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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喜欢看你羞。”
他朗声大笑,拾起地面的衣物穿戴好,沉声朝门外喊:“让太医进来给皇后请脉。”
隔着帐帘,太医在屏风后为薛盈悬线诊脉,薛盈并无大碍,太医叮嘱道:“还请陛下节制,不可大力。”
盛俞淡淡“唔”了一声,待宫人送走太医,转身钻进被窝里搂住薛盈:“好好睡。”
“我想沐浴。”
“天冷,明日再说。”
“不沐浴我睡着不适。”
盛俞无奈:“浴室的灌水管子烧水该需要些时辰吧,我用热水给你擦拭一下,好不好。”
薛盈点头:“那让白湘端来,我自己擦拭。”
白湘须臾端来热水,盛俞却不让薛盈再动,他亲手拧干巾帨帮她擦身。薛盈十分羞窘,盛俞勾起薄唇问:“你我像不像寻常夫妻。”
薛盈颔首:“沧海一粟,你我本就是寻常夫妻。”
一切忙完,盛俞搂住薛盈道:“睡吧。”他轻轻吻在她眉心,声音无比柔情,“快闭眼睛。”
薛盈觉得,她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
新春宴会上,宫中百官携带妻眷入宫赴宴,宗正寺今日也收到东朝的朝贡,正向薛盈一一禀报数目。
薛盈身穿凤袍,她嫌沉重而未戴凤冠。她朝许捷道:“本宫已知,此事由宗正寺清点,呈报陛下,归入国库吧。”
许捷应诺退下,魏锦岚命宫人与各司安排,宣布宴会开始。
薛盈与盛俞端坐殿上,放眼望着殿中四处守卫,两人举杯相视一笑。今日殿中的守卫都是魏锦岚一手安排,薛盈未曾过问半句。
宴上歌舞升平,百官齐声恭祝国泰民安。
宴会快进行到末尾,薛盈朝盛俞示意,起身离开了殿。
今日她与盛俞约好,她先离宴,测试魏锦岚与盛秀的野心。那殿内虽都是魏锦岚夫妻安排的人,但盛俞早有防备。
薛盈并不担心盛俞,由宫人搀扶行至别处。
她立在一片花林前,临着宫灯眺望眼前一片茂林。今夜月光澄明,不远处白雪皑皑,视线里都是纯洁的世界,仿佛不容一丝玷污。
江媛为薛盈系上狐裘披风,安静里渐渐传来一道脚步声。
有请安声打破这宁静:“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薛盈听着身后这熟悉的声音回头:“平身。”眼前之人是薛淑。朱宁伯府的大公子吴炳权回京休沐过年,带着薛淑这个正妻入宫一同参加宴会。
薛淑垂眸,瞧不清神色。薛盈只能依稀见她依旧是白皙年轻的模样,她道:“夫人用不着拘礼,抬头跟本宫说话吧。”
薛淑抬起头,目中清冷,眼睑下被厚重脂粉遮盖,却仍透出一片青色。看来她过得并不好。
薛淑道:“今年春节是妾身过得最不舒心的一个年,妾身母亲不在了。皇后娘娘的母亲也未归来,仍在甚州留守驻任,守着田地,真是大义。娘娘生母不在,娘娘该是与妾身一般想念母亲的吧。”
薛盈道:“你的母亲是有罪之人,被陛下赐死谢罪,在宫里,夫人还是莫要提及的好。”
薛淑唇边勾起一丝讥讽,她似乎已学会隐忍情绪,并未再如从前那般跋扈放肆。
她将目光投向薛盈方才望的方向,那是一片茂密树林:“这是梨树,被司农特意修剪,在春日能开出茂盛的白花。”
薛盈淡笑:“你如今倒是知晓些农理。”
“自然,嫁给一个农夫,多少耳濡目染一些。”薛淑渐渐勾起红唇,“梨花色白,香纯净,文人雅士都喜欢,皇后也是喜欢的吧。”
薛盈不言。
