,以图稳住她再争取一段时间。”他心烦得无法不借酒消愁,“可是你也见到了,我喝喝花酒她的反应已如此激烈,我怎么敢和她说马上要再娶一个回来。”
他原本的打算是,过了这几日便去和晏书商议先迎娶尚坠,等她进了门之后,再让晏迎眉找机会和她解释清楚,相信她不会不明事理。
可现在突然出了歌姬这事,她抗拒之剧烈来得让他措手不及,如今别说还想娶她,就连她会不会轻易原谅他都成问题。
为大局着想,太后那边他眼下定不能再过久地推拒拖延,然而她这边他又万万得罪不起,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两全的难题,他已经想得头痛欲裂,也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妥善解决。
庄锋璿沉思了会,却也是想不出什么合适法子来,只能无奈地安慰道,“太后那儿能不能再找借口拖一拖?过些时日等她缓过来了,你再好好和她说。”。
“她要肯听我说倒还没事了。”怕就怕到时她会象现在这样,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一个。
他已太了解她外柔内刚的性格。
彻底无计可施,罢罢罢,还是喝酒,一醉解千忧,一醉解千愁。
中天的月逐渐西斜,庄锋璿硬是把白世非架了回去,秋水无际湖中空荡的水阁在冰面拉出长长的寂夜孤影,远处传来狗吠和更声。
将醉未醉,翻来覆去,即使在梦里也隐隐挂虑惶恐。
谁料越怕越是梦见了,某日她当着他的面决绝地挽起裙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惊吓和疼痛如潮水漫在心间,整个胸臆内布满伤心情绪,几乎让人落泪。
白世非从床上扎醒,余痛缭绕心田未去,只觉头痛欲裂。
茫然呆坐不动,片刻之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无奈至极地抹了把脸,窗外天色已微明,他翻身下床。
未几,在膳厅用过早食,才打算往书房办事,却见邵印急步而来。
“公子,宫里头来了人。”
白世非心里一咯噔,今儿才是年初五,甚至连年初七的七彩开迎财神都还没过,刘娥这时候就差人来宣他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匆匆偕邵印出去领旨。
弹指已飞灰
   第四章弹指已飞灰
白世非到达庆寿宫时,赵祯已然在座,看见他到来,两人不动声色地飞快对视一眼,一瞥之下已然相互知晓,对方也不知道刘娥在打什么主意。
心里暗暗有些警戒,白世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刘娥和蔼笑道,“怎地这会儿正经起来了,坐吧。”
“在太后跟前小子焉敢不正经?”白世非轻笑答道,依言落座。
他适时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与刘娥及赵祯两人闲聊起来,过年时开封府里恁多的热闹事儿,经他巧舌如簧添油加醋地一描述,不时令赵祯哈哈大笑,即便刘娥也笑弯了眼稍。
笑歇时手中茶盏慢慢抿过,容色不为人察地敛了敛,她稍稍回首,对侍立身后的周晋说道,“被世非一逗,我倒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那边派人过去了么?”
周晋上前恭禀,“回太后,已差医官杨可久前去诊治。”
赵祯眼眸眯了眯,好奇问道,“母后说什么事儿呢?”
刘娥叹息道,“先帝的宫人里有位李顺容,今晨来报说染了重疾。”
白世非心口一突,微微垂了垂睫。
赵祯已经接口,“就是当初母后进宫时,侍候母后的那位宫女李氏?”
