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传说武瞾命牡丹冬令开花,踏雪而赏。且莫去计较时令,若是一个人心中觉得那株花开了,她就是开了。”问晴别有用意地瞧了裴岚迟一眼,拉了摄雪,一路笑着走了。
裴岚迟低沉了声音说道:“二位姑娘千万别误了月底的文稿。否则在轩主那边,我不好交差。”
摄雪没走稳,一个趔趄,这才恼怒地转过身来说:“知道了!”
裴岚迟心下有所计较,踱了几步站在墙根之下,颇有思虑。
喜雨最近的确勤奋,据锦书说,已经连着十天没日没夜泡在书房了。碧如一直陪着在旁边磨墨,实在是受不了,才叫上次刚刚犯过错的暗香前去顶替自己。锦书也间或进去陪伴,顺便打点几人的饮食起居。
那间书房被蒙上了厚厚的帐幔,喜雨仍命人点着灯,白昼也弄得像晚间一样。她也不顾自己的形容姿态,闷头写作。据前来送纸的小厮说,已经送来了可供书写三个月的上好宣纸,然而喜雨姑娘在这短短的十日,已然将纸张誊写一空!
不得已,小厮只好继续跑来抱鹤轩一趟。
不过,再这样下去,喜雨的身子恐怕是受不了。他命厨房多炖了一些补品,送去喜雨的书房里,打发锦书伺候她服下。
不管怎样,今日也必须让喜雨休息了。否则……裴岚迟不敢想下去,径直推开了喜雨的房门。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中开,明晃晃的阳光刺进阴暗幽深的书房里,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喜雨面色灰白地看了裴岚迟一眼,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裴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我……”她努力撑住桌面,想站起来。
他的面孔突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关切,步履仓促,疾步向前。
喜雨突然摇晃了几下,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喷在了墨迹未干的纸面上。
她的身体如同一只离巢的雏鸟,摇摇欲坠。
裴岚迟一把推开还在磨墨的暗香,跨步上前稳住了她的身躯。
暗香没有料见裴岚迟的这一推,身子一倒,脚步不稳直接冲着墙壁狠狠摔了过去。她拧眉朝那边一看,喜雨绵软地倒在了裴岚迟的怀中,手中握着的笔却丝毫不肯放手。
“去叫大夫!”裴岚迟的声音果断而急切。
暗香强忍住痛,挣扎着站了起来,艰难地朝着门挪去。
正巧锦书端来了午膳,正要送进去,却见一身是墨满脸狼狈的暗香走了过来,冲她说:“姑娘劳累过度晕了过去,快去叫大夫!”
情急之中,锦书将手中的食盒胡乱塞给暗香,转身奔向了中庭。
抱鹤轩内,有一名轩主特意请来的女大夫,长居于此,专程为轩中的姑娘治个头疼脑热,有时也为她们研磨一些花草药粉,颇有美颜之效。
由喜雨的住处奔去寻她,不过换一件衣裳的工夫。
暗香看着锦书奔去的身形,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
裴岚迟抱起喜雨,走出了书房。
暗香按着自己身上被撞伤的胳膊,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裴岚迟对喜雨的照顾,似乎凌驾于姐姐的遗言之上。
马车在郊外的阡陌中笃笃前进。驾车的人似乎着急赶路,频频挥动着鞭子,大声吆喝着前方的驾骑。马蹄在飞驰间,尘土飞扬,似乎在诉说着赶路人的心境。
驾车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秀美的双瞳,白皙的手指紧握马鞭,专心赶路。
她走的路与裴岚迟前些时候走的路并无二致。仍然是赶往城外,仍然是在阡陌小巷中驱驰。只不过,火燎燎的心境,却与裴岚迟不同。
抱鹤轩内发生的事情,她必须第一时间告知给抱鹤轩的主人知晓。
她丢下马鞭,奔向那道垂幕,不等里面的人发声,便一个弓步单膝下跪,道了一声:“轩主!”