薛淑仍径自说笑:“妾身曾见过人将血与梨花染在一起,你说怪不怪。”
白湘与江媛听罢已蹙起眉,江媛比白湘急躁,已不能忍:“吴夫人,皇后娘娘身怀龙裔,切莫拿此等不敬之话冲撞皇后娘娘。”
“这如何是不敬了。”薛淑笑,“妾身还未说完呢,那人将梨花攥在手心里,爱若至宝,吐了好几口鲜血都舍不得放手。此等爱梨花至痴之人,不知道世间还有几人了。皇后也是这般爱梨花么,不知圣上可会如那人一样,这般爱梨花爱到吐血。”
“深宫之内禁狂妄之言。”白湘沉冷出声,“吴夫人虽是四品官员之妻,也不能在皇宫里口出狂言。”她道,“请吴夫人向皇后娘娘请罪。”
薛盈从始至终都未开口,如今的身份,她不需要亲身躬行便有人替她解决。只是她并不明白薛淑话中的意思。
薛淑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赔礼道歉,妾身常日憋闷,见故人不免忆起旧事,情绪失控,请皇后娘娘恕罪。”
薛盈转身离开,薛淑待她本如仇人,她多出现一刻,薛淑的恨便应更深。
第46章
回到长秋宫。白湘伺候薛盈梳洗; 江媛从外边回来道:“皇后娘娘,一切平安。”
薛盈波澜不惊; 今夜是魏锦岚与盛秀二人最佳的机会; 既然今夜平安,那之后盛俞应该不会再疑心这个弟弟了吧。
江媛道:“陛下在太后处; 太后留了恭亲王与王妃今夜在宫中歇息,陛下稍后便回来。”
“知道了; 今日是喜庆的节日; 你与白湘拿着这些赏赐分给宫里众人,让大家去歇着吧。”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 奴婢们这就去办。”
两人在庭院中分派赏赐; 薛盈听着宫人们的欢笑; 也不禁抿起唇角。不过今日各地的监馆司与贵女们都回京休沐守岁; 监馆司呈上的奏报里说了女学馆的情况,女子们都求学若渴,思想有所改变; 喜欢新的女则,但身边家人与友人往往不能接受这份新事物。
薛盈想到这些还睡不着,披了一件狐裘披风去书房,她近日不爱提笔; 只信手翻阅起架子上的书籍。
随手拿起一册长京巡守记事录; 她看了没多久盛俞便回了长秋宫,亲自寻到书房。
“怎没宫人伺候你,这帮宫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 是我让大家休沐半日。”
盛俞走到薛盈身前,握住她肩看她:“你不冷?”
薛盈摇头:“恭亲王今夜留宿在宫里了?”
“嗯,明日还有家宴,母后便将他夫妻二人留在了宫里。”他瞧着薛盈手里的书,“这是京城巡守记事录,你瞧这个做什么。”
“女学一事还是鲜被世人接受,尤其是出了长京城。刚刚在等你,这本是我随手翻的。”
盛俞拉过薛盈的手:“那便不看了,这事儿慢慢来,今后配合朕的政令一起施行。”他要牵她回寝宫。
薛盈起身时袖摆拂过几页纸,她眼角余光处掠到几字:承启十二年。
翌日。
许太后在朔阳宫摆了家宴,入宴之人都是皇室的王爷与公主等家眷们。薛盈用过膳后回了长秋宫,见江媛在打扫书房,她想起昨夜里未看完的书。
“皇后娘娘,案头的书是您昨夜看的?”江媛见她走进书房,笑问,“娘娘怎么看起这书了。”
“你识字?”
“奴婢识得的字少,全是白姐姐近日里教我的。”
薛盈淡淡一笑,坐下准备阖上那本书。忽然之间,她的手指略有僵硬,视线凝结,她一动不动端坐在椅上,在江媛喊了好几声后才抬头问:“何事?”
“奴婢去给娘娘煮红枣桂圆茶,娘娘要放蜂蜜么?”
