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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纥站在书房内握一卷史籍向凌霄招手,微胖的脸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头上发丝斑驳,比起之前苍老了些,也消瘦了几分,却是越发的精神抖擞,一双千年寒谭带着盈盈笑意,这般模样凌霄自是没有见过。
这书房的布局凌霄也是了解的,往日她与萧若雪时常会来这里取书看,如今再来,却是没多少变化,墙角前朝的花瓶,墙上古人的字画,淡雅中透露出一丝从容。
被一双侍女搀扶坐于榻上小几旁,萧仲纥笑呵呵的道,“昨夜睡的如何?”凌霄轻声答了,萧仲纥又道,“为父记得你是会下棋的,不若与为父对弈一盘吧!”说罢一摆手,便有灵巧的侍女摆上黑白子。
这是萧仲纥有意考验她了,两人在言语上争锋不见长短,凌霄点头笑道,“那女儿便献丑了。”
萧仲纥捏一粒白子示意凌霄先手,凌霄先在对星角位上放下一黑一白,随即拈起黑子随意的在棋盘上放在左上星位位置,这是一个很寻常的起手。
开局寻常,萧仲纥自是稳扎稳打步步紧逼,凌霄下的仿似不经意,不多时,两人下了几十手,局势已到了中盘,这个棋局正常下的话已经不行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比较均衡,可是白棋的实地多而且厚,黑棋的实地比白棋少。很多棋都不厚,想要硬杀白棋也是困难地很,而要是补一手的话,那就大势已去,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凌霄思考良久,终于将下一手重重敲在了棋盘之上,她竟然强行一跳,天元一子带着一往直前的气势向上跳了进去。萧仲纥迅速点在了右上黑角一二路上,凌霄跟着应了几手,角部折冲之后。右上角形成了盘角曲四。
盘角曲四,劫尽棋亡,局势到了这里,在萧仲纥看来,黑棋已经崩了。凌霄看了看萧仲纥,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一点一刺一打,已经把右上角白棋硬生生的割了一块出来,尽管右上角白势滔天,可是凌霄的黑棋却如同钝刀一样。厚实无比的横披乱砍,萧仲纥虽然子力占优,却被凌霄的黑子赶得狼狈不堪!
不过尴尬归尴尬,萧仲纥觉得自己这边还是优势。只不过是大优变成了中优,只要小心运转,安全的挨到盘终还是不成问题。就在萧仲纥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凌霄又是不经意地几手,在上边的白棋大龙上一靠一扭。竟然生出了一个劫来。
萧仲纥犹豫片刻,终于决定应劫,接下来凌霄二路黑棋一长,如果白棋不应的话,那么就是扳粘长气,最后反而是多出一口气杀掉白棋。萧仲纥的棋子伸到半路上又缩了回去,如果下板的话,黑棋就会三路一断,凭空生出三个劫才。萧仲纥犹豫了一下,算来算去还是黑棋不够,最终还是没敢扳而是退了一手这样直接少了两个劫材。
凌霄面无表情,将劫争提了过来,轮到萧仲纥找劫才,萧仲纥找的是一个二十多目的劫才。略小于上面的劫。在他看来凌霄是无论如何都会应的,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安全地维持到最后了。
凌霄没有应。而是冷静的消劫,让白棋提通中腹。
萧仲纥心中不解,这次劫争却是自己赚了十几目,说是凌霄算错了又不太像。仔细看看棋局,突然间萧仲纥眼皮一跳,他已经看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在分断了右上角白棋之后,开始对萧仲纥进行杀气,杀气的结果是刀把五,八口气!