“起来回话。”依然是那个男子懒洋洋的声调,不疾不徐,仿佛在春日午后打了一个盹,刚刚才张开惺忪的眼睛。
“喜雨出事了。”
“哦?”男子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慢慢掀开了帘子。他的身形依旧是瘦,单薄的好似一阵清风就能将他吹走。可是他的面貌又是令人惊异的美,即使在宫廷之中,也鲜少见到这般美貌的少年人。
“可是书稿的事?前几日不是有人来报说,岚迟亲自将那份《春满吴山树》给烧了?”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波澜,仍然是带着浅浅的倦怠,半分认真,半分疑问,还带着半分让人也跟着松懈下来的魅惑。
在这个人的面前,似乎什么都是迷蒙的,如月下氤氲的雾气,万般事物皆道不分明。若是雾气散了,即使分明了的事物,也显得毫无格调可言了。
慵懒,似乎就是抱鹤轩主人秉承的格调。
一切都在慵懒中缓慢地发生。
就连打个呵欠,也要慢慢的。慢慢的张嘴,慢慢的呼吸,慢慢的发出“呵”的一声,再慢慢的,将尾音在慵懒的呼吸中消散。
“是,裴岚迟,还有喜雨新来的一位丫头,一道将那书稿烧了。”
“那就是了,也不枉浪费拿喜雨的心血去试他的心。”男子说着,那只白玉般的手渐渐放下,在帘幕后消失不见。
只听蒙面的女子说道:“只是在此之后,喜雨闭关十日,埋头写作,方才吐出了一口鲜血。裴岚迟格外紧张,甚至还将喜雨的丫头给弄伤了。”
“哦?”男子的声调骤然一抬,仿佛游走的琴音从宫调直奔羽音。“那,喜雨她?”
“暂时无碍,只是太过虚弱,需要好好调养。饶是如此,这十日的闭关亦大有所成。似乎已完成了原本要平日里三月才能写完的书稿。”
男子听完,闭目思索了半日,终于开口道:“那么,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七章 讳莫如深
“是。奴婢正要讨轩主的示下。”蒙面女子声音似一把利刃,有着狠烈般的决绝。
“去吧。”他温柔地吩咐。
不幸中的万幸,是喜雨的性命无虞了。前来诊治的大夫说,只需要细细调理,安心修养足月,便可稍见起色。“此症乃是经年积月落下的,阴虚气短,血脉不畅。加之操劳过度,血气积郁在心脉,吐了也就罢了,只是以后可万万来不得第二次。”
碧如和锦书在细细照料卧榻之上昏睡的喜雨。
她极度缺眠,昏睡了足足十个时辰才醒来。锦书服侍她喝了些清淡的粥米,不过须臾便又沉沉睡去。不过气息比一日前好了许多。
裴岚迟介于男女有别,进不得屋去。他在喜雨的屋前徘徊了许久,望见了暗香。终于走向前,向她躬了躬身:“前日里多有得罪,还请切莫介怀。你的伤势没事吧?”他的眼神如此恳切热忱,却叫原本心凉了一截的暗香,终于又暖了过来。
她摇了摇头:“裴公子也是记挂着姑娘,我粗皮厚肉的,倒没有什么大碍。”
她额间的布带已经取下了,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只好梳了些许刘海稍稍掩盖。裴岚迟点了点头,道:“这几日还劳烦你照顾喜雨。”
“都是锦书姐姐和碧如在照顾着,我也就只能跑跑浣衣房。”暗香总是在磨墨的时候出现意外,虽说照顾喜雨不用再研磨墨汁了,不过碧如总是不放心她,只管打发她去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也无妨。若是你空了,来我的书房。我有话对你讲。”裴岚迟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暗香略站了一站,碧如收拾了一个布包,招手让她过去。
“去浣衣房取来上次我叫你送过去的衣裳。这是姑娘这几日换下来的,你拿去。那条绿茉长裙是姑娘最爱的,可惜沾了墨汁,你去好好问问嬷嬷们,劳烦她们千万要浆洗干净了。”
“是。”暗香接过布包,低头一看,那布包里露出鲜嫩的绿色裙角,沾着一点一点黑色的墨汁,煞是难看。
果然,送去浣衣房,嬷嬷们抱怨了半天。
“哎呀呀,姑娘们又是读书又是写字,总是染了一身墨!成日里就是叫我们洗。可是也得早些送来啊!你看,这墨汁都在裙摆上凝结了,再洗也会留下墨印子!”
