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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响起元如意低落的声音:“我知道韩妙笙对不住你,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阻止她,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
她没有不想见他呀,纵然对元慈和韩妙笙的行为有意见,她总不至于迁怒于他。都怪阿兄!她又瞪了一眼白雁归,正要开口让他放开。
白雁归含着无奈与轻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诺诺愿意亲近我,我求之不得。”
田诺:“”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完了,她简直是百口莫辩。
外面,元如意得不到她的回音,沮丧地垂下了头:“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对不起。父亲已经把韩氏看管起来,再不会给你添堵。你,你若还有气,只管向我发,别不理我。”
车帘再次掀开。元如意一喜,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白雁归冷淡的面容。
“白大人。”他嚅嚅唤道,没来由得感到了紧张。
“元世子若真对舍妹有愧,就先把诚意拿出来,口头的道歉可没用。”
元如意怔住,渐渐的眼睛亮了起来:“诚意吗?”他点了点头,飞快地道,“好,我会让傻妮看到我的诚意的。”说罢,翻身上马,告辞而去。
车厢内,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却始终没有机会说话的田诺:“他要去干什么?”
白雁归看了她一眼,顺手帮她理了理略乱的衣衫和鬓发,没有回答。他显然许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事了,显得有些生疏,却依旧如当年般一丝不苟。
田诺不自在地向后躲闪:“我自己来。”
他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问道:“诺诺是在和阿兄见外?”
田诺泄了气,只得忍着别扭任他动作。
待确认一切妥帖后,白雁归才扬声吩咐道:“桂枝,送小娘子回去。”
田诺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阿兄不回来住?”乌鹊巷本是他置的宅子,现在他倒像是客人一般,过门而不入。
白雁归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会住在鸿宾馆。”鸿宾馆是吴郡专门招待贵宾的所在。
田诺露出失望之色。他心中一软,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低沉,近乎温柔:“等我忙完就来陪你。”
他这一忙,足足忙了七天。好在田诺一个人早就惯了,倒也没当真指望他来陪。每日练字看书,抚琴作画,逛街游玩顺便规划一下下一步出游的方向,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只是偶尔想起白雁归在车中的举动会有些发愣,随即自己开解道:应该是意外,阿兄大概是以为自己想亲近她,虽然不适应,却还是勉强在配合她。
等到第八天,白雁归忽然派了人来接她。
………………………………
第46章
鸿宾馆位于郡守府左三百米处,原是前朝顺王府所在地,经过元家几代人的改造修缮,已颇见规模。田诺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路行去,但见里面小桥流水,假山玲珑,绿树葱郁,亭台如画,处处精致,正是典型的江南园林景色。
主仆二人在来接她们的侍卫的带领下走过穿堂,刚拐了个弯,便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人从拐角的游廊冲出,迎面撞来,恰对着田诺。眼看就要撞个满怀,总算桂枝反应快,拉了田诺一把,及时让开。
田诺吓了一跳,对方却毫无所觉,一脸沮丧,直着眼也不看路,继续失魂落魄地往前冲去。
田诺忍不住,开口叫道:“蒋大哥!”来人白白胖胖,眉目温和,赫然是许久不见的老熟人蒋浩卿。
一连喊了几声,蒋浩卿才停步回头,似乎这才发现她,勉强笑了笑道:“是阿诺啊。”张了张口,仿佛想对她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出口。
田诺担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些年,白雁归不在,田诺没少得他的照顾。见他这样,自然担心不已。
蒋浩卿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眼睛红得像要马上掉出泪来一般。
他这样子哪像没事?
田诺皱了皱眉,还待追问,惜墨匆匆跑出,眼睛也是红红的,冲着她连连摇手。
田诺噤声,蒋浩卿的神情却又恍惚起来,不一会儿,似乎忘了田诺的存在,再次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惜墨的眼睛越发红了,望着田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紧紧抿上嘴,对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跟在蒋浩卿身后。
田诺满腹疑惑:主人如此,仆从也这个样,一个两个的,这是怎么回事?可这会儿,她显然不可能拉住蒋浩卿问个明白。对了,她可以问白雁归。蒋浩卿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来见白雁归的,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叫他如此失魂落魄。
白雁归住的院子在园林最深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里面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响。见到她来,大概是已经得了吩咐,守卫悄没声息地让开一条路,把跟随的桂枝拦在了门房。
田诺独自绕过一座玲珑太湖石,便看到前面回廊曲折,连着三间宽敞轩丽的正房。云鸢站在廊下,指挥着几个侍卫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
东厢的窗下,白雁归独自跪坐,泼墨挥毫,正在一小片绢帛上书写着什么。等到写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将瓶中液体滴了几滴在他写的字上,白绢上的墨色顿时消失不见。
他将处理过的绢帛交给云鸢,云鸢小心地叠起,往外走来。刚一转身便看到了她站在那里,如释重负般招呼道:“小娘子可算是来了。”
田诺对他笑了笑,叫道:“云大哥。”
云鸢笑眯眯地正要应下,白雁归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威仪流露,冷冷开口道:“叫他云鸢便行,他算哪门子的大哥。”
云鸢笑容僵住,摸了摸鼻子,居然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田诺看不过去,和他抬杠:“他比我大,自然该称一声大哥。”
白雁归不置可否,只指了指对面的坐榻,招呼她道:“进来坐。”
田诺进去,便见他面前的矮几上堆着小山似的竹简绢书,边上放着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烧尽的绢帛。
因未出门,他只穿一件素白的道袍,乌黑如缎的长发随意披散肩头,衬得那一张如霜似雪的面容越发容色逼人,乌眉如画,星眸灼灼,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唇色却依旧是血色不足般色泽极淡。
“阿兄。”她敏锐地感到了他似乎心情不佳,心中微凛,乖巧异常地向他行礼,随即端端正正地在他对面跪坐好。
他依旧是素来淡淡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等我一会。”低头在面前的竹简下写着什么。
田诺见他专注,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再过片刻,见他依旧没有注意她,索性一手托腮,懒洋洋地趴在几上,打量屋子的布置。
屋子不大,向南却有一整排窗槅,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射入,将里面照得明亮异常;窗外,则有几株红梅初绽。
梅影横斜,暗香浮动,赏心沁脾。田诺忽地就想到当初元锐带她去香雪山庄,也是在漫山梅花烂漫时,她逞一时之勇救下了他。那时候,她只想着救下他后彼此两清,却没有想到,自己和他还会有这样的渊源和羁绊。
“在想什么?”他处理完几份紧急的公文,放下手中的笔,慢慢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
咦,他事情处理完了?田诺一个激灵,立刻收了懒散的姿势,恢复了中规中矩的姿势,乖巧答道:“没想什么。”
他目光在她脸上刚刚托腮时压出的红印子略一停留,只做不知,又问她:“我让人买了玉桂芳的点心,叫他们拿过来?”