这并不是主要的地方,而是黑棋地这个盘角曲四虽然是劫尽棋亡,可是在白棋没有补干净棋之前,这块棋也可以看成一块无穷气的棋,而要杀掉这块棋,就要进行劫杀!萧仲纥连连叹息,终于想通了凌霄的心思。
凌霄先是强行出动中腹一字,丢弃右上黑角,然后通过劫争分断白棋上边,最大程度的利用右上角黑棋的余味,转换之后地舍弃中腹大龙,得到右上方的实力,接着又左下角开劫,几个转换下来,竟然把劣势换成了优势,这份算路,这份心机真是让人叹服。
整盘棋初看是萧仲纥算无遗漏,却每每在小处有一错失便被凌霄拿捏住,从而反攻,这棋局更像是两人之前的一番争斗。
萧仲纥投子于棋盘上,拈须笑看凌霄,“闺中女儿,何以有这般棋艺?老夫不才,却也自信这大周朝能与我对弈之人却也屈指可数。”
凌霄笑道,“女儿不曾在这上面专注过,因此父亲可见女儿开局平平,到了中局父亲的布局依旧天衣无缝,女儿无巧可施,便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直到后来……”
萧仲纥道,“到后来老夫一有错处便被你抓了个正着,这份眼光倒是难得!”
凌霄摇摇头道,“耍耍心计,挑别人的错漏罢了,不过是些微末伎俩,难登大雅之堂。”
萧仲纥拈须笑道,“结果总是好的,能力挽狂澜,便已是难得。”
凌霄轻轻一笑,口吐惊人之语,“其实,女儿这棋是跟父亲学的。”
萧仲纥不禁挑眉,“哦?你一直跟随若雪,我怎么不知道曾教过你?”
凌霄笑道,“闺中女儿无甚打发时光的事,侍候小姐笔墨之余便看些书。只是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真想习得真本事,还需多行多看。大周朝凌霄最佩服地唯有两人,一是开国的太祖皇帝,二则是父亲,便在寻常时日多留了几分心思罢了。”
这岂是多留了几分心思能练就出来的?凌霄淡淡带过,萧仲纥却是知道其中艰辛,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另眼相看,胜不骄败不馁,能屈能伸,大丈夫也不过如是。说来他也败的不冤枉,此女寻常便默默观察他,最是了解他的弱点,想通这一层,萧仲纥哈哈大笑,这般女子却是从他萧家后院所出,也能传为一段佳话。
萧仲纥笑地畅快,凌霄凝视眼前这位即将步入花甲地老人,眼角淡淡的皱纹在他大笑时蔓延开来,却是平添几分沉稳,不显张狂,只让人觉得意气风发,两人过往种种恩怨此刻才真正地如过眼云烟,凌霄暗自赞叹,也唯有这一位才能有此胸襟了。
“惭愧惭愧,老夫怎能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萧仲纥笑着道,说罢又是连连摇头,眼角眉梢的那一点窃喜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凌霄道,“父亲曾言,前朝史书不可尽信。太祖皇帝功在社稷,其他人凌霄瞧不见,却是看见父亲天下为公之心,否则也不会有今日。”
这话说的便是事实,萧仲纥若不是兢兢业业也不会为先皇所赏识,若不是不舍亲手创造的盛世毁于一旦,也不会瞻前顾后,非要定下大局才肯作出抉择。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日的凌霄。
话是萧仲纥说过的,前半句让萧仲纥有些自得,后半句却是刺的他心中有些微微翻腾,半晌感慨道,“知我者,皇后也!”
凌霄闻言笑了,这是第一次萧仲纥真正的承认她的身份,不再用歧视的眼光瞧她,轻轻的勾起嘴角,眼中光华泛滥。
第090章
你是想荣宠一生还是想留名青史?若是前者,以你的聪明无须人提点便能做到;若是后者,老父只想提点你三件事,一是佟老太爷在世一日,你便要防着佟家;二是皇帝需及早亲政,否则无法摆脱太后萧仲纥;三是要早有子嗣,嫡皇子非长子,乃国之大忌。
老夫不肯出世,一则此刻萧于风三家必然不肯罢休,却只会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二则是为萧家树大根深,难免有些蛀虫,老夫不好下手,只有借佟家的手剪除一些枯败枝叶;三则是为了避祸,佟家虽容不得我,此刻却是不敢轻易动手,我若退避,只要佟家老太爷在世,就只会慢慢的削减萧家的势力,不会有大的变故,老夫总是能有些施为的。呵呵,萧家至此,终归脱不了一个破败的下场,是早是晚也就无所谓了。
既然你认我为父,便是我萧家的人,为父不求许多,只希望你能实现当日在宫门前说过的话,在老夫百年之后为萧于风三家保存一些血脉。
耳中回响着萧仲纥的话,凌霄淡淡的皱起眉头,萧仲纥此刻已全无争夺天下之心,奈何他肯退让,萧于风三家党众却是野心不死,此刻已对萧仲纥有了微词,这对凌霄来说是莫大的威胁,对萧仲纥来说也是一个极为不稳定的因素。
放任下去只会让佟家的势力壮大,所以萧仲纥才会提出要让皇帝及早亲政,只是皇帝即便亲政,怕也摆脱不了皇太后在背后的操控。再加上一个朱贤妃,凌霄揉揉发疼的额角,罢了,此事也不在急上,萧仲纥既已答应她重回朝堂,倒也不用担心佟家朱家扩张地太为厉害。
凌霄此刻比较担心的是商无涯一事,皇太后派了张正德去过问,却是没了下文,从萧仲纥口中,凌霄得知苏勒并没有做什么手脚。此事却不知道是谁压了下去?