薛盈摇头:“不放。”
江媛俯首离开,只剩书房门口两名宫女值守。这安静里,薛盈瞧着书上的字一时失神。
承启十二年,冬,永宁街东口现盗徒,受青衣卫制,后逃,遗血与足迹,脚长约二尺,不知踪。是日夜,长宁寺亦现此象。
这是一本关于长京城内大小事的记事录,薛盈只是随手翻起,可脑中却惊起一团迷雾。她想起云姑曾经告诉她的,外祖父曾派人回京来接她与温氏,她曾提及时却被温氏严厉地打断,警告她绝无此事。
如今书中所言当不得假,薛盈匆忙将书合上,起身放置在书架最高处。
幸好昨夜里盛俞来时没有瞧见。
光阴弹指,冬辞春临。
这个春日阳光晴好,整个皇城春花盛放,满宫飘香。
宫里甚少有梨树,江媛在一处宫苑发现几株梨树,忙小跑着回宫来禀报给薛盈。
薛盈刚刚吃过安胎药,她眼下已是接近六个月的身孕,腹部隆起日益,听闻江媛的话问:“你如何得知我喜欢梨花。”
“娘娘忘记了,迎春宴会上那位吴夫人提到了一回,奴婢就记下了。”
薛盈这才忆起,失笑:“如今我常常嗜睡,倒是忘了许多事。”
白湘笑:“皇后娘娘要去瞧瞧么,您也好几日未走动了。”
薛盈点头:“那便去瞧瞧吧。”
江媛安排轿辇,薛盈制止,自己走了过去。
梨花开在一片略偏远的宫殿,未近树下,便闻清香。
薛盈很喜欢梨花,却从不曾提起。因为封恒曾经得知,曾说今后会为她种满梨树。那时薛盈将此事当成了秘密,从那后再也没有提及过自己喜欢梨花。
她在树下坐了许久,微风吹时,有细小的花瓣拂满她衣裙。
盛俞在长秋宫不见薛盈,来时便瞧见这样一幅景致。他促足在宫门前,眼前的女子年轻温柔,玉肌花容与纷纷梨花之下是美人惊鸿。她倚在椅上,手臂托着腹部,慵懒地沐浴在阳光与花瓣下,就这般闲闲地闭上眼睛。
盛俞放缓脚步走上前,在薛盈身后覆住了她的眉眼。他偏头示意白湘。
白湘愣了片刻,忙笑道:“皇后娘娘,你猜猜是谁?”
薛盈翘起红唇:“江媛,小心挨打。”
“娘娘,不对。”
薛盈不再猜,只笑。
盛俞这才略有失望地叹道:“是朕。”
“我知道是陛下,我闭上眼时,远远便闻到你身上的龙涎香。”她是故意逗他的。
盛俞这才朗笑出声,低头瞧她隆起的肚子,怜爱地抚。摸着道:“乖孩儿,今日可有想父皇。”
薛盈莞尔。
盛俞微微失神,喜欢薛盈此刻低眉含笑的模样,温婉娴静,双眸剪水。
他搂着她:“此处风大了,你怎来这般偏远的地方。”
“这里难得看到梨花开。”
“你喜欢梨花?怎未曾听你提过此事。”盛俞回想,是了,薛盈好像在孩提时经常拿着梨花做香包,及笄后才未再做过。他道,“朕记起来了,你喜欢梨花香囊。”
“陛下怎知我喜欢?”薛盈心内吓了一跳,香囊?还这般详细!
“朕……”盛俞淡然自若,“应是听云姑提过一回吧,记不得了。”他编起谎话来神态如常。
薛盈半信半疑,盛俞搀扶她:“走,回宫,今日想吃什么?”
“都可。”
薛盈每日就在这般宁静的时光里安然度过,她虽晋升为皇后,孕期这段时日却不曾忙碌,将宫中一切事务都交由司宮台打理。
她自孕后十分喜欢食酸,一连着吃酸梅到盛夏。新的酸梅成熟时,盛俞命人快马加鞭从梅孚城运送过来。四杰上次难得集聚在京,在望江楼上瞧见快马飞尘,便作下一首《酸梅美人赋》。薛盈听白湘说来,当成笑料笑了好几日。
时光倏然而过,到今日薛盈的胎已八个多月,她腹部高高隆起,太医每日来请脉,只道胎儿发育得十分健康。
太医叮嘱薛盈不要常静坐,她便偶尔会在院中由白湘搀扶着走动。
宫中有一处早莲开得正盛,薛盈命人寻到最早的一株莲蓬,剥了莲子给盛俞送去。
她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