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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突发,陆贞看出宋姑姑是摆明了要找自己的错处,心怦怦直跳,但不忘记解释,端正给宋姑姑磕了个头,道:“姑姑,陆贞知错!但是这杯子不是越窑连珠杯,您看它胎色发黄,釉面粗糙,还有这么明显的冰纹,一看就是瓯窑最平常的瓷器!这种杯子市面上大约五十文钱一个,陆贞愿意赔偿,只求您别赶我出宫!”
宋姑姑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了。另外一旁的杨姑姑听到声响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宋姑姑只能尴尬地掩饰,“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陆贞这才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没有问题了。一行人训练到入夜才算结束,陈秋娘抢先进了房门,直直就躺到了床上,却很快就跳了起来,“谁干的!”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提起自己的被子,上面还滴滴答答地流着水。
一众宫女都惊呆了,紧跟着另外一个人也尖叫起来,“哎呀!我的被子也湿了!”这下每个人都紧张地开始检查自己的被子,陆贞扑到自己床前,却发现自己的被子丝毫无恙。
她还没回过神,阿碧已经气冲冲走到她面前兴师问罪了,“你说,为什么要浇湿我们的被子?”
陆贞愣愣地看着她,“不是我干的!”
一个宫女在一旁小声地说:“阿碧你别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陆贞做的?”
阿碧冷笑了一声,指着陆贞手里的被子,又一把夺过来在手里抖了几抖给身边的人看,“那为什么别人被子都湿了,只有她一个人的是干的?这都快到冬天了,你想让我们一晚上都盖着湿被子?陆贞,你的心到底有多黑啊!”陆贞的被子果然是干的,这样一闹,别的宫女都不大相信陆贞了,一时间议论纷纷,吵成一团。
回想起白天的遭遇,陆贞一咬牙,从身边端起自己的一盆水往床上一倒,“现在你满意了吧?我刚才明明和你们一起进的门,哪有时间浇湿这么多被子?”
话音刚落,宋姑姑却走进了门,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贞,问道:“你们在吵什么?”
阿碧缩到了一边,陈秋娘愤愤地上前告状,“姑姑,陆贞把我们的被子都浇湿了。”
陆贞毫不迟疑地分辩,“不是我干的……”
宋姑姑脸一板,“那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干的?”
陆贞看她这副神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绝望地低下头。宋姑姑一阵洋洋自得。陆贞猛一抬头,坚定地说:“姑姑,宫规上说过,无证即无罪。您不能单凭几床湿被子就断定是我干的!我要见杨姑姑,请她来说个理!”
听到陆贞这么说,宋姑姑免不了有些慌乱,“杨姑姑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你们这种小事?陆贞,你深夜吵闹,影响大家休息,我罚你去净房把所有马桶都洗干净!”
一旁一个眼明的宫女也看出了端倪,气愤地说:“可是……”
陆贞生怕她得罪了宋姑姑,拦住了她的话头,看向了宋姑姑,“是,姑姑,但能不能请您给大家弄几床干被子?”
宋姑姑本来苦心酝酿,以为自己折腾一两下,陆贞就一定会被赶出宫门,也不枉费了王尚仪嘱咐自己赶走陆贞的一番苦心,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眼下白白地让陆贞做了人情。她生气地说:“好!别人都有干被子盖,你今天晚上就睡净房去吧!”
陆贞淡淡一笑,往净房走去。这时节是最冷的时候,净房四处透风,泼水也成冰,透过窗户的缝隙,屋外白雪折射进来浅浅白光,四下寂静一片,宫女们平时唧唧喳喳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消失,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陆贞反而觉得自己心里一片宁静,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在小小的天地里找到扎根的角落。细细回想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宋姑姑为何在短短几天里对自己彻底变了样?陆贞脑海里不禁闪过王尚仪那张冷冰冰的脸,她说过的话语比这最寒冷的天气还要透彻入骨——这世间的人情究竟能冷至何?
