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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颜没有挣扎,萧颂晃了晃她,小声道:“阿颜,别生气,我一贯处事如此,我改还不成么?”
听着他闻言软语,冉颜也不是油盐不进,也不是不通世故,方才只觉得萧颂处事太过不负责任,但转而一想,他虽然过于世故圆滑,不择手段,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么做?”
萧颂见她不生气了,立刻老实交代,“那个瑜郎,是巴陵公主的人,听说何彦也曾经进出公主私园。”
冉颜颌首,这倒也合乎常理,若不是攀上了公主的关系,以何彦寒门士子的身份,哪有钱供他吸食阿芙蓉?
“这个案子的凶手其实也有可能是巴陵公主,我只是不想把公主扯进来,导致皇族对我抑或对萧氏的不满。阿颜,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且阴暗的人。”萧颂坦诚道。他看见冉颜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紧接着又道:“这案子发生在京畿之地,死的人虽然都没有什么身份,但人数着实也不少。案子不是刑部一家说了算,大理寺和御史台都要复审,到时候我把卷宗一交,再附上几个破绽,御史台势必要逼着大理寺重新彻查,到时候,即便我需要再协助,但也只是协助而已。”
协助和主审所要担负的责任可是天差地别!
“既然你不高兴,我协助的时候卖力一些,可好?”萧颂下巴蹭着冉颜的脸颊,笑眯眯地讨好道。
“萧钺之,拿开你的下巴。”冉颜嫌弃地拨开他长出胡茬的下巴。
冉颜又不笨,萧颂这么一说,她心中也就了然,也明白萧颂的苦心,他说得这么清楚,也无非是想让她了解并接受他的做事风格,毕竟以后要朝夕相处,总不能因这些别人家的事情闹别扭。
第279章 在我心里你抵过公主的尊贵
冉颜不知道曾听谁说过,男人就像孩子,不能太惯着,若是他头一次犯错误的时候便轻易地包容原谅,日后他便会以为你并不是非常介意这样的错误,于是就会越来越过分。等到你堆积到一个点再发火,说不定他还会以为你无理取闹,不再像以前那样善解人意了。所以对待这样的事情,要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你非常反感这样的事情,以后他再做事也会稍微顾忌一些。
冉颜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她心里早已经不生气了,却还是绷着一张脸不理他。
萧颂一路温言细语地哄着冉颜,把这次的计划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并保证回去就写“犯案记录”,以后改过自新,冉颜这才放过他。
冉颜的演技并不好,萧颂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绷着脸,但萧颂也很了解冉颜,她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女子,这么端着架子,是明白地告诉他,她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多少豪气干云,红颜裙下折腰。宋国公若是知道自己动用家法也没能把儿子教导得刚正不阿,却被冉颜稍稍不悦就轻易的改变,恐怕要气得吐血了。
然而,除了原本的处事风格之外,其实萧颂这次这般做是有苦衷的,如果他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惹得圣上不悦,惹得皇族不满,又能怎样?他背后有家族撑着,最多也就是被官降几级。
当今圣上不是个没有度量的,只要他萧颂还是个人才,等过了一时之气,日后还有很多机会升迁,官场上浮浮沉沉向来是常事,可是如今他有了未婚妻子,吴王恪似乎又很痛恨冉颜。冉颜的身份不高,也许并不是家族满意的嫡媳,想靠家族力量保护她远远不够,所以他不能失去一点保护她的力量。
冉颜窝在他温暖的怀里,也隐隐能想到这一层,只是她不知道萧颂是贪恋权力多一些,还是更多为了她。不能确定答案之前,她不会太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萧颂能考虑到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已经足够了。
刚刚亲眼看过秋娘和窦程风那份深刻又苍白的爱恋,将冉颜此刻对比得如此幸福,她不自觉地朝萧颂身上贴了贴,心中已然决定,这个男人,她要了。
“萧钺之。”冉颜唤他。
“嗯?”萧颂垂下头,呼吸的热气从大氅包裹的缝隙中传递到她的耳廓上,“怎么了?”
“如果有人往你身边塞些乱七八糟的人,只要你的心不变,我不介意为你变成杀人犯。”冉颜声音不大,头被包裹在大氅里,显得有些闷,“若是我们彼此情分单薄,各奔东西也就罢了,但如果你轻易变心,我也不介意变成杀人犯。”
萧颂怔愣一下,他明白,冉颜说的第一个杀人,指的是杀那些小妾,第二个指的是杀他。
半晌,他才爆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满含愉悦地道:“阿颜,你这是在向我诉请?”
