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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那生气尽绝的样子,好怕……这样想着,脚步竟是怎么也挪不动了……刚才奔进来时粘在他身上的梨花此时开始逐片飘落,雪色是这般的刺目,如连绵不绝的飞雪,如漫天飞舞的纸帛,他紧紧地咬着牙艰难地移动着脚步,一步一步终于跨进那扇隔绝于世的大门,里面奴才跪了一地,主子则站了一屋,看见福临进来,俱是抽抽答答地行了礼。福临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他眼中只容得下那张床,那张被纱帐包裹在里面的床。风卷梨花,从敝开的窗中灌进来,飞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这些飘零于人间,飞落于红尘的梨花似感受到福临心中那无止无尽的忧伤,纷纷围绕在他身边不肯落下,风呜呜的,纱帐被起一角,露出董鄂香澜肿胀乌黑的脸,没有一丝生气!福临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发出哀嚎声,往前冲去,可就在他碰到床榻之前,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死死抱住了他的脚:“皇上,不能过去啊,皇贵妃身上全带了毒,碰不得啊!”他们的苦劝并不能让趋于疯狂的福临止步,他睁着赤红的双止,用脚使劲踢着拦着他的人,可太医们说什么也不敢放手,即使被踢开了,也很快重新爬起来抱住他的脚,皇贵妃已经走了,若皇上再有什么事,他们真的是不用活了。福临喘着粗气,不停地踢打着挡他路的人,可就在他手脚恢复自由的时候,背脊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下,两只腿一下子就麻痹的动不了了!“谁?!”福临的双目简直恨得要炸裂了。是秦观!他居然拿银针刺皇上,真是胆大包天,其他太医在一刹那的欣喜后,就统统陷入了苦恼的深渊,这个秦观胆子也太大了,他们这些太医脖子上那颗本来就不怎么稳的脑袋这下恐怕又要松上几分了。反观秦观依然是一副无所惧的模样,口齿还甚是清楚:“微臣这也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情非得已,还望皇上恕罪!”他这话要放在平时,福临指不定就一笑置之了,可现在的他全无理智可言,只一心想陪在董鄂香澜的身边,秦观限制了他双脚却没限制住手,只见福临单手扼住近在咫尺的秦观喉咙,用最冻人的声音说着:“松开!”真不知该说秦观勇敢还是忠心,他死活就是不肯松开,福临五指猛地一收紧,眼见着秦观双眼外凸就要死于非命,一个威严的声音制止了暴怒中的福临:“住手!”孝庄太后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及时赶到了,面对自己的母亲福临冷哼一声,单手使劲像扔破布一样把秦观掼到地上,然后用吃人的目光盯着他再一次命令道:“解开!”秦观大口地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但对福临的命令却始终不肯松口,他是医者,绝不允许有人无端的去送死。这时谁也想不到孝庄居然也让秦观解开福临的穴道,面对素来威严有加的太后,秦观选择了遵从,因为他相信太后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是皇上的亲娘,绝不会眼见着皇上去送死。随着秦观用银针刺入穴位,福临腿上的麻痹逐渐消失,然这时,孝庄却挡在了他的面前,那张风韵尤存的脸上满是不容人置疑的决心,她一字一顿地道:“皇上,你若执意要过去,额娘不拦你,额娘和你一起去,中毒也好,没命也罢,不论走到,额娘都陪在你身边!”这话可吓傻了所有人,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当下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跪地请太后收回成命。孝庄抬手沉声道:“这是我们母子俩的事,不用别人来多嘴!”她这话一出果然没人敢再多嘴。孝庄重又将目光对准了福临,而从刚才起就一直处于颠狂状态的福临却慢慢恢复了神智,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年来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额娘。不论去到哪里,额娘都陪在你身边……这句话好耳熟啊,什么时候他也曾听到过这句话,什么时候?啊!想起来了,是在他六岁登基的第一天,他害怕,不敢一个人去到朝堂上面对群臣,这时额娘说的就是这句话,一样的话,一样的眼神,只是他长大了,额娘却老了,再不是以前的模样!福临眼中的狂暴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淹没一切的悲伤,嘴唇抖了很久,终于迸出两个完整的字来:“额娘!”福临紧紧抱着孝庄,仿佛无依无靠的游子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咸咸的泪水如决堤的江河从那双眼中汹涌而出。孝庄忍着心中的难过宽解道:“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额娘知道你喜欢皇贵妃,可她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额娘只有你这么个儿子,大清江山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皇帝,不论是额娘还是大清都不能没有福临不,没有顺治皇帝啊!”福临什么都不愿想去想,只是尽情的哭着,将心中的悲痛借着哭泣渲泄出来,他这一生的至爱已经离他而去,然最最讽刺的是他居然连再抱她一下都不可以,他们才做了两年的夫妻,不够,不够啊!!他们明明约定一生厮守的啊!梨花还在不停的飞进来,铺满了一地的白,有几片在风吹帐子的时候飞了进去,落在董鄂香澜那张满是黑色却神态安祥的脸上,她在死前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与知觉,安安静静地走,较之尚活于世上,尚要承受苦痛的人来说,已经幸福很多了!梨花,霜雪一样纯白的梨花,在这一刻成了她的葬花,三月的葬花,覆盖的是顺治皇帝一生的牵挂与怀念!不论爱与不爱,都与董鄂香澜无关了,她真正离开了这吃人的后宫,也离开了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其实能死在爱人的前面,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他会永远记着你,对吗?花带着她的灵魂慢慢飞去,天上,人间,生生,世世!