“那有什么别的法子?”暗香问?
“我们都是寻了相同的颜色,替姑娘们绣上些花草来遮盖那些墨迹。只是这条裙子,大片大片的墨汁,恐怕是没法子再穿了……”嬷嬷将那条裙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摇头叹气。
暗香蹙起眉,道:“这是喜雨姑娘最喜欢的裙子。难道嬷嬷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其中一个嬷嬷突然抬高嗓门道:“有了!去求瑾姑娘!”
“瑾姑娘?”暗香并未听说过抱鹤轩有这个人。
“哎呀,她倒不是抱鹤轩的姑娘。”那个嬷嬷打开了话匣子。“她只是住在俺们家隔壁的一位画师,哎哟,那个画就像真的一样。画一颗小草吧,翠嫩得像是刚从地里钻出来的!画花儿呢,惹得那蜜蜂呀,蝴蝶呀,都往那画上扑!我们要去绣些什么模样啊,只需去求求瑾姑娘,不管什么图案,她一准能画得好!”
“那这条裙子……”
“若是姑娘你放心,叫俺今夜下了工,稍回去带给瑾姑娘,请她在有墨迹的地方画上些合适的图案,回头俺绣好了带给姑娘。这样如何?”
暗香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劳烦嬷嬷了。”
她转身又折了回去,想到方才的话,不免脚步略停了一会儿,终于朝着裴岚迟的书房走去。
裴岚迟虽说只是抱鹤轩的一名编书修撰之人,但是极受轩主的重用。
一来,他要监督轩中各位姑娘的成稿进度。
二来,但凡哪位姑娘遇见写稿当中的为难之处,裴岚迟还需负责为其指难辟疑。
三来,各位姑娘房中的丫头在誊录书稿之时难免出错,裴岚迟还得一一审核数遍,确定毫无瑕疵,才能送去给轩主过目。
加之他面貌俊逸,态度儒雅,是以不少姑娘都对他青眼有嘉。
暗香不由得暗暗敬佩这位不曾谋面的轩主是位知人善任之人。
若是将裴岚迟的角色换成一位女子,还不一定能压得住整个抱鹤轩的诸多伶牙俐齿的姑娘呢!
且不知裴岚迟唤她做什么。
暗香一路怀揣心事地走着,却不留神与迎面的来人撞了一下。
“做什么!不长眼!”摄雪没好气地发难道。
暗香急忙垂下头,极为小心地赔了个不是。
“算了,本姑娘今日不与你计较。”摄雪看了她一眼,正欲离开,倏而又折了回来,上下打量着她。“你且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暗香依言而行,视线在空中与摄雪对视,却被她眼神中的凛冽吓住,不得不又轻轻地将头垂了下去。
摄雪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丫头?据说连墨也不会磨,我瞧着你这张脸,倒是长得极好。”
“奴婢初来乍到,不懂轩中规矩,还请姑娘恕罪。”
摄雪好整以暇地笑道:“恕罪?你的墨又不是帮我磨的,何罪之有?”她绕着暗香走了几步,将暗香别在腋下的帕子摘了下来,扬手一看,却面色忽变。
“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摄雪咬了咬牙,将绣帕摔回给了暗香。
“多谢姑娘费心。”暗香接了帕子,目送着摄雪远去。方才被摄雪撞着的肩膀,还有些隐隐作痛。抱鹤轩的姑娘们,果然一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她就不明白,都是青春豆蔻的年纪,为何她们一个一个都这样不与人为善?还是,仗着多念了几本书,会习得几个字,写几篇流传之作,便处处要强时时争风,不惜口诛笔伐,致对方于死地。
暗香可以想象得到,以出云的个性,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两年,必定心存无法言说的悲切。
她却讳莫如深,从未在信中提及。
暗香想起裴岚迟那句:“但愿你什么都明白”,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感到心头有些凉,又感到有种急于冲出身体的愤怒,烈烈燃烧着。这愤怒是埋藏在心底的一粒火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