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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_袖唐-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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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歉疚。
  两个人互相扶持依靠……即便清贫,原本也可以双宿双栖。
  只是正如窦程风所说,造化弄人。
  雪地里静默了久久,仿佛是为了吊唁这位一生悲哀的女子。她出身高贵,甚至本该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可是父亲在皇权的争斗中败了,于是成王败寇,她作为失败者的后代,只能生存在别人施舍的夹缝里。然而就在这样的夹缝中,她开出了虽然畸形,却绚烂的花。
  ……
  “把闻喜县主的遗体送回柴府。”萧颂打破沉默。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小块的木板拼凑捆扎,做了简易的停尸板。冉颜帮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用帕子遮住那张含笑的容颜。
  松木板吸了水极重,只能六个人一起抬。行路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萧颂方才看着李婉平的脸,虽然不完全相似,也明明知道那不是冉颜,但还是忍不住胆颤,因此一上马便将冉颜紧紧搂在怀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快到城门处的时候,萧颂才唤了一声,“阿颜。”
  “嗯?”冉颜抬头看他。
  萧颂微凉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鼻尖上、脸颊上,最后,在她柔润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亲。
  冉颜不知他为何忽然热情,却也不曾拒绝。
  “闻喜县主……”冉颜心中复杂。眼前的一切已经很明了,李婉平定然是一直在关注案情的发展,她明知道早晚会揪出真凶,所以不惜替真凶去死。她写下绝笔,多半也是请圣上放手此事。
  毕竟若不是此事牵扯到她,也不会闹得这么大动静。在萧颂设计把此事弄上早朝之前,圣上就问了一句这个案子的进展。
  这在一般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顺口一说,但长期浸淫官场争斗之人,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玄机。
  不管是想要闻喜县主死还是活,圣上都不可能明说。如果闻喜县主真是凶手,圣上想让她活,这就是枉法,他要做一代圣主,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但若闻喜县主不是凶手,圣上又想干脆让她死,这是不仁不义,他更不能说出口。
  闻喜县主的身份尴尬,这些年来圣上一直提防着隐太子遗党与她取得联系,可除此之外,圣上这些年也越发对兄长心怀愧疚。
  虽然得到圣上特别示意,但这示意究竟是要她死呢,还是要她活?
  拖字诀是好使,总不能拖一辈子。
  冉颜到这时才想明白,为什么萧颂会觉得此事棘手,当初她还劝他不要想得太多,把实情查出来让皇上去头疼,现在想起了不禁赧然,这是君权至上的时代,不可同日而语。
  雪密密压压地下,仿佛要覆盖一切阴暗。
  柴府的书房里燃着火盆,一袭青衫跪坐在窗畔的几前,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的样子分外好看,他在纸上细细地勾勒着一个女子的容貌,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使得他原本落拓不羁的气质显出几分温柔。
  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卷起纸张,他伸手从旁边又取了一块镇纸来,将另外一角压住。
  有人推门进来。
  柴玄意看了一眼,“是……圆子,夫人呢?”
  “夫人不在府内。”圆子答道。
  柴玄意再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笔尖的一滴墨水落在画上,在美人的眼睛旁边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他皱了皱眉,吩咐圆子换了一张纸。
  再抬笔,脑海中那个身影却模糊了。
  
  第281章 莫失莫忘
  
  柴玄意握着笔的手一紧,又一滴墨在纸上绽开。
  “阿郎?”圆子看着他呆滞的样子,便知道记忆又开始渐渐衰退了,便连忙从书架取来一幅画。
  这画是柴玄意早上才绘好的,是李婉平看着他笑的样子。
  “阿郎,这是夫人。”圆子将画摊在几上,继续道:“这是郎君早上亲手画的,就在这里,夫人今天特别高兴,笑得特别好看。”
  柴玄意目光落在纸上,那个女子烟眉星眸,端庄明媚,笑容仿佛有一种感染力,他看着便不由自主地微笑。这是他最亲近的人了,绝不能忘。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内心深处茫然恐惧,但她依旧不离不弃。
  圆子眼眸微湿,垂下眼眸去,“阿郎若是忘记了,就照着这一幅画吧。”
  “你先出去吧,夫人回来便知会我一声。”柴玄意今日的记忆还有残留,并没有完全忘记,因此看着这幅画,竟是渐渐拼凑起了早上的画面,心下高兴,遣了圆子,兀自在屋内临画。
  他用镇纸将画摊平之后,却发觉左下角有一行小字,字迹清丽利落,柴玄意想起来早上妻子在他画好之后,提笔在上面写了字,并说让他以后再看。
  只是后来两人对弈之后,柴玄意的记忆就有些淡了,忽略了此事。
  纸上,李婉平只写了九个字:玄意,莫失莫忘。妻,宛平。
  莫失莫忘……
  对于平常人来说都是难事,更何况柴玄意患的这个失忆症?李婉平写这句话的意思,约莫也不是奢求执手共赴白首,仅仅是为了提醒他,他,曾经还有她这样一个妻子。
  柴玄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几个字,唇边笑意更浓,换了一张白纸,仔细临了一张,而后将原稿卷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唤了圆子进来。
  “明日把那幅画拿去表了,挂在书房内。”柴玄意道。
  圆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
  柴玄意抬眼看她,见到红肿眼睛,不禁问道:“哭了?出了什么事?”
  “奴婢……奴婢家里有些事。”圆子躬身,连忙转移话题道:“阿郎画好了?”