陆贞握紧了手里的玉佩:高展,你还活着吗?我会坚强坚强再坚强地活着,你也好好地活着,期待着我们一定会有再次相遇的那天。
她吃力地搬着马桶,洗刷到快天亮才忙完,这才找了点稻草铺垫到稍微干净的角落里和衣睡下。睡梦里高展对她展露着笑容,就好像回到最初破庙里的时光:他们围坐在炉火边烤着鱼,突然一只老鼠窜了过来,从她手里抢过了鱼。她哎呀一声,从睡梦里惊醒,却看见一只大老鼠慌乱地从自己脚边敏捷地跑过。陆贞这次彻底放声尖叫了,脱下脚上的鞋,准确无误地砸向了老鼠。
好半天她才平静了下去,拿着手边的一块石头无意识地划来划去,喃喃地说:“高展,你在哪儿啊……”
受了惊吓的陆贞没多久又昏昏睡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边已经微露鱼肚白,身边一片冰凉,面前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陆贞跳起了身,施礼道:“给姑姑请安。”原来杨姑姑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陆贞之前划在地上的字。看陆贞醒了,她微微一笑,“是你写的?这笔体结构,倒是有几分意思,很像我一个故人的手笔。”
陆贞低头一看,发现地上自己零乱写的“高”“陆”等字。像是被杨姑姑洞穿了自己的小秘密,她也没留意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只是颇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胡乱写写。”
杨姑姑看她脸颊一片晕红,好心提醒,“高姓在我北齐是国姓,以后不可乱写。”
她用脚轻轻抹去地上的字,柔声问陆贞:“昨晚上在净房待得怎么样?”
昨晚她就听说了事端,本以为陆贞今日会和自己哭诉,但陆贞平静地说:“还行。”
杨姑姑上下打量着陆贞,看不出她身上会有的一般纨绔子弟的骄纵,不禁一笑,“嘴还挺硬的。行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回去跟大家一起练习吧。”
陆贞没想到杨姑姑没有为难自己,她有点发呆地看着杨姑姑走出净房的身影,赶紧也追了出去,往正殿跑去。今日事今日毕,新一轮的训练也应该开始了,远远就能看到小宫女们忙碌的身影,她心头一热,加快了脚步,悄悄走到了最后一排。
没多久,宋姑姑就发现了她,厉声把她叫了过去,“陆贞,你过来!”
陆贞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出宫门外。宋姑姑指着净桶说:“这就是你昨晚刷的马桶?脏得跟锅底一样,再去给我重刷!”
这就是直接找自己的麻烦了。陆贞忍无可忍地说:“姑姑,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直想把我赶出宫去?我明明没有得罪过你……”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姑姑。宋姑姑自己心虚,有点尴尬地转过了头,嘴里还说着:“你是没得罪过我……”
陆贞试探性地肯定说:“是王尚仪对不对?”
宋姑姑没有回答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陆贞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一咬牙,“姑姑,您至少应该去打听打听,我可是娄尚侍大人特别恩准入宫的。你这样故意为难我,就不怕得罪别人吗?”
她说完一番话,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又回了队伍里继续自己的训练。这一次,宋姑姑没有再找她新的麻烦了。但平静的生活意味着底下的波澜会更加激烈,而所有的争斗,渐渐拉起了最初的帷幕。
过了几日,是娄尚侍过来例行检查的日子。她带着一行宫人进了用勤院,指了陆贞和另外一个宫女斟茶过来。她满意地看着陆贞流畅地做着动作,赞赏地看着一旁的杨姑姑,“还行,杨姑姑你是调教小宫女的老人,果然没有令人失望。”
这一幕被远处的陈秋娘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娄尚侍偏心。她咬了咬嘴唇,从队伍里站了出来,高声说:“尚侍大人请留步,奴婢有要事禀报!”
