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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庄瑾瑜真心佩服程皓,他觉得如果是一般人,现在肯定还在追查弄倒闭他们上一个拍卖行的罪魁祸首呢,但程皓向他深刻展示了什么叫“止损”。
公司倒了就倒了; 赶紧不要感伤重头再来。
而且吧……
他看着安静吃饭的伊糖,她的叉子叉了一小块鸡胸肉,吃相文雅,和这体面的餐厅里周围任何一个食客都一样。
他脑子里又蹦出另一个想法:这伊糖,某种程度上还是个旺夫命。
连和她好过的肖扬,现在都混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也只能自娱自乐一下。
他喝了口酒,寻思怎么开口。这次合作是程皓提出来的,但问题在于他们拍行老,程皓的拍行新,虽然程皓心里过意不去,说他们在国外注册一下,可他觉得,这样注册一下他们还是吃亏。
但不合作也不行,他怕如果他不和程皓合作,回头程皓要是和袁曦笉合作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他猜测程皓正是为了避免和袁曦笉的拍行被迫挂钩,才找他合作。
还正想着这事情怎么开始谈,就听伊糖说:“程皓之前和我说,你和他两家拍行想合作。但你们规模大,我们规模小,要我们来外头注册一间。”
庄瑾瑜喝着水,佯装没闲着。他这次来主要是探望老婆孩子,谈合作是顺便。
伊糖说:“但我仔细想了一下,这样注册的拍行还是不够有名气,我就想着不如在这边买一家现成的,我朋友找了几天,他爸爸和许多拍行的老板都熟,目前有这么一家虽然在外伦敦,但拍行有小一百年的历史。没有过什么不好的消息,也称不上特别出名,——那个太出名我们也买不起。我觉得可以,所以想先问问你的意思,我们买了这家,改成合资的,再和你们拍行合作,你觉得是不是对你们更公平一些?”
庄瑾瑜的玻璃心“哗啦”碎一地,以前找她买几幅画都推三阻四,搞到还辞职。现在为了男朋友,买拍卖行她都跑得比兔子还快,也太欺负人了。
但伊糖误会了他的不说话,她说:“你看不上呀?也是,我也觉得才一百多年的底蕴不够,那你再等等,我找找有没有更好的。”
庄瑾瑜被刺激的心口疼,咱们整个拍卖历史才二十多年,她还嫌一百多年底蕴不够,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呵呵笑了两声,想用语言优势再无声挖苦一下伊糖,又一想还不行,这小“传话筒”会告状,忍了。
“一百多年就行了。”他听见自己说。
伊糖没心没肺地说:“那你能看上?能看上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庄瑾瑜又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他们买拍行,干吗要他去跑腿?
又一想,哦,程皓没空来,伊糖半懂国内那套,所以要他帮忙,这样以后有事他还得关照,因为他帮着挑的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客人,豪华水晶吊灯,哥特式的奢华,难怪请他来这么好的餐厅,这饭可真难吃呀。
买拍行的时候他更受刺激,拍行是伊糖买的。她把那间在自己这里“挣”得七百万买的房子,抵押给银行,借钱买了这新的拍行,她和程皓合伙了。
这俩人还真是明着合伙在欺负他
庄瑾瑜彻底没脾气了。
过了一个月,拍卖行手续办得差不多的时候,李英那边忽然爆出一个大消息。
他的背景被挖了出来大做文章。
贴着他们今年才上的重点工程,首先爆料是一家外媒,说李英家原来大有来头,他家与亲戚纵横港台经商,他在本地的项目都是都是掩人耳目,成为某些高层,空手套白狼的工具,而且,那些外媒还透露,他的背后涉及政府高层,并且贴出公开资料加以证实,在那些可以查到的公开资料中,他父亲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经营国货贸易,更是趁机做了香港永久居民,李英根本没有内地户口。李英也是拿香港护照,在那个时候能拿到香港护照,都是有强大背景的,
又说李英父亲本来背景不够,全仰仗李英娶了背景强大的妻子,依靠妻子家的背景才有了现在的风光。
但是他却扔下在香港的妻子,独自在内地,并且开了这个闲庭私苑,虽然没有明着说他在闲庭私苑做什么,但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不免给人一个荒诞的形象。
这男人利用老婆发家,却把老婆扔一边,自己在国内弄个销金窟,保持了单身的自由。
李英勃然大怒,对高助理说:“给你一个星期,你自己去找,或者发动别人去找,找不到岑遇安,你们全都辞职。”
从第一天出事开始,人手就不断扩张,全是高助理全权负责。
人越招越多,摊子越摊越大,该找的人却不断和他们证明着,世界才是真的大。
高助理说:“我马上就飞,我让他们在那边又找了私家侦探,这次不是华人,是老外。当务之急,还得处理这些外媒,看看到底是什么背景。”
“出律师信,告他们!”李英说:“这是已经不要底线了。”
“一定要告吗?这样只会弄得更大,他们巴不得呢。”
“告!”李英的语气决绝,每一个字都像要活剐了对方:“ 他们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说我太太,要他们付出代价!”
