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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呢,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他却从这个胖子的身上感觉到了愉悦和宽宥……罕有的愉悦……罕有的宽宥……
想到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爱人,齐博伦的眼神骤然变得温柔下来。
坐在马车里的齐·胖管事·修远表面上一副对齐博伦嗤之以鼻的模样,实际上所有注意力都定格在前者身上——齐博伦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不需要任何人做过多的解释,齐修远就知道他这位好父亲定然是有想起了他千捧万宠用金屋藏起的那位美娇娘。
齐修远用眼角余光默默偷瞥着这样的父亲,对那位撞大运得了齐家家主青睐的女人越发的感到好奇,当然,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患得患失……
又大概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官道旁边出现了一条小岔路,小岔路旁边是一座看上去比较稀疏的林子,偶尔还能从树梢枝干上瞅见零星熟透了的沉甸野果,几只只有小儿拳头大的鸟儿用尖尖的喙有一口没一口的挑着最甜的地方啄凿,偶尔还会唧唧喳喳叫上个两声。
齐修远知道到了这里不能跟了,他也没打算再跟,因为他已经弄清楚齐博伦此行的目的地了——从这条小岔路走,前边只有两个大庄子和零散几个小庄子,齐修远虽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齐博伦金屋藏娇的地方,但他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完全可以一个又一个的踅摸过去。
因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很是淡定的吩咐车夫继续往官道上走了,齐博伦眼看着那肥胖管事的马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心里的最后一点戒备消散于无形。
折腾了好些天总算找准地头的齐修远松了好大一口气,在付了车费又重重打赏了一番后,齐修远随便找了城郊一家野店订了间上房待了下来,准备等夜阑人静再去那几个庄子里探探看。
他也没想着去打扰距离自己不算太远的爱妻,免得对方时刻都在为他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就这样按捺着性子等了好几个时辰,始终高悬于半空中的艳阳才终于有了西斜的倾向——齐修远松了口气,一面端着野店里的粗陋凉茶胡乱灌了两口,一面扔出碎银说他要结账。
做客店生意的,都伶俐的紧,哪怕是这种山郊野店,也没有人蠢到去问齐修远这么晚了怎么还结账的问题,野店老板点头哈腰的结了银钱,亲自把齐修远送到店门口,热情洋溢的欢迎他再来。
已经换了那身收账管事打扮的齐修远闻言,即便知道那老板说的只不过是客套话,但依然含笑迭声应诺。
几番你来我往后,齐修远离开了这偏僻狭小却异常干净整洁的野店,悄无声息的藏在一处山坡后面换了早先藏在这儿的夜行衣,身形猛然朝前一纵,往齐博伦刚才所进的那条小岔路疾驰而去。
齐博伦金屋藏娇的这片地方风景十分的不错,又地处偏僻,真要说起来还很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当然,这里面也有个前提,那就是被他藏的那个女人要宅的住,即便是每天和仆婢们脸对脸没有任何交际也甘之如饴。
齐修远觉得这女人应该是个不喜热闹又爱清静的,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一住就是十几年,不过,这里面自然也不能排除中间也过几次搬家的可能——毕竟他父亲不傻,不可能认为把一个女人藏一个地方十数年不挪窝也不被人发现。
齐修远耐着性子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潜摸进里面察看,都是一些寻常的佃农和农妇,没瞧见伺候人的仆婢或护卫什么的,齐修远顿时有些着急,生怕今晌午在他离开后,他父亲齐博伦又奸猾狡诈的摆了他一道——
比方说明着进了小岔路口,实际上在他走后就退出来去了别的地方。
齐修远有些心乱,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怒气冲冲的从一座看上去格外不起眼的庄子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脸上依然贴着一条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味道,紧缩的眉头和冒着火光的深邃眼眸足可见他的狂怒之情。
还从没见过齐博伦这副模样的齐修远心里咯噔了一下,悄无声息的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了——所幸如今天已黑沉,庄子旁边又不缺少足有人小腿肚高的凌乱杂草,匍匐着藏在里面又屏住了呼吸,除非刻意拿灯笼或者用劲气去横扫,否则很难让人注意到里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齐博伦就以那样一种怒火冲天的姿态离开了。
☆、第120章 惊骇
齐修远调匀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没有再管他,径自潜入了这看上去很是平凡的庄子里。
一进去,齐修远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但各类摆设布置的极为合理,单单是一些东西的价格就远非一个寻常小庄子匹配的上的,认识到这一点的齐修远是彻底把心落回了肚子里——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回是真的找准地儿了!
抱持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激动心情,齐修远一间一间找起了人,这庄子并不大,因此很快的,齐修远就在其中的一间偏房里发现了异样。
他在那偏房外嗅到了一种很熟悉的香料味道,那是他妹妹很喜欢的一种香料,经常用来熏衣和被褥,秦臻也很喜欢,偶尔也会燃上那么一小撮,换换两人卧房里的味道。
这种熏香的价格极为昂贵,远非寻常人能够使用,齐修远只是稍稍用鼻子那么一闻,就知道自己这些天忙忙碌碌的目标就在眼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个纵跃跳到了屋顶上,蹑手蹑脚的开始掀瓦片,为了避免被里面的人发现,他只掀了两块,而且拣选的是比较偏僻不被里面烛火照耀到的地方。
等到一切弄完,他小心翼翼的沿着屋脊趴下身,凑到掀开的瓦片往里面看——只见一个穿戴着华美衣饰的漂亮美妇正半靠在床沿边恹恹欲睡,她的双手双脚被一种银色的链子死死绑缚在床柱上,根本就无法动弹,不仅如此,她的口唇里还被人用纱巾堵了个严实,就彷佛像是怕她咬舌自尽般的缠绕在她脖颈和后脑勺上,如此行止简直让齐修远目瞪口呆!
