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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浓,飘着的都是桂香,还夹幽冷的霜菊,随了风,轻轻的往医院小楼上飘。
到了夜间查房的时候,婉瑜披上外套,拿着病历夹上楼来了。两个日本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出示了下工作证与病历夹,这才被允许进入了屋内。
房间内没有开灯,婉瑜走到克文的窗边,把他身上盖着的白棉被掩了掩。月光从窗外泄进来了,落在克文的身上。他的脸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眉眼的轮廓仍然十分俊朗,嘴唇上干的起了一层薄皮。
婉瑜十分小心地用手抚触着克文的面庞,竭力克制着情绪,好叫自个不哭出声来。3。7
第310章 旧烟青(十)
就在婉瑜伏在克文身上的时候,克文的手忽然一把抓住了婉瑜的手腕。但是显然他还未有恢复,握着的手也是缺乏生气的。
“是谁?”裴克文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他的眼睛一半是睁开的,一半又像是闭上的,犹自还带着几分警惕。
婉瑜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克文缠着纱布的手腕,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手中,压低声道:“克文……是我……”
裴克文愣住了,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间又带上了几分惊惧的神色。他的双眸吃力地观察着左右,沙哑而急促地说道:“婉瑜,你不该在这里的,离我远点。”
“克文,难道你是毒蛇猛兽么?为什么我要离你远一点?”婉瑜双目紧紧地盯着裴克文问道。
裴克文的嘴巴抖动着,半晌,方才说道:“我是有毒,会把你害死的,赶紧走罢。”
“我不怕,克文……你知道么,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我总是不大愿意相信的,我一直在等着你的消息……可是如今看你这样憔悴,我真是心下心疼坏了,这帮畜生,肯定是没少折磨你了。”婉瑜哽咽说道。
裴克文轻叹了一声:“你不懂……许多事,不是你所能想象的。赶紧走罢,想法子离开这里。”
克文边说,边要将脸偏向另一边,示意婉瑜离去。可是婉瑜一向也是个倔脾气,但凡是认定了的事,又哪里会轻易放弃的。
婉瑜便用手臂将他的脸捧了回来,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前,手挽着他的脖颈,一言不发地亲吻他的面腮与耳垂。刹那间,克文苍白的面上一时红如火,他的呼吸也跟着局促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不得不闭上了眼,以免与婉瑜期盼的目光对视上。
婉瑜的眼角的泪珠禁不住的往下淌,她低声地哀求道:“克文,求你,吻我,吻我一次罢。”
裴克文仰着脸,一时呆愣住了,而后,婉瑜就瞧见他紧闭的眼中有两滴泪水溢出。婉瑜不由得心下大惊,一时便松开了手来,裴克文是个从不轻易落泪的人,她想,即便是鬼子将枪顶到他的头上,他也是决计不会流一滴眼泪的。
可是此时此刻,婉瑜却觉得有些看不大懂他了:“克文,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你心下就不能有我丁点的位置么?”
“不……婉瑜……你很好。都是我……我会为你带来痛苦,也会为你带来灾难的。你快走罢。”克文喘着粗气,吃力地说道。
婉瑜扑上去,捂住克文的嘴道:“不,克文,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这颗心都是为国为民的,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做俘虏的。如果可以,你便是一枪自我了结也决计不愿意苟且偷生的。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究竟是怎么才会想到割腕?一切痛苦屈辱都在你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裴克文垂下头去,眼中依然满是暗淡:“婉瑜,松井滕章的残忍,是你所不能想象的。他如果仅仅只是要毙了我,那也就算了,反正我早已经觉得生不如死了。可是他并不会轻易放过我,只要我不说出南京城内的所有机密,他便在我面前,一个一个地打死那些俘虏。他总是说到做到的,那些都是与我一道浴血奋战的兄弟呀,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一个一个的射杀……”3。7
第311章 绛绡解(一)
婉瑜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冷,只是抬眼望着克文,恳切道:“克文,我们一道走罢。我父亲的美国朋友会帮助我们的。”
裴克文苦笑了一声,而后摇头道:“婉瑜,走,怎么走?那帮被俘虏的兄弟们怎么走?难道都跟我们一起逃走么?这么多的人,如何又能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婉瑜倒是被克文这样问给难住了,是了,她只想着赶紧带着裴克文离开这个人间炼狱。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裴克文身后所系的是何等复杂且又严重的关系。
裴克文吃力地拉起婉瑜的手,深深的凝视着她的面庞,而后在她手背上郑重一吻:“我会记住今天的,今天是个好日子,一生一世都不敢相忘怀。”
婉瑜望着克文凄凄的笑意,他整个人都看着沉极了,好似是背负了此生无法承托之重。婉瑜一下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一股热血在暗涌着,她微微地楞了片刻,然后便在克文耳边一字字说道:“克文,你听着,我会救你出来的,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婉瑜的话,克文倒并未当真,他只觉得她一贯是这样的孩子气。于是他便抬起了手,轻轻摩挲着婉瑜的面颊。可是只这一个动作,却叫婉瑜一时泪盈眼眶。救出裴克文已经成了她新的信念,她莫名的觉得有些感动,许是为自己的执着,也许是为了未知的明日。
