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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强作镇定,“你……你胡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皇上瞒着你,倒是对你叔父说了实话,和康公主就如实告诉了我们皇上,你若是不信,到外面随便找一个大夫诊诊脉,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见她怔住,越国夫人得意地笑起来,“昭仪大人,你们皇上已经发病了,我知道,你们在到处找解药。可是,那个灵药,是我们南陈陈家传了几百年的秘方,眼下里,除了我手中的解药,谁也解不开。”
陆贞咬着牙瞪着她,“你们也太卑鄙了!”
越国夫人慢慢踱步走到她身后,“我也是为了贵国皇上好,哪个做男人的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古有三从四德,你无子,本应被休,但看在你为北齐立下如此大功劳的分上,我们公主还是允许你继续留下来。”
她想起高湛看着小皇子的眼神,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住口!”
越国夫人笑了起来,“我也是为了你们北齐好。要是你以后生不出皇子,你们北齐的江山,可不是后继无人了?放心,我们公主也不是非嫁他不可,再过三日,要是还没有音信,我就带着公主回宫。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南陈的大军吧。只是,你们皇上都已经疯了,到时候北齐又会由谁来主持大局?”
陆贞抖着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苍白的脸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她强撑着身体离开,努力安慰自己:不,不是真的,越国夫人说的不是真的,不过是刺激她的话而已,如果真的生不出孩子,她哪里会得不到一丝风声!
可是那股惧怕紧紧地跟着,如影随形,她终于忍不住招来太医。然而最后一丝侥幸也在太医的诊断中烟消云散——原来,越国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脑海中立即又浮现出一些她曾经疑惑的画面,在长公主坟前阿湛奇怪的神色,当她说用小皇子练手时,他慌乱而又难过的神色。
其实,很多蛛丝马迹都已经显露出来,只是她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而浑然不知。
阿湛,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默默地想着,蓦然想起娄氏临死前那阴冷的笑意,“高湛,你不要得意,哀家要是今天死了,做鬼也会咒你一生短命,不得安乐!”
如果五石散的毒不解,他的确活不了多久,难道真的会如娄氏所说的那样,一生短命,不得安乐……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阿湛不能出事,即便拼上她此生的幸福,也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的不好!
思及此,她的目光渐渐地坚定下来,带着绝望的坚定、不舍,还有决绝!
陆贞出现在昭阳殿的时候,高湛正在批阅奏折,他才苏醒便急着处理公务,不知是因为思念还是其他,他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便伸头往门口看去,眼睁睁看着日光被黑暗逐渐吞没,夜幕降临,他就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将眼前的这份奏折批阅好就去找她,没想到陆贞提着灯笼出现了。见到她,他无比欣喜,“阿贞,你来了。”
“可不,今天忙了一天官窑那边的事,现在才顾得上来看你。”
高湛看着她的脸,发现今夜的陆贞面色有些苍白,知她也是百事缠身,心里有些不忍,便故意揶揄道:“我今天偷了一天懒,让张相和嘉彦帮我在朝上顶着。呵,我们夫妻两个,现在倒是你比我还忙。”
陆贞果然笑了,他顺口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她愣了愣,回答道:“李大胆已经带着人开了工了,官窑很快就能正常。织染署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娄氏作乱的时候正赶上蚕歇,我们加紧养秋蚕,冬天都还来得及。”
他微蹙剑眉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问我的病,我知道,太医那边听了你的命令,什么实话都不跟我说。”
闻言,她又想起太医的话,心里渐渐黯然,却还是强打精神笑道:“他们下午还没查出来,当然不敢跟你说。可我刚过来的时候,太医已经过来禀告我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一种药,可以慢慢帮你戒掉五石散。”
高湛喜出望外,不可置信地确认道:“真的?你别骗我?”
她点了点头,贪婪地看着他的面容,信口应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只是那些药毕竟不是解药,配起来很费力,而且至少要吃半年以上才会有效。”
高湛大笑道:“呵,不管怎么样,能治好就行。”
“是啊,治好就行。”看着他欢喜的样子,心里的不舍又悄悄浮上来,她紧紧握住拳头,努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失落,却依然露出了端倪。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有些担心地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阿贞,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她连忙摇头,见他依然怀疑地看着自己,只能编了一个理由道:“我只是想,你解了毒之后,我们要怎么跟陈文帝解释,毕竟同昌公主已经在这儿了。”
这个理由的说服力很大,他并没有怀疑,轻轻抚摸着她愈加憔悴的面容说道:“强者就不需要解释。那天你说得对,大不了我们把他下毒的事公布出来,再大不了,我们和他兵戎相见好了。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那位公主。”
兵戎相见!听到这四个字,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经历过的连年战况,这一场战争里,孝昭帝、萧观音还有她最疼的丹娘都永远地离她而去,琉璃是因为躲在树上才得以幸存,如果再度开战,那么她又会失去谁?琉璃?阿珠?沈嘉彦?还有他,如果没有解药,他的病便无法控制,届时便真如越国夫人所说,一个疯了的皇帝如何主持大局?思及此,她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其实,我也想过,你一旦做了皇帝,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位女人。”
“你不会是被张相给说服了,要和别人共侍一夫了吧?是谁当初口口声声跟我说,如果一个男人不爱其他女人,把她们锁在宫里,就是天大的罪过?好了,别装大度了,我知道你是个醋坛子。”高湛笑着打趣,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开始描绘幸福的未来,“等我病好了,也解决完了同昌公主这件事,我们就带着阿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住一住,就像以前在王庄那样,我捉鱼,你洗衣服,对了,还得叫上乳母,我看你也不怎么会带孩子……”说到这里,他忽然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慌忙低头问道:“咦,阿贞,你怎么哭了?别哭啊……”
她慌忙抹去眼泪,强笑道:“我没哭,我只是太高兴了。”
“女人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高兴哭,不高兴也哭。”高湛笑嘻嘻地抱怨着,不自觉搂紧了怀里的人儿。
这一夜,高湛睡得非常踏实,睡梦里,他已经恢复了健康,抛开一切俗务,带着陆贞去了一个有山有水、鸟语花香的地方,盖一个小房子,男耕女织,就像普通的百姓一般,再不用为家国天下事而烦恼。
可是他的这个美梦还没做过瘾,就被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吵醒了,他不自觉地说道:“阿贞,我说了,你不用担心的,怎么又哭了……”然而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哭的人居然是琉璃,而身边早已经空荡荡了。
“怎么回事……阿贞呢……”
“大人她……”琉璃红肿着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双臂被一件大红喜服盖住,分明是陆贞亲手缝制的。
他的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腾地坐起来问道:“阿贞呢?”
