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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穿越到这里起,心情就一直很糟:这里没有空调,没有网络,更没有手机电脑,没有他所熟悉的事物与人……他穿的又是个庶子,一个当家主母厌恶针对的庶子,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对方的手段,吃穿都是问题。
所以,他甚至还自暴自弃的想过死了也许能穿回去……他在这里没代入感,也不敢放真心,更不敢去信任接受别人,唯一能稍微放心的大约也只有不会说话的大黄。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倒霉,几十亿的人,怎么就他一个穿越了?还是从自由文明、科技繁华的现代穿越到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古代。
可如今,他却忽然明白了:虽然他已经倒霉到穿越,但他没有倒霉到极点。至少,他不是真的身无长物——他还有前世所见闻过、学习过、了解过的那些事物——这才是真正珍贵的。
也许,穷他一生也没办法把这几张纸上一半的东西实现出来,但它们至少证明了他曾经的经历,也必将使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受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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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被雄心和壮志打了一剂鸡血的傅修齐很快又被冷冰冰的现实打了个耳光,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天亮了,他还得去宫里陪公主皇子读书呢。
现在的他,大概也就能开个自助火锅店,做个自行车?
唉,人生多艰。。。。。。。
傅修齐醒过神来,很快便收拾了自己心中的复杂心思绪,用最快的速度,手忙脚乱的将这写满了简体字的几大张宣纸小心叠好,塞进姬月白给他的那一袋子金银珠宝里,然后便准备找个地方藏好——姬月白说这一袋子金银珠宝是她的全部家当,而眼下那几大张写满了字的宣纸差不多也就是傅修齐的全部家当。
以前,傅修齐刚穿越来的时候“家徒四壁”,自然也不担心遭贼什么的,如今对着自己和姬月白的全部家当却也不得不加倍小心起来——他每天都要进宫,肯定不可能天天扛着这一袋子进出宫门,自然只能先找地方藏好。
想了半天,哪里也不放心。
最后,眼见着天光渐亮,时候不早,再也没有时间可耽搁了。
傅修齐一狠心,这便又把袋子提上,准备先扛着进宫。等今日回来后,再回院里挖坑,把这一袋子暂时用不着的家当先埋起来。
于是,熬了一夜的傅修齐带着一对黑眼圈,提着袋子,重又进了宫。
正好,坐在傅修齐一侧的姬月白也因为自己心里担心的那件事没能睡好,一早起来也是一脸困倦,神色恹恹的模样。
这一对公主与伴读坐在一起,四目相对,全都觉得自己真是满腹愁苦无处说,一个比一个丧,简直丧气冲天。
大公主在旁见着,也觉好笑,不禁跟着打趣了一句道:“你们两个昨夜里是去做贼了,怎么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姬月白用自己玉白的小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然后便毫无仪态可言的趴在了桌子上。她柔嫩的小脸蛋也被挤压的稍稍有些变形,白嫩嫩的面颊倒是叫人很想伸手去掐一把。
而姬月白却只是垂下乌黑浓密的眼睫,嘟嘟囔囔的接口应道:“。。。。。。大概,我梦里做贼了。”
傅修齐倒是从容如旧,反回头与大公主笑了笑,淡声应道:“我无事,倒是多谢殿下关心了。”
他这样的容色,哪怕因着熬夜略有憔悴,可一笑之间依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俊美,堪称绝艳。
大公主便是被傅修齐这漫不经心的一笑晃了眼,不由自主的跟着出了一会儿神。
亏得有三皇子这倒霉兄弟在侧推了一胳膊,大公主这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暗暗的咬了咬牙:傅修齐这话说的,简直相当于什么都没说,根本就是拿废话应付她!
果然,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大公主心里这样嘀咕着,面上倒是很快便扬起自己的小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颇有几分恼羞的坐正了身子,决定要坚定心志,再不受美□□惑,好好用功听课。
而傅修齐和姬月白这两人都有着成年人的意志力,虽然他们都是一晚上没休息,精神都已疲惫到了极点,但眼见着曾大学士入门,他们便也都提起了精神,正襟危坐的认真听讲起来,倒也没有耽误功课的事情。
上过早课,姬月白准备回去用顿午膳,睡个午觉略作休息。她见傅修齐也没什么精神,这便让他陪着自己回慈安宫一起用膳,算是吃顿好点儿的补一补。
顺便,姬月白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又把袋子扛回来了?”
傅修齐对此倒是十分诚实,简明扼要的回答道:“总觉得搁在府里不安全,暂时只能随身带在身边了。”
姬月白:“。。。。。。”你这生活条件究竟是有多艰难啊——连睡觉的屋子都不放心?
不过,这是人家家事,姬月白倒是没有多问。
两人回了慈安宫后,小厨房那头倒是已做好了午膳,不一时便端上了桌子。
大约真就是传说中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傅修齐拿了人的东西又吃了人的午膳,不免良心发现,主动开口关心了姬月白一句:“看公主神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伤春
此时的姬月白正一手托腮; 一手拿着筷子,低头挑拣着自己面前的青菜叶子,粉嫩的唇轻轻抿着,唇角微翘; 看上去倒是一副百无聊赖、胃口缺缺的模样。
不过; 傅修齐主动开口询问; 姬月白自也没隐瞒的意思。她抬起眼,懒懒的看了傅修齐一眼; 应道:“如今也快四月了,天气渐暖,冬雪消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托着腮的缘故,她的声音听上去含糊软糯,好似一块甜软的糯米甜糕。
傅修齐微妙的犹疑了一下:这难道; 就是传说中的伤春悲秋?
好在; 姬月白紧接着便把话给说完了:“春水高涨; 南边可不就是要春汛了?”