在萧家,凌霄终究没有询问萧若雪是死是活,刘祭重返立宛城,两人之间怕是再难有瓜葛,凌霄拧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说来她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这里凌霄便忍不住为之前的想法轻笑。
车外突然一阵喧哗,车辇缓缓停下,容慧揭开帘子探出头去便看见张正德怒颜站在宫门前,身边站了一群太监。其中一名小太监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黄色的锦。
张正德尖着嗓子叫道,“太后有旨,皇后娘娘请下车接旨吧!”
这是第二道宫门。人影稀疏,容慧闻言连忙同兰英一道扶起凌霄,凌霄的一双腿全是青紫,此刻不便于行,两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凌霄搀扶下车。凌霄跪到地上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青石铺就的道路坚硬无比,与膝盖上的伤一触便是钻心的疼,昨日跪地麻木,今天便要受苦了,身子一歪差些倒在地上。
容慧两人皆是仔细瞧着凌霄的动静,连忙伸手扶了,担忧的瞧着凌霄,凌霄疼的浑身冷汗。咬咬牙推开两人的手,匍匐在地上恭敬的道,“太后千岁!”
张正德目不斜视的取过锦在手上展开来,念道,“皇太后圣母懿旨:今我大周皇后萧氏……”
洋洋洒洒一大篇,便是斥责凌霄抗旨。竟然私自在家中留宿。皇太后斥责皇后无可厚非,却偏偏选择这人来人往的第二道宫门。凌霄略一沉思便知道这是做与别人瞧的。
张正德念完懿旨,随手将那锦放在托盘上,正色道,“皇后犯禁,便是奴才的罪过,来人啦!将这几个贱婢拖下去重责二十杖!以儆效尤。”
凌霄大惊失色地抬起头来,重责二十杖!
容慧等人惊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翠依大叫着在地上拼命磕头哭道,“娘娘救救奴婢!”兰英闻言也是瞪大了一双眼求救的望着凌霄,月裳则是扑到张正德面前用力的磕头,“张公公饶命!”
张正德一脚踢开月裳,冷冷地道,“拉下去!”
在宫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负责处罚的太监都是深谙用力之技的,若是上面想你死,几杖下去便要了你的名,若是上面不想你死,一百杖打下去也就是皮开肉绽而已,不会伤筋动骨,这二十杖说起来不轻不重,倒是难以揣摩皇太后地心思,张正德面无表情,只是向凌霄拱拱手,告一声得罪便不多言,凌霄唯有眼睁睁的瞧着容慧等人被拖下去。
四个婢女哭喊不休,凌霄心中如刀割一般跪坐在地上不能动弹,这结果她想过,却是不愿细想,容慧必也是猜道的,依旧依了她,等闲几个下人的性命凌霄还不看在眼里,只是看见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的丫头被拖下去施以棍棒,却升起一股物伤同类的悲凉。
张正德又去处罚那几个敬事房的太监以及几个姑姑,皆是打四十杖送冷宫。
不甚熟悉的人凌霄倒是无甚牵挂,只是容慧几个皆是与她在大难中一起走过来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