更让他感到错愕的是——那被绑缚在床柱上用昂贵丝巾塞了口唇的美妇他还认识!
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正是他曾经因为彼此一见如故所说的那位‘前世有缘’——长乐郡主!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只觉头顶被一个炸雷悍然劈下的齐修远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的辛劳寻访纠结猜疑尽皆成空!
这样一位身份尊贵,气质高华的郡主娘娘,如何会自甘下贱的做他父亲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又如何可能是……他这样一个卑贱通房所出庶子的亲生母亲?!
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的齐修远就怔怔的趴在屋脊上傻乎乎的看了对方半晌,良久才像是醒悟过来一般,逃也似的蹿上天空,往自家娘子所在驿站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了!
齐修远回到驿站的时候,秦臻正盘腿坐在床上修炼,听到响动,立马欢天喜地的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这时候过来的只会是她的丈夫。
“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前几天不到凌晨齐修远根本就不可能回来,秦臻都已经快喜欢他这种与正常人迥异的无奈作息了。
齐修远见妻子满脸担忧的注视着自己,心口一软,刚要开口,对方就神情很是忐忑紧张的问道:“相公,你找到人了是不是?”
齐修远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找到了,不过为夫觉得你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那个神秘的把我父亲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是谁。”
“什么?”秦臻没听懂丈夫的话。
“贞娘,我们这回恐怕是误会大发了。”齐修远也没心思卖关子,把他在庄子偏房看到的那一幕毫无保留的告诉妻子。
秦臻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丈夫,震惊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事实,“你……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当今亲口赐封的长乐郡主,太后亲下懿旨下降定北侯府的定北侯夫人,偌大一个北疆最高领袖格外崇慕敬重的嫡妻正房,怎么会突然变作她公公的卑微外室?这实在是太滑稽、太荒谬了!
“我与那位娘娘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其风采却印象深刻……娘子,我很确定,那位被堵了唇舌绑了手脚的妇人就是长乐郡主。”齐修远的语气十分肯定。
秦臻久久没有说话。
夫妻俩个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彼此,时间都仿佛在他们面前静止了。
半晌,秦臻才带着几分困惑的问丈夫,“长乐郡主到底与公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她绑到百川府来……还有,你说公公锁骨上有……如果那是长乐郡主咬出来的,可见她面对那……反抗的是十分激烈的……以公公的出众仪表和地位,他什么样的好女子得不到,为什么要……”
“这也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齐修远用拇指和食指狠狠压了两下眉心,“我都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交集。”
秦臻看着头大如斗的丈夫,沉吟半晌,突然用一种很是怪异的口气低声道道:“相公……你说有没有可能……”
“可能什么?”齐修远前倾了倾身体。
“公公和长乐郡主在没有成亲前有过一段……”
“感情纠葛?”齐修远看妻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蹦将出来的精怪,“你可真会想。”他啼笑皆非的戏谑道,“你接下来该不会要告诉我其实我是父亲和长乐郡主的儿子吧?正因为他们感情出了差错,长乐郡主才会嫁给定北侯而我父亲也对我芥蒂甚深,把所有罪过都迁怒到我身——”齐修远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就如同雕塑一样呆楞在驿站小院的卧房里与妻子面面相觑。
“你与垼A还有翎娘一见如故,又对长乐郡主充满了无法解释的孺慕和尊重……相公,你就当真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秦臻幽幽说道,神情间的怜悯和心疼让齐修远全身都忍不住发凉。
“我在被追杀的时候,她正好亲手去给她儿子补送进阶的灵物……在与她的来往中我从不曾隐瞒过我自己的身份……她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也亲口问过我的生辰……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亲娘,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齐修远喃喃自语地说,喉结在脖颈间无助的上下滑动着。
“相公……”秦臻小心翼翼地握住齐修远的手。
“娘子……我想去亲口问问她……哪怕被人嘲笑为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也甘之如饴。”齐修远惨笑着回握妻子的温软滑腻的柔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在做梦,有个从不拿正眼看自己的父亲已经很可怜了……没想到还很可能即将得到一个抛弃自己的生身母亲……”
话音未落,只听得窗户一阵哐当声响,对方已经突兀消失在卧室里。
秦臻望着还在不住轻颤不止的窗扉,深深的为自己丈夫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他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才回摊上这么一对奇葩的父母?!
※
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儿子离开自己的齐姜氏只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被名为暂时软禁实则远远贬出百川齐家权力中心的儿子给带走了!她抱着自己唯一的嫡孙,两眼呆滞的望着远方,浑噩迟钝的连思考都不知道该怎样思考了。
以前儿子一直让她在后面跟着收拾烂摊子擦屁股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他一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