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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襄刚刚醒了,距离午饭还有小半个时辰,恰好能够加一次点心。毫不迟疑地接了蛋羹,慢慢吃起来。
有魏嬷嬷伺候着,江夏也不多耽搁了,自回东厢歇息补眠。
未时末,赵一鸣匆匆赶了过来。
听闻江夏歇着,他也没让人打搅,只看过徐襄的病情之后,就又匆匆离开了。
黄昏时分,江夏方起,听翠羽回报赵一鸣来过,江夏默然未语。
赵一鸣匆匆来去,能够肯定没有找到越哥儿的下落……究竟,越哥儿被卖去了什么地方?
或者,可以去刘氏口中讨消息?那毒妇……种种能够从刘氏口中掏出真相的手段,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让江夏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染了一层血腥和狠厉。
好在,她一直垂着眼,她眼神中的情绪波动,才没被两个丫头看见。
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方才稳定下来,眨眨眼,眼底也恢复了一片平静。
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她脏了手!
且再给赵一鸣一些时间……
“阴天了,夜里或许有雨,姑娘多穿一件吧!”翠羽在一旁建议。
江夏转回神,对她微微一笑道:“一件夹袄子也就够了。屋子里有火盆,不冷!”
翠羽点点头,正要拎过早上的衣服来,就听江夏又道:“不要那一件了……给拿那件湖水蓝的袄子吧!”
翠羽的动作一僵,苦笑着道:“姑娘忘了,您昨晚穿的那件,今早上换下来,奴婢给你洗了,还没干呢!”
江夏失笑,转眼看着彤翎给她梳好了头发,于是自己起身往衣箱那边走去:“那我自己挑一件……”
“姑娘!”彤翎突然出声叫道。
“嗯,什么事儿?”江夏停住脚步,回头。
“嘿嘿,姑娘,奴婢给你找……”彤翎撂下手中的梳子,飞快地跑过去,打开衣箱,随即拎出一件桃红色的窄腰袄子来:“姑娘,这件吧?您看这穿花蝴蝶绣的多精致,跟活的一样……”
她就是嫌弃一身红,才想着换件袄子的。换下梅子红,再穿件大红的……好像还不如不换吧!
江夏笑着摇摇头,“换一件素净的……我记得有一件丁香色的……”
“是,姑娘稍等,奴婢这就给您拿……”彤翎强笑着,转回身去拿衣服,动作僵硬着,竟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趔趄……
这样的异常,江夏心里在有事儿也看出来了。转眼再看翠羽,也是脸色紧张,两只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
这两个丫头怎么了?……好像,从今天早上两个丫头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江夏脑海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她却没有询问,只是冷眼旁观着。
似乎,是她说要换衣服,让两个丫头紧张起来……彤翎抢着去拿衣服不说,翠羽也是紧紧盯着衣箱……
衣箱里能有什么,让两个丫头这般紧张的?
最出格的砖头被她拿出来了,几件旧衣裳……她出身不好,大家都知道的,也不会让丫头们害怕呀!难道,两口箱子里还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东西……
突然,江夏脑中灵光一闪,她大声喝道:“等等!”
彤翎吓得手一哆嗦,拎着的袄子掉进箱子里,她的人也差点儿扑进箱子里去!
“姑娘……怎地了?”
江夏却并不回答她的询问,几乎是飞奔到箱子跟前,一把将彤翎扒拉开,自己俯身进箱子里扒拉起来。
片刻,她从箱子底儿扒出一件黑黝黝的物事来,正是那****见过一次的陶埙!
——她,大概知道,那曲谱的来历了!
☆、44。第44章 容她吐会儿先
梦中,那位‘前未婚夫’的信息并不多,隐约只记得姓庞,印象中人称庞少爷,应该也是薄有家产的人物,但显然庞家的家世没法与徐家比,要不然,刘氏也不会悔婚,将夏娘卖进徐家冲喜。
手里捏着黑色的陶埙,江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月黑风高夜,她手拿陶埙和曲谱,踩了梯子,与那庞家少爷墙头私会……明明郎有情妾有意,两情缱绻,却命运作弄,不得成就佳偶眷属,只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哎哟妈呀,不行了,太雷了!……容她去吐会儿先!