  “嗯,你过来瞧瞧,可像?”柴玄意招手,他刚刚根据脑海中残余的记忆进行了修改。
  圆子眼睛一红,连忙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她并没见过闻喜县主几次,唯一一次近处看,还错把冉颜认成闻喜县主,因此根本也不晓得像还是不像,但她肯定地点点头,“像,活脱脱像是夫人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莫失莫忘……”柴玄意在同样的位置模仿李婉平的笔迹写了下那句话。柴玄意的才华不仅仅是诗词歌赋,字也写得极好,而且能够随手模仿其他人的笔记。
  圆子别过头去,眼泪倏然掉落。她要怎么说,方才有人把夫人的遗体送了回来,要不要告诉他,夫人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阿郎。”圆子哽咽,虽然他总会忘记,见与不见也没有太多区别,但她看着柴玄意心心念的模样,又觉得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实在太过残忍,遂一咬牙道:“夫人……仙逝了,就今天,现在就躺在灵堂里。”
  柴玄意拿着画的手一松,纸张飘然落地。
  静默了片刻,圆子听见他平静中隐带颤音地道:“带我去见她。”
  圆子泪眼朦胧地看了柴玄意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心下松了不少,毕竟他是个什么事情都会忘记的人,不记得夫妻的情分便不会伤心。圆子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便领着他去了灵堂。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犹如漫天的羽毛。
  停放闻喜县主的灵堂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没有祭幛,没有祭物,只摆了一张榻,上面躺着的女子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身上还没来得及更换的衣物上大片血迹十分刺眼。
  柴玄意呆呆地望着她,心底莫名的钝痛渐渐扩散。
  取衣服进来的侍婢被屋内的寂静骇住,捧着一件红色衣物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圆子小声道:“阿郎……夫人刚刚被送回来,还未曾来得及换衣物,不如您去外间等等……”
  回答她的是沉默。
  久久,柴玄意才道:“衣物给我。”
  圆子示意那侍婢把衣服递了过去。
  柴玄意接了衣物,淡淡道:“你们都出去。”
  侍婢们迟疑了一下,纷纷把目光投向圆子。圆子挥了挥手,众人把热水和巾布留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记忆很轻,柴玄意除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别的再也不记得了,可是心底某块地方仿佛漏了一般,冷飕飕的疼。
  “宛平。”柴玄意也早已不记得,自己夫人的名字其实叫做李婉顺,他只记得今日的这个对他笑靥如花的女子,这个在纸上写下“莫失莫忘”的夫人。
  门外的廊下站了两排侍婢,风雪呼啸,圆子看着映在窗上的影子,死死咬着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怎么回事?”忽然有人低声打断了她的神思。
  圆子回过头来,才惊觉不知何时站了满院子人,为首的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清瘦颀长,眉宇间与柴玄意有一两分相像,却是柴五郎领着本家的人冒雪匆匆赶来。圆子是柴家的侍婢,自是认得他。
  “见过五郎。”
  圆子欠身行礼,却被柴五郎打断,“不须多礼,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道,一个时辰前,司参军亲自将夫人的遗体送回府内,并说要立刻进宫面圣,通报此事。”圆子答道。
  “司参军?司承韬?笑话!我们柴家的事,何时需要他一个外人插手!”柴五郎恼怒地瞪着圆子,“你们夫人出府做什么?带着哪个侍婢!”
  柴五郎生得瘦削,嗓门却不小,圆子被他呵耳中嗡嗡作响,顿了一下才答道:“夫人一向不喜人打扰,都是一个人待着,因此也无人知道她何时出的府,更无侍婢相随。”
  “什么?”柴五郎也听说过闻喜县主的性子,听到圆子的回答,却也不是很奇怪,他心惊的是,如果真是他们柴家照顾不利,导致隐太子唯一的血脉殒命,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他旋即又想到司承韬最近在协助刑部办案,就是柴玄意遭袭的这件事情,也许是与这个有关?
  柴五郎想着,立刻吩咐左右道:“立刻回本家,让大兄关注宫里的情况。”说罢又转头扫了一眼圆子,“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服侍!”
  众人噤若寒蝉,圆子道:“十四郎在亲自帮夫人换衣。”
  柴玄意在族中排行十四,在本家人面前,为了分清楚,圆子只能唤柴玄意的排行。
  柴五郎看着屋内的灯火,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去打扰。
  约摸在偏房里等了两刻,柴五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令圆子去请柴玄意。
  柴五郎听见那边的开门声,便起身在站偏房门口,看着柴玄意一身萧索地从庭院中穿过,圆子跟在后面撑伞,却被他落下很远。
  “十四弟。”柴五郎仔细看着柴玄意。一袭浅青色圆领广袖袍,墨发披散在身后,就这般茕茕立于雪中,明明是平静的表情,却无端显得孤独悲凉。
  柴玄意方才听圆子说过来人的身份,便依礼唤道:“五哥。”
  “嗯,上来吧。”柴五郎淡淡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解释为什么本家只有他一人来了,“大伯病重,父亲忧思成疾,兄长留在家中侍疾,明日天一亮便会过来。”
  他说着,旋即想到柴玄意明天也不会记得此事,说了也等于白说,便直截了当地道:“那些是本家带来仆婢,均知丧葬之礼,今晚暂且先帮你打点一些,明日宫里得了信,会告知县主如何安葬……你……节哀顺变吧。”
  柴五郎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柴玄意的肩膀,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闻喜县主死,对于柴玄意,对于柴家,都是一件好事,当初皇室把这个烫手山芋塞过来的时候,柴家就不愿意接受,柴玄意虽然只是偏房庶子,但才华横溢,未尝不会有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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