“可不就是她么,与哀家虽不说是情同姐妹,然而几十年宫中岁月,到如今还识得几位旧人面?总归也有点儿特殊情份,如今回想起来,这些年我也不曾提携过她。”最后两句仿佛言若有憾。
赵祯心窍玲珑,闻言笑道,“母后可是想晋封于她?孩儿听母后的。”
刘娥点点头,又感慨不已,“到了这把年纪,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便是那病病痛痛,一旦病榻缠绵,便不知何时才能够起来了。”转而对周晋道,“传哀家谕,即把旨给拟了,册封李顺容为宸妃。”
白世非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只是他原本便肤如脂玉,那表情又一闪即没,所以在场众人也没觉察到。
周晋迅速去作安排。
然而片刻方过,还没待他办完事返回,已有内臣匆匆来告,“禀太后,李顺容……不治。”
赵祯一怔,惊讶地看向刘娥,只见她轻轻蹙眉,似是也异样意外。
旁边白世非垂睫低首,藏在袖子里的掌心白如雪色,正微微渗出细汗,谈笑间风云骤变,刘娥召他过来的目的已昭然若揭,此时此刻他这宫外之人不宜再作逗留,由是声色不露地起身告退。
刘娥目光韵转,深沉无底地看了他一眼,“前两日夏尚书私下里与哀家说,过了年又翻一岁,他家中幺女的年纪可也不小了,我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若心中确实无意,我便代你婉拒了他,却不好再继续蹉跎。”
白世非似诚惶诚恐,长揖道,“小子该死,做事不周劳太后下问,还请太后代为转告夏尚书,出了年小子便差人准备起来。”
刘娥面容略带满意之色,点了点头,不再留人。
待得出了庆寿宫坐进暖轿里,白世非的脸色慢慢便沉下来,黑瞳如浮掠过一层薄冰,惊人寒绝,轿子很快便从长庆门出了宣德楼,他掀开窗帷,“即刻往首相府,我要见吕夷简,白镜你先行一步去递帖子。”
周晋和吕夷简是刘娥的左臂右膀,事到如今,说不得只能找他去了。
白镜看他神色凝重,知道事紧,应声后飞跑而去。
不多时轿子到了相宅,吕夷简站在大门外相迎。
入内看罢茶茗,吕夷简挥退下人,白世非亦无暇寒暄,说话直切来由,“我刚从宫中出来,李顺容今晨报病,太后差了医官杨可久去诊治,结果病重不治。”
吕夷简脸色大变。
这朝中上下,大凡如他这般年纪谁个不晓那李氏其实是赵祯的亲生母亲,不说她的病来得莫名其妙,只说杨可久才前往诊治便告离世,这当中已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白世非沉声道,“朝廷里群臣全碍着太后的威严,无人敢告知皇上实情,皇上虽然也早隐隐怀疑自己并非太后亲生,但就一直误以为生身母亲是抚养他长大的杨淑妃,却不知是这李顺容。”
如今刘娥出其不意地当着他的面弑杀李氏,他却苦不能对赵祯明言,如今事已至此,日后他愈发不能再与赵祯提及只言半语,一来事关赵祯身世,知晓这等隐秘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二来刘娥已刻意在他与赵祯之间划下一道再也无法回头的鸿沟。
倘若赵祯他日知晓了自个的生身母亲是李氏,定然会怒他在事发前知情不报,在事发时不曾告之,在事发后还隐瞒下去,无论如何也绝不会轻易谅解他。
吕夷简沉吟了下,“白公子来找老夫是——”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丞相今日当可高枕,然而我说一句大不韪的话,以太后之高龄丞相以为她还能在位多久?再过几年定然还是皇上亲政,丞相可想过届时如何自处?”
吕夷简默不作声。
“日后皇上真追究起来,不止我白府可能招致灭族之祸,只怕到时丞相也难以独善其身。”
作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吕夷简,虽然在刘娥临朝的这些年间时有据理力争,约束她的铺张浪费和独断专行,为朝廷出力甚多,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他始终是刘娥身边重臣,难保以后赵祯不会找籍口办他。
为官多年,如今更位极人臣,吕夷简如何不懂个中厉害。
“那按公子的意思可该怎么办?”他试探地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我已无能为力,只是我猜太后大约只想以普通宫嫔的身份把李氏草草殓葬了事,为了来日着想,丞相还宜劝谏于她。”
吕夷简颔首,“太后若不顾及她刘家后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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