被自己的想象雷的浑身汗毛倒竖,江夏打了个激灵,扑撸扑撸胳膊,撇撇嘴,很想将手中的陶勋就此人道毁灭。但是,想及夏娘的小弟越哥儿,她却只能暂时将这份冲动压下去,垂眼盯着手中黑黢黢的陶勋,默默琢磨起来。
在越哥儿被卖的节骨眼上,庞家少爷让人递了一份曲谱来,很可能,越哥儿如今就在庞少爷手中。
这样,江夏就有些不明白了。
被悔婚的庞家少爷,是真的衷情夏娘,买越哥儿是单纯出于好意相帮?
可庞少爷能让人将曲谱传过来,就说明其实他大概猜到了赵一鸣等人的身份,也猜到了他们背后是夏娘,这种情况下,庞家少爷插一杠子将越哥儿劫走,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或者,庞家少爷听说夏娘花堂自戕,以为夏娘心系与他,非他不嫁,忠贞不二?他想着通过越哥儿,与夏娘再续前缘?
噢,算了,她还是不浪费脑细胞了!
有了这曲谱,至少有了寻找越哥儿的线索。
至于庞家少爷所为何来,不用猜了,去问问清楚好了嘛!续前缘不可能,真是他买了越哥儿去,大家坐下来平静地谈谈条件还是可以的嘛!
知道越哥儿可能是被庞家少爷接走,江夏多少放了些心!不管那位庞少爷目的是什么,至少没有理由虐待苛责越哥儿!
翠羽和彤翎站在旁边,看着江夏捧着那陶埙,木呆呆的,竟是痴了一般,两个丫头恨不能自己瞎了,看不见这一幕!
但终究,她们没办法隐身,也没办法真的自戳双眼,心惊胆战着,实在没办法,彤翎鼓起勇气来,迟疑地开口呼唤:“姑娘……”
江夏正在寻思怎么联络那庞少爷,向赵一鸣直言相告行不行得通……想的入神,是以彤翎的呼唤她都没听见。
“姑娘!”喊出第一声,彤翎索性豁出去了,竟平生出无限勇气来,上前两步,用力推了推江夏,再次呼唤。
“啊?怎么了?”江夏从沉思中醒过来,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就见彤翎紧紧皱着眉头推着她,眼中是不掩饰的不赞同和焦急!
“姑娘……”彤翎开口正要说,翠羽却赶上来,接过话去,“姑娘,这是什么物事?瓶子不是瓶子,罐子不是罐子的,好怪异!”
江夏眨眨眼,彻底醒过神来,听翠羽这么说,也没多想,举起手中的陶勋晃了晃,道:“这个么……就是一种乐器,名字叫埙。”
翠羽和彤翎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翠羽挤出一抹笑来道:“姑娘还通乐理啊?真厉害啊!”
江夏很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哪里会这东西……此物乃是我家小弟心爱,临行赠与我做个念想的。”
这话一出,翠羽和彤翎齐齐松了一口气。
翠羽是知道这‘埙’的,也知道此物大都是男子吹奏,是以,看见江夏箱子里有这么个东西,联想起江夏娘之前的婚约和花堂自戕,难免就将陶埙与‘定情物’联系到了一起。若是自家弟弟的东西,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嗳哟,原来是小舅爷的东西,可吓死奴婢们了……”彤翎性子直爽,心中一松,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想吐露了出来。
江夏微微诧异着,目光转过去,就见彤翎捂着嘴一脸错愕,翠羽则是一脸无奈和尴尬……眨眨眼,江夏随即了然,也不由失笑。
摇摇头,江夏笑道:“之前……是夏娘……一时激愤糊涂。以后我再不会犯傻做糊涂事了,你们也尽管放心,大可不必担心受我牵累!”
