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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心请教起来,“我不想娶亲,有什么办法吗?我也知道,想聘娶春来根本不可能,可她这个性子,倘若上有大妇,定会吃苦头。”
萧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但转眼间也就想明白了,这与萧铉之的性子有关,他固然也喜欢春来,但主要还是他的性子很难在短时间接受同一个陌生人亲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他将来会怎么想,萧颂可不打算去掺和这件事,“此时谈这个还为时尚早,你先想办法救出春来才是正经。倘若一年以后你打算谋个差事抑或想去哪一处,有什么难处,知会我一声便是。”
科举原本就是用来选拔寒门出身的人才,防止世家大族垄断朝政,而并不是唐朝入仕的唯一途径,像萧氏这样的门阀大族出身,可以直接向礼部投自己的作品,叫做投公卷,也可以向名人投行卷,得到入仕的机会,这就意味着有很多走人情的机会。何必要同那些寒门士子掺和呢?
很多参加科举的贵族子弟多半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单凭家族势力上位,萧颂当初便是与宋国公作对,才会去参加科举。
“多谢九哥!”萧铉之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却至今没有作为,比之萧颂自觉差得远,便也就恭敬地应了。
萧颂答应他的请求,他心里就有了点底气,于是起身告辞,去族长那里。
冉颜在廊上拣花,见萧铉之出来,朝他微微施礼,萧铉之匆匆还礼离去。
“十弟原来是个傻的。”萧颂从屋内出来,看着萧铉之的背影道。
被萧颂三言两语迷惑,竟是连不想娶妻这种异想天开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那淡漠高深的模样都是表面,说到底萧铉之是个实诚的。
冉颜就在厅外,他们谈话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自然也听得见,听萧颂这么说,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哈。”萧颂笑了一声,接着道:“听说我大伯也是仁义礼晓的谦谦君子,十弟虽从未见过他,倒是继承了他的性子。”
冉颜知道,萧颂对萧铉之释放善意,不一定是真的要帮他。萧颂最大的目的还是把萧铉之弄走,破了东阳夫人的计划,且在报复的时候好下手,不至于弄得兄弟反目。
“谁说大夫人不在乎儿子,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儿子么?”冉颜轻轻道。
萧颂不可置否一笑,东阳夫人是为了儿子还是别的原因,还很难说,“大夫人比大伯小二十岁,当初大伯遭疑,是隋炀帝硬指给他的妻子,大夫人是杨氏宗女。”
冉颜却是第一次听说东阳夫人的身世。虽然不是公主,但以一个皇族宗室之女,豆蔻年华,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岁的男人,而且婚后不久就面临亡夫,又是亡国,她身怀六甲,颠沛流离,而后便把最美好的年华葬送在孤寂之中。看起来一个如此淡泊的女人,却做着谋权利的事,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揣度。
晚间,萧颂与冉颜一并去了祠堂。
处置春来的事情只通知了比较重要的一些人,因此今日的祠堂中并没有多少人,萧颂到的时候,春来已经被绑在堂中,两侧的席上坐了宋国公、独孤氏等人,并未特别的排座,萧颂便与冉颜在下首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坐下。
“人都来齐了。”主座上,萧璄缓缓道。
冉颜未曾太在意其他动静,目光落在跪坐春来身侧的一名男子,她终于见着了传说中的萧十一郎。
第338章 最大的输家
十一郎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两腮有些肉,好似尚未消去的婴儿肥,面部线条比起萧铉之都要柔和许多,眉眼生得极为明丽,那眉,并非萧家多数郎君特有的锋利剑眉,修长而平和,眸子清澈,看上去很是无害。
冉颜十分诧异,在她的推测,萧十一郎恐怕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所以才会和东阳夫人有瓜葛,可他生成这副面相,实在太能迷惑人,也太出乎冉颜意料了。
萧十一郎似乎察觉到冉颜的目光,眼神微转,偷偷看向冉颜,见到冉颜相貌如此精致秀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隐秘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唇角微微弯起,却没有注意一旁的萧颂。
冉颜愕然,就这种处境还想着调戏嫂子,看来果真是个浪荡子。
萧颂眉头一皱,周围的温度仿佛生生降了几度,醇厚的声音带着令人胆颤的冷意,缓缓打破屋内的寂静,“十一弟莫急,待族长处置过后,兄长会亲自为你引见你九嫂。”
其他人也自是察觉到萧铄之的细微动作,只不过从旁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被萧颂这么一戳破,顿时满屋子一片死寂。
砰!
萧璄气得浑身颤抖,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怒道:“来人,萧铄之在祠堂之上行为不端,亵渎先人,责十杖!”
在祖先面前轻薄兄嫂,这还得了。
萧颂余光瞥见有人微微直起身,似乎想要求情,萧颂便先一步直身恭敬地道:“族长还请息怒,十一弟性格向来活泼,我看他也只是好奇,小惩以戒也就罢了,杖责是否太过严厉?”
