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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源进来时脚步有点虚浮,封决这才想起来,何源刚才也被困在大火之中,看他身上虽然没有烧伤,但是原本清秀的脸上被烟熏得有些黑痕,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何源进殿,先是对着封隐和封决行了礼,随后转向封决,“下官听说两位王爷在煊赫宫,便冒昧寻了进来,还请两位王爷不要怪罪。下官的来意,是不想看到两位王爷在这样的关头产生争执,让外人有可趁之机。自从先帝驾崩以来,北陵王朝状况频出,一些暗处的势力蠢蠢欲动,要是两位王爷再同室操戈,皇室危矣!”
封隐和封决兄弟俩都没吭声。
“肃王爷的心情,下官可以理解。下官在宫中待了月余,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看得比谁都清楚。是非曲直,你我心中自有定论,不必在这些侍卫太医面前争论。两位王爷把这些皇室私事搬到台面上来说,岂不是在替整个北陵皇室抹黑?封氏先祖在上,他们若是看到如今的情景,在天之灵又怎能安宁?!”
何源疾言厉色说完一通话,随即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的嗓子本来就受了伤,如今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自然有些不堪重负。一旁的太医犹豫着想去检查他的伤势,但是碍于两位王爷在前,不敢贸然行动。
“去给何大人看看。”封决发话道。
何源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任凭两个太医替自己检查,嘴上却仍旧继续论事,“肃王爷,我可以以性命担保,这次的中毒事件与明华殿起火事件,都不是出自隐王之手,何源若有半句虚掩,万死不得超生!”
封决听他发了毒誓,转头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封隐,“既然何大人替你作证,我便姑且信你一次。”
“你信我如何,不信又如何?”封隐漠然道。
但封隐心里感觉到更多的是意外,他没有想到何源会在这个时候替他说话。虽然说他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他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封决闻言又要动怒,何源却又叫住了他,“两位王爷,眼下当务之急,是暂时封锁皇上驾崩的消息,然后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封决这才冷静了下来,把目光扫向殿内的几名侍卫和太医,“你们今日在煊赫宫的所见所闻,若是传到外人耳中,后果如何,应该不用本王多说。”
太医和侍卫连连应声,这话封隐先前说了一遍,封决现在又说了一遍,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那你想怎么样?”封隐忽然发了话,双眼紧紧地盯住何源。
他有些看不透的心思,照理说,何源若是真的一心向着封昊轩,他此事应该是这宫里头最厌恶自己的人。
“下官不过是一介侍读,在这样的要事上无权置喙。皇上无后,东宫无人,北陵没有储君,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屈指可数。臣别无他意,只希望两位王爷尽快在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这样才能帮北陵度过剩下的难关。”
而封隐让人把封昊轩的尸体抬到煊赫宫,就是为了防止封昊轩已死的事情过早外泄,若是有些人知道北陵无主,那朝中恐怕又要掀起一波惊涛骇浪。
而经过这几次的折腾,北陵元气大伤,若是再来一次夺位之争,恐怕连北陵那些附属的部族都要想要出手了。而南疆的兵力又弱,哪怕端木莲承诺替北陵暂时守疆,到时候若是事态严重起来,他也控制不了局面。
“就这样?”封决微微皱眉,显然是对何源的答案感到不满意,“在这件事上,你是朝中最有发言权的臣子。”
“下官不敢僭越,”何源低了低头。“祖宗法制不可乱,立帝大事,两位王爷可以请示那些已经隐退的宗亲,再根据朝中大臣的意向,决定继位的人选。何源在这里说这些话已是不该,回去自当领罚,两位王爷也还请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在场的太医和侍卫听得心惊,何说话的样子,俨然就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可他分明比封隐还要小了一些,何况他教训的两个人还是皇室贵胄,这个探花郎不愧是封昊轩先前挑中的人,胆识如此过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令人信服。
封隐回头看了眼被搁置在一旁的年轻尸体,默然朝外走去。
他此事心里烦躁,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他脑子里想的却是付清欢。
如果这件事继续恶化,她或许真的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
“隐王爷,”一名太医还是忍不住出了声,“您的伤口要尽快处理,不然感染到全身,后果不容乐观。”
封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后面的何源却忽然叫住了他。
片刻后,两人来到煊赫宫的偏殿,殿内只有两人,空旷的宫室因为长期空置,殿内也就没有供暖的炭炉,将人身上的冷感增加到最强。
两人的脚步声在殿内回荡,封决在外面守着,煊赫宫也被羽林卫围了起来,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窃听到这里的对话。
封隐抿着唇,静静地瞪着何源接下来的话。
“肃王爷想必也已经知道,皇上并非死于大火,而是死于中毒,”何源顿了顿,“肃王想知道皇上真正的死因么?”