也是亏得傅修齐眼界视角高于一般人,思维跳转也快,姬月白这头一提南边春汛,他便已隐约猜着一些,这便试探着接口问道:“公主是担心三四月里; 春汛时节; 黄河高涨,百姓受灾之事?”
姬月白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见窗外那灰蒙蒙的天; 思绪跟着发散了一下:这天色,说不得午后要下雨。春季本就多雨,南边可不愁人?
她很快便又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秀致的柳眉随着蹙了蹙,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是因为没糖吃而正卖可怜的小姑娘。
这位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嘴里说的却是:“去年秋汛,黄河决堤,发了大水,南边受灾甚众,差点就要闹出瘟疫。也正因此,朝里痛定思痛,决定要好好的治一治河工,年初就派了工部主管河工的李侍郎去就地查看,因地制宜的想一想治水的法子。。。。。。。”
黄河水浊,河道里的淤泥是年年积着,虽堤坝年年都要修,可修出来的堤坝却是一年比一年高,一旦堤坝出事,下游百姓自是跟着受灾受难。偏朝廷每年还都要花钱修堤,简直是年年往水里丢银子,还是连水花都看不见的那种丢法。
所以说,被派去修堤坝的家伙大部分都是倒霉——除非运气好碰上个干旱的年节,黄河安稳,两岸无事。
可姬月白是经过了前世的人,她心里很清楚:依照前世的走向,此回春汛虽然没出事,可五月底黄河就会决堤,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正好六月。那时候京里上下都在准备着六月的万寿节。这消息一来,皇帝哪里还有过万寿节的心情?且不替接下来修堤坝、赈灾、防瘟疫这些支出。。。。。。。。这南边原就是国家税赋重地,这么一淹,不免又要斟酌着减税少赋,国库自也是又少一笔进账。如此这般,皇帝那一年的万寿节自然过的十分糟心,他一糟心,底下的臣子自然也好过不了。最倒霉的则是先前那个被派去治水的李侍郎——虽然黄河差不多年年都要出事,可他正倒霉,赶了个正着,自然就被皇帝给处置了。
其实,处置一个失职的工部侍郎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个工部侍郎偏偏是谢阁老的门生,这回也是谢阁老主管的工部。御史风闻奏事,自然要参谢阁老徇私护短,偏袒门生。。。。。。。
最最巧的是,这几件事正好撞上内阁选首辅的时候——现今的杨首辅已经年近八旬了,年老体弱,年初便上奏疏乞骸骨。
皇帝想着也不好真把人累死在位置上,这便开始琢磨起下一任首辅该选哪个:谢阁老与于阁老倒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偏谢阁老这个节骨眼上碰上了这么个倒霉事,于阁老自然是要踩着谢阁老坐上了首辅的位置。
于阁老原是山西世家出身,他做了首辅,那些跑马通商的晋商也觉得有了大靠山,越发的肆无忌惮,为着银钱便将大笔大笔的米粮物资送去北蛮,帮着北蛮养出那么一帮精兵强将。这些眼睛里只有钱的人自然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以至于上一世北蛮入关,直接就把他们那些积攒了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银钱全给搜刮去了,也不知他们忙活一场究竟又是为着什么。
而且,于阁老成了于首辅,固然便宜了晋商,可却也叫亲谢派的人倒了大霉了,白家就是这里面最倒霉的一个。
偏偏,白家世代为将,精忠报国,堪称大周边境不可或缺的一面铁壁。白家一出事,大周边境也跟着出了事。
记得上一世,北蛮汗王病逝,左贤王为了立威,联合底下的部落兵马,一齐挥兵入关。恰逢白家出事,边境守将宁伟国虽然拍得一手好马屁却也是个望风而降的软蛋,不仅丢了城,还送了十几万守军的性命。北蛮骑兵无人可挡,自是长驱直入,最后竟是直入关中,围京半月方解。
朝里那些大臣面上摆出的是忠臣贤良的模样,口上说的却是割地求和的话,就没一个硬骨头。古人说,“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割地北蛮,岂不就是抱薪救火?又或者,是割肉喂狼——那群野狼咬着了肉,若是不把整个人囫囵吞了,又怎肯轻易松口?
或许,那左贤王原本真就只是想立威,得了地,得了好处,哪里还收的住口?自然,也就有了后面的北蛮第二次入关以及大周国破之灾。
所以,姬月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白家不能出事——白家不出事,宁伟国便出不得头,边境也有能将守着,北蛮等闲进不了关内。
可是,要保住白家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白家的盟友谢阁老,不能让于阁老得逞。。。。。。偏偏,谢阁老举荐的李侍郎已经在黄河那头治水了,再过几个月,黄河又要决堤。。。。。
姬月白思来想去都觉无处下手——她就算是神仙,估计也管不了黄河?
真是天不给人留活路啊!
姬月白这么想着,忍不住又瞪了傅修齐一眼。
虽然,理智上她也知道自己当初选伴读时选了傅修齐确实是没选错——傅修齐的确是她最好的选择,傅修齐的身份不仅不会引起旁人怀疑,本人也是能力出众,对于她日后行事有利无弊。但,眼下想起黄河之事,想起谢阁老与于阁老之争,想起白家之败以及最后的北蛮入关,姬月白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当初选了白启做伴读,此时或者还能从其他地方插手此时呢!毕竟,白家可算是这一局棋里最关键的一部分。
所以说,虽然知道怪不了傅修齐,但还是好气呀!
姬月白活像一只受了气的小河豚,气鼓鼓的瞪了傅修齐一眼。
傅修齐:“。。。。。。。”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