“大人她走了!”琉璃喘息着终于将这句话说完,“昨天晚上大人就怪怪的,要我把喜服交给您,让您到时候穿,还跟我说什么内宫的事情以后都交给杜大人,当时我以为大人要做皇后了,所以不管这些小事。可是早上一看,大人就不见了,对了,她留了一封信给皇上您!”
琉璃说着将一只手从喜服里伸出来,才到半空,高湛劈手就夺过来,颤抖着双手将信口撕开,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
“阿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对不起,我骗了你,你中的五石散毒,其实没有解药,我不想你死,所以,请你务必要娶那位同昌公主。大婚之后,她一定会把解药交给你。
我知道你会生气,你会发怒,可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你,我必须这样牺牲我们的爱情。如果北齐再和南陈因为立后之事一直僵持下去,势必会爆发战争,那样的话,无辜的北齐民众又将遭受一次劫难。而且,我已经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了,而世间没有任何一位帝王会立一位注定无子的女人为后。如果那位同昌公主能为你生下一个孩子,我无怨无悔。
阿湛,不要发火,请冷静一些,想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除了是你的妻子,还是当朝品级最高的女官。如果我只是为了我俩的感情就牺牲了北齐,牺牲了你,那么,这个自私的我,对不起当日加髻时发下的誓言,更对不起死去的皇上和皇后,对不起天下的百姓。所以,请你不要恨那位公主,答应我,高高兴兴地娶了她,立她为后……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么终有一日,我一定还会回宫看你,要不然,你我今生今世都后会无期。
不要派人找我,天下之大,你不会发现我的踪迹。
阿湛,别为我伤心,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的丈夫。
对不起,再见。
还有,我爱你!”
信上的好些字迹都有些模糊,分明是被泪水洇开的痕迹。他一目十行地看着,眼前浮现出她哭泣的脸,难怪昨天晚上她会是那样的神色,还那样保证他可以好,原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阿贞,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如果我在乎子嗣,当初就不会让你服药,就不会一直与你不离不弃。阿贞,我们还有阿纬,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抚养他吗?为什么你却突然要离开?
是了,一定是那个越国夫人和同昌公主把她逼到了绝路,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不会怀孕?怎么会孤身远走?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高湛这一生,只与你三拜天地,一生一世,永永远远都只有你一个妻子!
阿贞……
他唰的一下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心一恸,只觉得喉咙涌出一股咸涩的味道,随即一口鲜红的液体便从他的口中溢出。
终究,还是各自天涯了……
第61章:尾声
三年后,北齐御花园。
一身便装的高湛坐在亭子里,静静地看着远处,那里,已经三岁的小高纬正开心地在花丛中摘花,很多名贵的珍品都牺牲在他的手下。
看着他纯真的笑容,高湛不自觉地扬起了嘴唇。
三年,三年了,没有仔细想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三年,阿贞,你知道吗,阿纬已经学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他和皇兄一样,有着轩昂的眉眼,你想我们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采了满满一怀之后,小高纬就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一个大石头旁边,那边同昌公主正用高纬摘来的花编成一个漂亮的花环。
小高纬将怀里的花撒到同昌公主面前,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片刻之后,他的眼睛一亮,露出得意的表情,开心地炫耀着什么。同昌满脸的不可思议,频频往这边看过来,美丽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神色。
高湛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荡到了过去。当年,为了陆贞,他甚至想要杀死同昌公主,然而在新房里,他的念头便全部消除了,因为他看到盖头下的同昌公主泪流满面,嘴里塞了一块布,正在拼命挣扎,而她的双手,竟然是被绑在袖子里面!
随后发生的事情更让他惊愕,越国夫人给了她一颗糖,她居然喜滋滋地吃起来,就像现在的阿纬一样。
就在他诧异之时,越国夫人流着泪同他说起原委。原来这同昌公主在随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