……
深秋,也只有松柏还是绿着的,上海街头的其他树木都已经是憔悴一片了。日本商会,白菊东倒西歪的,挣扎着在荒草里开出纯白的花来。牵牛的蔓,早枯萎了。冷冷凉露中,只有几朵残花点缀着。
秋风里,时时有玉蝴蝶翩翩飞来,停在枯花上,半日也不动一下,到似是幽情凄恋。它实则是冻僵了的,甚至是心甘情愿僵死在这冷香里头。
静云立在卧室的窗边,远远望着路边的梧桐,叶子已飞去大半,秃的更是一无所有,只有如青玉的树干,兀立在惨淡斜阳中,想来这个时候,整个上海滩都是这般惨淡的了。
“今年倒是特别怪异,这路边的梧桐,怕是也很难再得活了呢。”平嫂进门来,将一杯新磨烧好的咖啡放下,不禁开口说道。平嫂来到商会,全都是林君濠的主意,他总是怕静云在这里住的不大习惯,便派人将平嫂也给一道接到商会里头来了。
对静云来说,这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倒是更像在这商会里头又多压了一名人质。静云淡淡说道:“春天总是会来的,还有许多的梧桐籽落在土里,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今儿个一早,林先生吩咐了,我便回家里头替小姐收拾一些衣物过来。家里头许久不住人,院子里倒是长满了杂草,有些还是带刺的灰白蒺藜。当时我记得小姐与裴先生一道播的种,还额外牵了扁豆的牵藤。那时候好似张先生又替它临时搭了些柴枝做架子的。不曾想,这次回去,就瞧见这藤蔓长得不大好了,整个都将架子给压倒了。说起来也是奇事,它倒是也没有死去,不过就是在杂草与蒺藜里开花,还结了不少颗粒饱满的豆荚呢。这不,我想着小姐就爱吃这豆荚,便也采摘了一些回来。”平嫂说道。3。7
第312章 绛绡解(二)
静云点头道:“倒是劳你有心了,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倒是觉得真当是许久不吃豆荚了。不过……你一会将豆荚里头的豆子都给挑出来罢,加着上海青与咸肉,蒸一碗闷菜饭罢。记着了,饭煮好以后,一定要加一点结冻的猪油膏。”
平嫂知道,静云这样自诩吩咐,当不是自个要吃的,于是便多问了一句:“饭好了便直接送到房里来用餐么?”
静云没有回身,只是轻声道:“你装在篮子里头便好,上头盖一块白纱布便是了。”
到商会底下的监狱,并不轻松,实则也要走上一段很长的路,下了地下室的楼梯,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这监狱是日本人亲自设计的,因而十分的复杂,约莫需要转三四个弯才看到一条与先前不同的过道。
这条过道比较狭窄,而且又是往底下逐渐倾斜下去的,加之本身就在地下,所以光线十分的阴暗,显然并不是很多人来这里,地板上的积尘看着也比较厚。走到深处,里头有一扇大铁栅,静云低头望去,地上全是一条条栏杆的阴影。
她略略踟蹰了一番,不知怎的,她原本是极为渴望进入这里去见书言一面的。可是当她真的立在这里的时候,却无端地生了一股怯意。
守门的伪军见是静云来了,只是谄媚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在她今日来以前,他们团长早就打过招呼了,因而也不敢怠慢。
待得客客气气地将静云迎进门以后,那守门的人便又谨慎地把把栅架上了铁锁,而后对静云笑道:“一早儿就等着您了,可算来了。”
静云略略点了个头,从袋中取出五枚大洋,塞入守门人手中:“这位大哥,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守门人边笑边将这大洋快速地塞入袖中:“嗨,瞧小姐,这样客气作什么。我瞧您面善,一看就是大福大贵的人。”
他边说,边又凑上前一步,将一把钥匙交到了静云手中:“上头原来是吩咐了,不得让小姐进房内,只好隔着玻璃说话。我瞧您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您自可进去说会话,可是千万不可太久了,若是过了时间,我们这对上头也不好交代。”
静云悄无声息地接过钥匙,揣入袋中,而后说道:“有劳这位大哥了。”
“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您叫我啊。”守门人边说,边就往外处走去。
静云缓缓地踱步到了书言所在的囚房前,她紧紧捏着手里的钥匙,总觉得手心有些颤抖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方才感觉全身放松了一些,钥匙左右以拧,“吱呀”一声,门便开了。
囚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隐隐透着似有似无的天际。此时书言正卧在木板上,头与身子朝着里向,他早就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可是并未有回头去。
过了半晌,他未有听到动静,于是便刻意作慵懒状道:“怎么?今日又要换个方式来提审了?是要上鞭刑,还是上铁烙?又或者你们都玩腻味了,要上老虎凳了?告诉你们,要用刑,请随意,不过我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3。7
第313章 绛绡解(三)
书言见许久没有回音,心下疑惑着,也便旋即扭过了头来,这一看,便惊得直起了身来:“静云……”
只见着静云身着一件浅碧色的,周身都镂着通明花纹的绸衫,这料子特别,玉肌隐约可睹,乃是当年静云前些年在日内瓦的时候得来的。一身米黄色长统丝袜,简简单单的一双白色平底鞋,她缓缓朝着书言走来,袅袅婷婷的,倒是真如一枝带露的花儿。
静云望着书言伤痕累累的面庞,一时只觉得痛彻心扉,胸口只觉得刺痛极了。
有一瞬间,不知为何,她想起从前还在中西女校念书的时候。那时候看才子佳人的书,总是有着少女的情怀在的,诸如倒是情愿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不过也是因为觉着书里头读起来是美好极了的。
直到现在,她方才觉得不然,原来这久别重逢里头,掩埋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与泪水,诸如生死、诸如书言与她。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对书言的感情,已经是深深地嵌入了骨髓里头的。如今,她心下最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