高助理找了当地最著名的律师行去执行这件事,谁知道律师函都没出,网上就多了一份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报告。
在李英早几年成立的某个国际基金公司里面,有30亿投资去向不明,这些东西一般人都看不懂,但是只要是丑。闻,洗。钱,都足以吸引大家的眼球,也不管真假。
钱。权。交。易,桃。色。淫。窝,无良骗地的地产商,李英可以说一时间直接变“网红”了。
大家都变了侦探,事情被分析出各种真相,键盘侠从各种亘古未闻的角度可以找出新意,不断给李英脑补上更确实的证据,不懂分析流派的网友,就是纯粹骂李英,骂得恨不能他出门被车压死,好像他盖了很多偷工减料的楼盘,都坑了那些网友,以及他们的亲戚朋友,甚至他们家隔壁菜市场卖菜的。
李英生平第一次晚上气得睡不着觉。
让全家人不许上网。他做生意已经二十年,但是网络年龄很小,以前不怎么上网,除了上网看股票,现在才知道这东西的可怕,传播速度真的是病毒式的。
以前营销经理和他说过,但因为他们一向多做政府工程,不需要网络营销,他也没有注意过。
负面情绪需要宣泄,他又是领导,不可以随便展示脾气和无知,就把好控制的肖扬叫来,和肖扬抱怨了一场。
领导首次重点不明地说了一小时,肖扬才算听明白,老板就想表达一句话——
网络这东西忒他妈可怕了!
没有被人肉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流言蜚语的恐怖。
肖扬觉得不是自己错觉,李英都长白头发了。
他去茶水间给李英倒咖啡的时候,忍不住给程皓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像以前一样,遇上困难找程浩是一种习惯。
电话通了,他也像李英一样没重点地胡诌了起来。
无非也是互联网的可怕,隔着屏幕都是不认识的人,和自己也没关系的事情,大家怎么乱骂人没有修养。
程皓听了一会,说道:“岑遇安的事情我找到证据了,你们老板要不要?”
肖扬手里的杯子掉地上,一连串地说:“要,要,要,要,要。”
“我现在过去。”程皓挂了电话。
肖扬给李英飞快转述了这通电话,然后李英也不淡定了,虽然还是故作镇定让他下楼去接人,并且说:“别怠慢了你朋友。”但细微的动作还是表明他有过度期待引发的紧张。
肖扬下楼后,李英就左右走来走去。有点岑遇安的黑料也好,起码有个反击的点。
大约过了半小时,秘书进来告诉李英,人已经被肖扬带进电梯了。
他算了一下从葆皓过来的时间,得知程皓没有拿架子。
略心安。
秘书刚出去,肖扬推开门,引着人进来。
这是李英第一次和程皓碰面,一见人,他心里就叹气了,肖扬好,但比这位,确实还差着火候。
长相是中式的冷俊硬朗,稳重,像他看过调查报告里的人,做的事情和人的感觉一样。
大家客套了几句,秘书送进来李英私藏招待贵客的茶,程皓是古玩圈的人,懂这些细节,李英不敢怠慢。
程皓掏出了几本图录,放在桌上说:“时间有限,我大概找了一下,这些是全国一些拍行的成交记录,里面我把岑遇安这两年上拍过的东西全都圈了出来,大概有二十几件。”
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肖扬却因为是内行,已经想明白了一些,可又不大确定。
程皓说:“去年我帮岑遇安看过东西,所以他有什么东西我都知道。他当时找我买字画,是因为字画他不懂,手里也没东西。但不妨碍他手上别的东西,持续上拍,给别人送礼。”
“你是说!”肖扬一下站了起来:“你说这些东西他用来上拍,是为了给别人送礼?”
程皓说:“ 他谨慎,都是外地拍行拍出去的东西。”
肖扬久久一句话说不出,压着无法言说的激动,对李英解释道:“送钱行。贿太明显,所以他把东西送到拍卖行,让对方低价买走,或者把假东西直接送人,让人送到指定的拍行,他们再高价拍回来,等于把钱给了对方。不论送东西还是送钱,都可以。”
李英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假拍行。贿的方法,但他好奇的是程皓怎么能想到从这个方向去查。
他看着程皓说:“你介意我问问,你怎么能想到他在外地拍行做这些事情的?既然你说隐秘,那我不妨告诉你,确实很隐秘,因为我的人都没有人查到。”
程皓极清淡地笑了笑,说:“他去年找过我们拍行麻烦,我去过他那里。当时他有意显摆收藏,东西都拿给我看。从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的都有。我当时看出很多东西不对,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的鉴赏专家,他确实还去了。我当时以为他是打眼。可后来,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那么精明,怎么会大价钱攒这么多赝品?”
李英接口道:“那么他留赝品,就是这赝品对他有用。”
程皓点头说:“而且所谓高昂的成交价,也可以全是对外的假象。他说几百几十万收的东西,不也就是靠他说而已。——所以我断定那些东西都是他用来送礼的。”
李英点头,心里深深地震惊了,全国那么多拍行,每家专场几百件东西,一年好几场,这样搜索也相当于大海捞针。
这记忆力和心机,这思路
程皓说:“他要名正言顺不让人怀疑,就得上正经拍卖,上图录。所以我在图录上找,顺着这图录,具体什么人送拍,什么人拍下,顺藤摸瓜,不过后面牵扯的事情比较多,有些人”
李英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你已经查了出来,他这些东西都是送给谁了?”
程皓说:“一部分而已。”
一部分也够了呀!
李英连忙翻开图录,藏品旁边写着极好看的字,都是谁拍下,大概送给谁。
那黑色的笔迹,潇洒飘逸,隐含神采,他不懂书法,也知是好字。如今这一笔笔好字,圈下的成交纪录,如同雪中送炭,出其不意来到他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