如他所料,她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却依旧维持着端雅的姿态,矜持地点了点头。他自然察觉了她突如其来的拘谨与规矩,不动声色,一手随意搭在矮几上,闲闲问道:“这些天,诺诺都在忙什么?”
她掰着指头数给他听:“看书,写字,练琴,逛街,还去看了几个老朋友”
他沉吟不语,搭在几上的手无意识地轻叩几面。笃c笃c笃
田诺被那一声声规律的笃笃声搅得心虚气短,下意识地反省:“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这才开口:“为何不来看我?”
“啥?”田诺傻眼,“你不是忙吗?”
他凝眉不悦道:“我无暇看诺诺,可诺诺能来看我啊。结果整整七天,我不请你,你就不来?”
田诺:“”喂,讲道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来看你,不是怕打扰你的正事吗?她算是明白了,他应该是真的心情不好,因此显得格外没耐心。通常情况下,这人不会这样无理取闹。
她忽地就想到了刚刚进来时碰到的蒋浩卿,心中一动:会和他有关吗?犹豫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兄,我刚刚进来时碰到了蒋大哥。”
白雁归淡淡看她一眼:“想问什么大大方方地问。”
田诺眨了眨眼:“他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
白雁归神色冷下:“你同情他?”
怎么忽然不高兴起来了?这脾气也太阴晴不定了。田诺心里叹气:还以为阿兄大了几岁,成熟些了呢,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好声好气地道:“他是你的好友,又一向照顾我,我担心他不是应该的吗?”
白雁归神色微讽:“呵,好友。”
田诺察觉不对:“阿兄,究竟怎么了?”
白雁归道:“他是奉了吴国公之命来做说客的,重提婚约的。”
田诺怔住,喃喃道:“他身在吴郡,元大人有命,自然不能不从。”可为什么最后蒋浩卿会失魂落魄地跑出去,即使白雁归拒绝了他,他没有完成使命,也总不至于痛苦成那样吧?
白雁归的声音越发冷淡:“若只是如此,他自然不会和我割席断义。”
“割席断义?”田诺大惊失色。蒋浩卿和白雁归两人是打小的交情,只是为元慈做了一次说客被拒,不用这么严重吧?
白雁归垂下眼,淡淡道:“他很快就要做元慈的女婿了。”
田诺张大嘴,吃惊地道:“如瑶不是要嫁入杨家吗?”蒋家虽然也是士族,和杨家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元家不至于毁约将女儿另嫁吧。
白雁归道:“是元家的大娘子。”
元如珠?
田诺眼前又浮现出当初来见她的少女的模样:眉如翠羽c肌如白雪,肩若削成,腰如束素,偏偏除了腕上的一串佛珠,没有半点装饰,似乎丝毫没有元家唯一嫡女该有的气派,却叫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有些失神地道:“元家大娘子,是个大美人。”
白雁归冷漠地道:“可惜是个不良于行的,两任丈夫也都死得不明不白。”
田诺沉默:掐指算来,已经八年过去,如今,元如珠也该过了双十年华了吧。她虽身体有缺陷,可到底是元慈唯一的嫡女,身份贵重,求娶者众多。后来,她先后嫁过两任丈夫,两任丈夫都是出身高贵,家世惊人,却都在和她成亲不到一年便不幸死于非命,以至于流言四起。元如珠却仿佛没事人一般,丈夫死后便回到娘家,至今犹在寡居。
有过这样的事,敢娶她的人自然大大减少。如今,蒋浩卿竟丝毫不惧,欲要成为第三任吗?
白雁归面如霜雪:“元家大娘子不是个简单的,两任丈夫的死因都和她脱不了干系。我把证据丢给浩卿,告诉他那个蛇蝎美人非他良配。”
田诺哑然:“然后呢?”
白雁归道:“结果他直接将证据扔在了火盆中。”蒋浩卿根本就容不得他说元如珠一个字的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