他神情严肃,情意拳拳,似乎真是要为萧铄之求情。
但“活泼”两个字简直如一把利刃直刺萧璄心底,三房的儿郎在隋末时几乎都英年早逝,一共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当年萧琢临死前亲手把还在襁褓中的萧铄之托付给萧璄,请萧璄一定帮他好好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即便不能成大器,也要是个堂堂正正的儿郎,不要辱没萧氏一门。
萧琢与萧璄乃是同母所出,感情甚笃,想着兄长只留一根独苗,因此对萧铄之比对自己儿子还好。
萧铄之小时候比萧颂乖巧不知百倍,也十分聪颖,萧璄很满意,长大之后,萧铄之渐渐沉迷于女色,不思进取。开始时,萧璄心想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预示着让三房需以子嗣为首要?因此只是略略斥责一番,不但给萧铄之娶了一个身出名门、端庄貌美的正夫人,甚至还娶了两房侧室,媵妾、侍妾加起来更是有十二人之多,没想到他是变本加厉,不断勾搭府内侍婢,还时常夜宿妓馆……
萧璄自觉得愧对三哥的托付,都成了一块心病,几乎到了要死不能瞑目的地步。
此刻被萧颂这个轻轻一戳,他顿时火气更旺,气得咳了几声,顺了气之后才恨恨道:“我没瞎,用不着替他推脱,打!”
萧颂见萧璄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少什么,面上还带着淡淡的惋惜,端坐着等待上家法。
萧铄之心中大恨,却也不敢辩驳,生怕萧颂会把十杖煽动成二十杖。
冉颜看了萧颂一眼,旋即垂眼盯着自己的衣袖。不一会,砰砰的闷响声便响起,间或掺着萧铄之的痛呼。
约莫才六七棍下去,冉颜已经隐隐能嗅到血腥味,不由抬眼去看。那杖是铁杖,表面极不平整,用刑的人也都是体格健壮的汉子,只消三五下便皮开肉绽,全然不是冉颜想像中那种几个婆子用木棍拍几下。
原本冉颜还认为十杖处罚不算重,一看之下,觉得倘若二十杖下去,半条命就没了,这十杖至少也得趴上十天半个月。
“我再问你一遍,究竟为何约见春来?”萧璄直直盯着趴在地上的萧铄之,冷声问道。
萧铄之这个时候竟依旧笑得出来,喘着粗气哼声道:“她那个模样,我能看得上她?倘若不是她约了我,我才不会对这种姿色的侍婢下手。”
萧铉之微微蹙眉。但是萧铄之说的也是事实,他喜欢女人,却也得是美人才行,他阅女无数,就算想换清粥小菜,也必不是春来这样的。
所以萧铄之此话一出,多半的人都信了,均嫌弃地看向春来——好一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贱婢!
冉颜看了萧颂一眼,他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信或不信,冉颜却是不信的,倘若春来真的只是想飞上枝头,萧铉之的条件怎么看都比萧铄之要好很多,好好的一个痴情美男放在眼前,哪个女人会巴巴地跑去跟别的女人抢另外一个花心大萝卜?而且春来又不喜欢十一郎。
萧璄抚平怒气,转向春来问道:“你约铄之,当真只是为了引诱他?”
春来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目光,准备一咬牙,就说“是”,可是她话还在嘴边,便被萧铉之截断,“不是!”
众人目光唰唰地看向萧铉之。
冲动。
萧颂目光微闪,自然而然地垂眸掩住这一瞬的变化,再抬眼时,还是一片波澜不惊,思绪飞快地划过,打断他的话道:“我劝十弟还是莫要感情用事,纵使春来跟了你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份情意在,但你也深知我们萧家向来赏罚分明,大房就剩下你一个嫡子,莫要为了区区小事坏自己前程才是。”
这事情若是落在萧铉之身上,充其量也就是一顿板子,但是他做了于自己名声有碍的事情,将来入仕,定然困难重重。
当然,萧颂劝阻他,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他的前程。
而且萧颂这话,虽都是说春来的错,却也把她与萧家的情分也提了提。这一点,萧铉之也是明白的,被萧颂打断,也使他稍微冷静了些。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跟了十郎许多年,见他不喜欢奴婢,所以才勾引十一郎,奴婢任由家主处置。”春来急急道。
春来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全东阳夫人,更为了保全萧铉之,如若萧铉之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满眼乞求地看向萧铉之,求他不要做傻事。
“族长,各位族老,大夫人来了。”有小厮在门口通报。
萧璄颌首,“让她进来。”
话音才落不久,门口光线一暗,东阳夫人在一名侍婢一名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面色尚有些苍白,依旧是寡淡清远的神情,在一袭素衣的映衬下,仿如随时能消散薄烟。
东阳夫人向主座上的萧璄微微欠身。萧璄摆摆手道:“你身子不适,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吧。”
待东阳夫人坐下,萧璄才道:“春来在孝期私下约见铄之,她已经供认不讳,做出这等辱没萧氏的恶性,不严惩不足以立族规,你可有何意见。”
“是我疏于管束,才使得院子里的婢女胆大妄为。也不过是个侍婢罢了,杖杀或驱逐也都在情理之中,不过还请族长和各位族老,念在她尽心尽力照顾我孤儿寡母数年,从轻发落。”东阳夫人声音轻轻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但是她的意见,却不容忽视。
萧氏小辈的人可能不怎么买她的账,但是在这些曾经是西梁王爷的族老眼中,东阳夫人还是西梁后主的皇后,是他们的长嫂,而且心甘情愿地为后主守寡这许多年,德行无亏,虽然年轻却是值得他们敬重的。
春来一事牵扯到族中有人勾结外力,让他们提高了警惕,同时也打算暗中调查。
春来的死活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背后。
族老们商议一番之后,由萧璄开始总结,前半部分长长的一段,引经据典,大意也就是:我们萧家是有胸襟了,虽然春来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念在伺候主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有大夫人求情,便网开一面。
重点却只有八个字:杖责三十,逐出萧家。
“族长!”萧铉之立刻有些坐不住了。
冉颜看着还趴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萧铄之,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杖责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