她的本意并不是诉请,所以果断地摇头,但随即又想到,表达占有欲也算是间接地表现一种情意,又点头,“也可以这么认为。”
“虽然过于委婉了点,但是你夫君向来聪明。”萧颂低声在她耳边道。
冉颜脸颊微微一热,便不再理他。
萧颂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理所当然地道:“放心吧,我两位兄长都只有一个正夫人,而我也没想过弄着满院子莺莺燕燕,又占我便宜,又得花我钱财。”
“自恋,小气。”冉颜脑子里除了专业词汇,别的方面很贫瘠,一时竟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萧颂不服气地道:“冉娘子,你若是有空,不妨亲眼验证一番,你未来夫君要姿容有姿容,要体魄有体魄,哪能轻易被庸脂俗粉玷污。”
冉颜噗嗤一声失笑。
“你的两位嫂嫂,一位是公主,一位是县主,只有一个夫人自然在情理之中。”冉颜知道,唐朝许多公主都很霸道,更有甚者,不让夫君纳妾,自己却出去偷情。虽然贞观年间的公主要稍微贤淑一些,但那骨子里的骄傲绝不少一星半点。
萧颂带着凉意的手伸进大氅中,攥住冉颜的手,“记仇,你是还记着当初我说你身份之事吧?”他顿了一下,诚恳地道:“阿颜,不一样的。我对无关紧要之人,或许刻薄、倨傲,但……现在,你在我心里,抵得过公主的尊贵。”
冉颜的心跳,有刹那停歇。
这在这一刻,冉颜忽然很感谢刘青松,以她对人的分析能力和对心理学的了解,自然明白刘青松在萧颂的成长过程中究竟起到了什么样的影响作用,刘青松几乎陪伴萧颂整个少年、青年时期,这个时候人尤其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刘青松许多现代观念无疑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萧颂。否则,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唐人,即便风气开放,他可能也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可以说,如果没有刘青松,萧颂就不是今日的萧颂,冉颜深深觉得,命运的巨轮,转动得自有规律。
一路无话,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温度却不断升高,他抱着她,仿佛就抱着全世界。
……
雪还在下,萧颂驱马带着冉颜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冉颜能清楚地看见马上闻喜县主的背影,不,是李婉平。她一直那样挺直着脊背,发丝与裙裾在风雪扬起,而她宛如一株悬崖上的孤松,纤弱却又顽强。
不可否认,闻喜县主分裂出来的这个人格极有魅力,如此多谋且洒脱的女子,这世上恐怕也不多。至少冉颜觉得自己在心性上不如她。
“她是在包庇谁吧?”冉颜喃喃道。
现在疑犯只有巴陵公主和柴玄意了,若真是包庇,自然不大可能是包庇巴陵公主。
冉颜的声音极小,萧颂却听见了,冉颜这话正与他的看法一致,这一切出现得太突然,太过合他的想象,反而觉得有种违和感。于是不禁问道:“为什么这样想?”
“闻喜县主还有一个兽性人格,她在遭受不同威胁的时候,这些相应的人格似乎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冉颜回忆到上次她用针威胁兽性人格的时候,李婉平便会出现与她周旋,那么当遭受武力威胁的时候,为什么兽性人格没有出现呢?冉颜沉吟一下,道:“我并不能确定,只是怀疑而已,我对人格分裂这方面并不是非常了解。”
不同人格分裂者,各个人格之间转换的规律,恐怕就是心理方面的专家也不能有百分之百地掌握。
“不过,我可以肯定,李婉平这个人格已经盖过了闻喜县主原本的人格,她有其他两个人格的记忆,怕是也能控制其他两个人格的出现。”冉颜叹道。
两人正讨论闻喜县主的人格问题,前面忽然传来司参军一声惊呼,“闻喜县主!”
第280章 亡
几乎是同时,李婉平从马上栽了下去。
司参军飞身下马,在她落地之前堪堪接住了她。
萧颂立刻加快速度驱马疾驰到跟前,入目便瞧见了李婉平口中不断有血涌出来,已经沾湿了胸口一大片。
萧颂帮冉颜下马,她便立刻过去探李婉平脉,指头下的脉动细弱,并且渐渐游离,时有时无。
“萧侍郎。”李婉平睁开星眸,眼眸中含笑。
她与冉颜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令萧颂心头一窒,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嗯,县主有何事吩咐。”
“不敢当。”李婉平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米白的信封上已经沾染了一片血迹,她抬手递向萧颂,“劳烦明日帮我交给圣上,请他一定要看看,这是我……的……绝笔。”
萧颂接过信,也不嫌上面的血迹污秽,直接装进了袖袋里,“县主放心,我明日清晨便进宫面圣。”
“多谢。”李婉平粲然一笑。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刻的闻喜县主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她一双眼眸宛如秋泓,倒映着四周火把微微跳跃的光芒和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渐渐暗淡下去。
“婉顺,我……替你杀了他……”李婉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唇畔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的灵动归于一片死寂。
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婉顺,你那么胆小,便让我替你经历死亡吧。
冉颜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一丝挣扎,也许是主人格想出来,却被李婉平压制住了,不知是幸或不幸。
司参军诧然地看着闻喜县主娇美的容颜,心底触动,他守过边,也作战过,不知道多少性命死在他手上,可这却是第一次有女人死在他怀里,并且带着这样明丽的笑容,死得这么洒脱。
冉颜脑海中纷乱,可悲可叹的闻喜县主啊!她原本在长期的恐惧中,分裂出来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格,最终却是产生了独立的感情,成为杀死她的凶手。
李婉平说:婉顺,我……替你杀了他……
替闻喜县主杀的,而不是自己想杀窦程风,也许一直记得杀夫之仇的人,就只有闻喜县主而已。关于闻喜县主的那次婚姻,冉颜也略知一二。
李唐近支皇族的嫁娶,首选姻亲,次选功臣,后选门第。
然而,刘应道既不是姻亲功臣,也不是门阀或高官之子,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刚从弘文馆学生补到通事舍人的小官,以高祖嫡亲孙女、皇帝亲侄婚配小官,在重视门第的隋唐,这根本是对李婉顺的侮辱与轻视。
但婚后,纵然闻喜县主与刘应道的生活十分清素,也还算琴瑟和鸣。原本以刘应道的才华远远不止这点前程,可他娶的是隐太子遗孤,是李建成的女婿,这个尴尬的身份注定他在官场失意。可是刘应道并未因此埋怨,而是花更多的时间陪闻喜县主,而闻喜县主欣赏他才华的同时也对他心怀歉疚。
两个人互相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