杨姑姑看她这么没规矩,皱眉怒喝:“大胆!”
娄尚侍本来已经准备离开,此时却回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陈秋娘,不紧不慢地说:“无妨,你说吧,到底有什么要事?”她既然已经发话,杨姑姑也就不便多说,只是盯了陈秋娘一眼,又看了一旁的宋姑姑良久。
陈秋娘信心满满地指着陆贞说:“大人,我要告发这个陆贞!她不是什么好人,是个混进宫来的杀人犯!”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娄尚侍也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杨姑姑见情势不妙,挥了挥手,一行宫女都先离开大殿。阿碧深深看了陈秋娘一眼,嘴角还带着笑意,一语未发,就跟着众人离开。顷刻间,正殿里空空当当,只有娄尚侍、腊梅、杨宋两位姑姑、陆贞和陈秋娘。
陈秋娘详细说了一番,极尽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还不忘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海捕文书递到娄尚侍手里,“尚侍大人,您要是不信,我这儿还有张海捕文书可以证明!”
娄尚侍展开看了看,将画像扔到了陆贞的脚下,“陆贞,你有什么话说?”
陆贞看到陈秋娘隐隐露出笑容,还不忘记去看宋姑姑的脸色,心里更加清楚了几分。她捡起地上的画像,不慌不忙地说:“尚侍大人,我的来历,您是最清楚的。这海捕文书上的女子只是碰巧和我相似,但根本就不是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天下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入宫这些天,还有人说我长得像贵妃娘娘呢。我要是钦犯,哪里敢进宫来?再说,这画像上的名字虽然也叫路珍,可却是大路的路,珍宝的珍!”这番说辞,她这几日都在心里反复思量过,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陈秋娘看陆贞强自辩解,娄尚侍脸色又开始松动,着急地说:“你胡说,哪有这么碰巧的事?脸长得像,名字也差不多!”
陆贞挺直了身子,她也注意到娄尚侍脸色开始好转,镇定地说:“尚侍大人,您要是不清楚,大可以向长公主府查问,要是陆贞确系杀人凶手,一定听任大人处置……”
陈秋娘越发急了,“大人,您别听她狡辩,什么长公主少公主……”
杨姑姑早就看到了她和宋姑姑之间的眉目往来,就在这时适时喊道:“住嘴!竟敢侮辱长公主名讳,你不想活了!”
陈秋娘受了一惊,吓得缩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王尚仪没理她的死活,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一枚棋子,用完这一次,也没多大用处。她只是牢牢盯着娄尚侍,心底浮出一丝快意——看这次还不能把你陆贞赶出宫外!杀人大罪,追究下来,你娄尚侍也摆脱不了干系!
第16章:绣鞋
娄尚侍看着陆贞,挑了挑眉,笑了,“长公主现在又不在京城,你叫我问谁去?再说,你是我亲自举荐进来的,我不信你,还有谁信你?陈秋娘,我问你,宫内宫外严禁私相传授,你这份海捕文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陈秋娘本来胜券在握,被娄尚侍这么一问,张口结舌,“这个,我……”
娄尚侍嘴角浮出一丝讥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来啊,把这个满嘴胡话的陈秋娘给我带下去,打三十大板!”
陈秋娘看着宋姑姑求助,对方却将头转到了一边,眼看宫女们越走越近,她急急地说:“我没说谎,大人,您听我说……”
娄尚侍没理她。宋姑姑赶紧带着宫女将陈秋娘带下去了,生怕她嘴不稳,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出来。看到殿里没几个人了,娄尚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亲亲热热地上前拉着陆贞,就好像在闲话家常,“刚才在大殿上,我没好意思直接夸你,可你行动有礼,反应明敏,一看就是个值得栽培的好姑娘!好好练习吧,等见习期满了,我领你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说不定机缘巧合,你就得了她的青眼呢。”
她安慰了陆贞半天,才带着腊梅一行人走出殿外,待到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