第二十四章 人生如棋(3)
莫看屋中现下几位娘娘主子都是一脸悲切,孰知她们心中又是如何在想的,这样带着面具做人也真够累的,倒不如那几位未曾来之人活的自在。就像静妃,她听到这消息后先是一呆,紧接着就又跳又拍手,在那诺大的斋宫里高兴的好像未经人事的孩子!福临早已恢复了她皇后的待遇,可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还是那些再简单不过的饰物,与昔日贵为皇后时,什么都要用最好最贵的她完全不同。静妃笑得畅快,笑得幸灾乐祸,她终于盼到董鄂香澜那只狐媚子死了,活该!谁叫她抢去皇上的,现在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吴嬷嬷没有劝她,只是摒退了所有人,独留自己一人陪着她,吴嬷嬷知道她要是再不好好发泄一下的话会发疯的,所以她选择了陪静妃一起开心,即使这开心是这么的不应该!那一天,是静妃被废后活得最开心的一天。景仁宫莫挽如今已是贵嫔身份,照理应居于主殿,但她一直没有搬过去,还是住在原来的偏殿里,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寻常的事,所以在听到董鄂香澜的死讯后,只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就再看不出来,仿佛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她起身走到屋内悬挂着风铃的一处,手稍稍一碰,那风铃就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不知什么时候,风铃被磕破了一角,坏了整个的模样,也是,都挂了这么些年,也该坏了,活人尚且会变,何况是死物忽身后传来一阵同样的铃铛声,回头看去,却是点点晃着脑袋从外面跑进来,它在莫挽的脚边蹭着,那双莹光生色的眼里流露出希望莫挽抱它的神色。莫挽弯下纤腰轻轻地抱起了它,动作轻柔的如在抱自己的孩子一样。“点点!”她轻轻地叫着,目光却不是落在点点的身上,而是望向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埋葬着她曾经的青春年华。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是清如,原本正在作画的她顿时愣住了,连笔上的汁水滴到新画的荷叶上也没发现。“皇贵妃死了?”她机械地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话,对这个天大的消息有些难以置信。子吟误以为清如不相信,加重了语气重申道:“小姐,这是千真万确的,今天早上皇贵妃被人发现暴毙在床上,据说全身乌黑一片,还肿了起来,可吓人的。”子矜说得绘声绘色,也许她心中早就在盼着皇贵妃死了,若非她的出现,她家小姐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清如并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哪一天,被福临捧在后宫诸人之上的董鄂香澜就死了,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会很高兴,就像其他被冷落的妃子一样,可真到了这一刻,真听到了她的死讯,自己却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充满了深深的惆怅与失落!自禁足的那日起,每每想到将来要,假想中的第一个对手就是董鄂香澜,而她最大的目标,或者说梦想更实在点,就是取董鄂香澜在福临心中的地位而代之,她真的很想让这位一直处在众人之上的皇贵妃也尝一下冷宫的滋味!然现在她死了,死在风华正茂皇恩至盛之时!死人,往往是无可替代,无可超越的!在福临心中会一直有她的位置!董鄂香澜,这辈子,我终是没有机会赢你了!承乾宫福临在一阵发泄后终于恢复了理智和思考,而他思考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董鄂香澜的死因之谜。在太后的建议下,所有人移出了寝宫,改在大殿中。临别一眼,福临心中哀愁的情怀,铭刻成为他眉宇间终生挥之不去的印记!爱与不得在心中煎熬着,日复日,年复年,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解脱!原本尚算空旷的宫殿,而今一下子站了这么多人却也显得有些拥挤了,孝庄与福临并排坐着,站着的有皇后,佟贵妃,淑贵妃,宁妃,贞贵嫔,日夕,水吟,泽溪等等,另外还有张铭等四名一直负责董鄂香澜病情的太医,以及以李全湘远为首的承乾宫一众下人。“皇贵妃究竟是怎么死的,说!”福临极力克制着暴躁的心境。四名太医左右相看之下将秦观推了出来,由他来应付盛怒中的皇上,秦观上前一步不惧不怕地道:“回皇上,经微臣等人诊断查证,皇贵妃乃是被毒虫咬中毒发而死的,这种毒,性烈刚猛,中者立毙,很像是漠北的蝎子,这种蝎子比普通的蝎子小上数倍,但毒性强上百倍,与苗疆的蛊虫齐名而列!人一旦被咬后立即没命,且在血液凝结前毒会行遍全身,被咬之人全身发黑肿胀,就连碰到她的身体也会中毒,症状与皇贵妃一模一样!”随着他娓娓道来,殿中响起一阵又一阵抽冷气的声音,有胆小的嫔妃甚至被吓得快哭起来,生怕那只咬人的蝎子会忽然从某个地方跳出来咬人。佟妃面上满了哀伤,实际心里暗自得意,她就不信日夕这一次还能和前两次一样化险为夷。“是谁?到底是谁这么恶毒,竟找这种毒物来害人!”福临激动的大吼着,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忍心对香澜下此毒手,她是那么的善良美好,若让他知道是谁做的,一定将其千刀万剐,已慰香澜在天之灵!孝庄伸手拍了拍福临的手臂道:“皇上先不要急,且听太医讲下去。”随即她向秦观问道:“秦太医,既然这金蝎子是漠北之物,缘何会出现在皇宫里?”“回太后,微臣在皇贵妃帐内找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里面握的正是昨夜佟妃以日夕之名送来的香囊。隔了一夜的它虽与昨夜一样发出淡淡的药香,但是那条用以束口的丝绦已松散开来,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咬开了一样,从松散的丝绦中可以看到它里面是中空的,还有一些粘粘的像唾液一样的东西在里面,想来这里面原本应该藏了什么东西在才对。“这又是何物?”太后拿在手里,左右掂量,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何在。要知道佟妃为了这件事不知道策划准备了多久,若不是秦观昔年在宫外曾亲眼看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