☆、149。第149章 真正的死因
“肃王想知道皇上真正的死因么?”何源比封隐身量稍短一些,说话时半仰着头,面对威严而阴狠隐王,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逢迎。
“你说。”封隐光看何源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更何况他还要特地跟自己来到这个无人的地方,看来这里面的名堂还不少。
“若下官说,皇上死于自杀,隐王可会相信?”何源定定地看着封隐,清明的眼中一片坦荡。
封隐没有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日落之后,皇上自御书房回到明华殿,便让人摆酒设宴,还把下官一同请了过去。然而当下官步入明华殿时,却见满地尸体横陈,所有的宫人都倒地而亡,看样子都是中了毒。唯有皇上一人端坐于桌边,让下官过去入席。”
毒是封昊轩为自己准备的,他毒死了整个明华殿中的人。何源说这话时,脑海中想得并不是封昊轩毒死众人,而是他先前替百姓忧心的模样。少年敛着眉,连做梦都想做一个体恤百姓的仁爱之君。
但是他最后却用明华殿所有人的死亡,表达了对自己仁君之梦的讥讽。
封昊轩的志向,在封隐的扭曲下,变成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执念,一个无法实现的痴梦。
这便是何源最怨恨封隐的地方。
“皇上给过下官选择,下官没有喝下那杯鸩酒,不是因为下官贪生怕死,而是下官想要规劝皇上,一切还没有到穷途末路,一切还有希望回头,皇上却趁下官不注意喝下了那杯酒。”
何源永远和忘不了封昊轩喝酒时候的眼神,那眼神怎是一个十五岁少年应有的?
“皇上之说了几句话。他说,苏笑生败了,一切都完了,隐王不会放过他,他不悔为帝一年,只悔亲佞远贤。他只能来生再施展他的抱负,唯一的遗愿,是北陵能够在隐王的手中,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封昊轩说得最后一句话,何源没有说出来。
那是封昊轩对他一个人说得话,他永远都会将其埋在心底,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下官当时便想,若不是隐王殿下相逼,皇上又会如何走上这条绝路?王爷说过,会留皇上的性命,但是古往今来的废帝,有几个能够得到善终?皇上说,宁可死在皇位上,也绝不在阶下苟活。”
“所以他便不顾自己的身份,去与苏笑生联手?”封隐忽然打断了他,“他不是三岁小儿,为何会做出如此幼稚荒唐之举?你先前口口声声说,封氏祖先会因我与二哥反目而难以安心,那他们若是看到堂堂北陵一国之君,竟然与一个别国安插在本国的奸细联手,又会作何想法?何大人忠君爱国,怎能看着皇上做出这样的事来?”
“隐王爷,请恕下官直言,”何源不卑不亢地看着他,“所有人都有权指责皇上的做法,但是隐王爷没有。一切都因隐王而起,隐王是一切祸患的源头。下官不懂婉言,隐王要是心有不满,想将下官处之而后快,那便等着天下人的非议吧!”
何源没有说错,封隐的名声从来都不好,因为那一双蓝眸,北陵国的人始终把他和异类、不幸混为一谈。虽说铲除秦王两家的事情在百姓眼中是正义之举,但是还是有人对着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而今苏笑生给王阳的那封信已经渐渐在天策军中传了开来,百姓虽然还没完全了解真相,但是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天,到时候封隐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算已经坐上了皇位,也不得不退下来。
众口铄金,这个道理封隐再明白不过。但是对此他却完全不加畏惧,因为——
“再倔的嘴也怕刀,”封隐冷漠地说道,“若是有人提出异议,杀鸡儆猴,剩下的人自然不敢声张。”
“原来王爷要得是这样的天下!”何源看着面前的封隐,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人,“百姓敢怒不敢言,官员敢议不敢奏,皇上就一辈子活在正面的评价与官员的喜报中,自欺欺人地当皇帝?”
如果封隐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何源必当倾尽全力,不让这个人登上皇位,为祸北陵。
封隐说这话自然不是真的,何源的话让他心生不快,他原本准备收手了,但是封昊轩自杀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何源字字句句戳他痛脚,若不是他有惜才之心,恨不得立马下令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官员拖出去凌迟处死。
封隐一直自命定力过人,忍字头上一把刀,他的头已经被刀砍得千疮百孔。
但是自从付清欢离开,他的所有耐心便已可见的速度消退,何源寥寥数语,就让他几乎失控。
何源见封隐转过身不出声,便知道他先前说的话是气话,语气也随即软了下来。
“皇上死的真相,下官只告诉隐王一人,是因为下官相信隐王尽管先前怀有二心,但仍旧是可信之人。”何源缓缓说道,“肃王爷满腔热忱,虽然通晓兵法,但是不谙政事。他若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或许会完全顾不上大局,只想替皇上报仇。下官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不希望皇上最后的遗愿也落空。”
其实何源没有说的是,他原本想着若是能活着离开火场,便把事情告知封决。但是目睹封隐冒着生命危险救出自己时,他改变了这个主意。
这一转念,几乎改变了几个人的人生轨迹。
封隐手臂上的伤口只处理到一半,何源能够闻到肉体被烧焦的气味,眼中的厉色也随即更淡了几分。
“本王知道了。”封隐淡淡地说完五个字,随后转身欲走,何源看着那个高大挺直的背影离开,忽然就想到了封昊轩事出之后在自己怀中死去的情景。
封昊轩跟他说,感谢他在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了他的身边。
封昊轩跟他说,感谢他没有因为他病态的迷恋而疏远他。
封昊轩跟他说,感谢他亦师亦友地陪伴他然后不再彷徨。
封昊轩还说……他还没有继续说,因为当他说到这里时,强烈的毒素已经封住了他的命脉,他几乎死得没有任何痛楚。
封昊轩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要追随他一同烦死。
那个十五岁,如朝阳般的少年,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
封隐走到侧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