翠羽和彤翎被说破了心事,满脸尴尬,急急地开口辩解:“姑娘,我们……”
“不用说了,我并没有怪你们。”江夏却不想听她们辩解什么,挥挥手止住两个丫头,笑道:“时辰不早了,赶紧给我穿衣裳吧,得尽快过去了!”
翠羽和彤翎面面相觑着,心中懊悔莫名,却也只能找出江夏要的袄子替她换了,送她出门。
一离开丫头们的视线,江夏脸上的笑就散了。
她与两个丫头相识也不过几日,没情没份的,她们见了那‘陶埙’没有出首她,她已经感激了,还能妄求怎样?
来到正房门口,江夏恍然抬起手,才发现那陶埙还被她握在手中。
盯着这黑不溜秋的东西看了片刻,江夏失笑着摇摇头,放松了神色,大方自然地进了正屋。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盘算,若是赵一鸣今晚不来,那明天一早就再打发枝儿去一趟吧!
她自己也没想到,早上刚刚争取到的出门的机会,这已经有了用处了。
徐襄醒着,而且精神颇佳,正站在窗前的案几前看着什么……
☆、45。第45章 罚抄五十遍
江夏一脚迈进来,一眼看见窗前的清瘦身影,如竹如松,朗朗轻风,皎皎明月一般,虽然清瘦却没有半死病态……江夏禁不住一阵神思恍惚,这还是那个她从鬼门关上抢回来的病秧子么?
“姑娘过来了!”魏嬷嬷笑着与她招呼。
“是呢!”江夏晃过神来答应一声,随即笑道,“看二少爷这是大好了呢!”
魏嬷嬷满脸笑,语气欢快道:“是呢,二少爷今儿眼看着越发轻快了,下地都不用人扶了……”
江夏笑着点点头,缓步走过去,一眼看见桌上的大字,禁不住撇了嘴。这位先生当的太敬业了,支着病体,还坚持替她授课,检查作业……她是不是该感动地热泪盈眶才对啊?!
“二少爷,我这字写得还行吧?”江夏很有些小得意地问。
徐襄瞥她一眼,淡淡地点点头。
江夏瞬间笑开了,正要谦虚几句,就听徐襄悠悠地飘过来一句话:“写字不用心,罚抄五十遍!”
她明明很用心地模仿初学者了啊喂?!
江夏脸上的笑还没绽开,就瞬间被冻住。两颊发烫,两眼冒火,盯着徐襄瞪了瞪……
然后,就见徐襄指着一个‘壹’字道:“这里的横明明能写的很好,后边却有好几处写得歪歪扭扭,还心不在焉墨色不均……”
一二三四五……一条条罪状,条条分明!
五六七八九……一处处错误,处处清楚!
就这样被人活生生地揪出来,原本气愤填膺,各种不服的江夏瞬间萎了……
“我抄!”气咻咻答应着。
话音未落,江夏就变了脸色,挤出一脸的谄笑来,很没骨气地软了口气打商量,“那个,二少爷,我好好地重写一遍作业,写两张,不要五十遍了好不好?”
虽然只有五个字,五十遍,也至少七八张了……哎哟,非得从掌灯写到半夜去啊!
徐襄平平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和,那好看的樱花色唇角是微微地挑了一下吧?这是不是说明,她的请求有戏?!
江夏是满心希望,微弯着腰,略略仰着脸,一脸可怜满眼祈求地看着徐襄,努力地眨巴着眼睛……
话说,这具身体的眼睛是真正的杏核大眼,水汪汪乌溜溜黑葡萄一般,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这位爷正值青春年少的,面对这样水灵灵的小姑娘的软语祈求,指定心软成一滩水了吧……
“不行!”
短短的两个字太快,声音也太小,江夏没有听清!
“啊,二少爷你说什么?”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樱花色唇瓣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