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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城南向家庄便到了。
卓武把马栓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带着陆小琬漫步在田垄上。银色的月华如水,照在这绿意盎然的田野里,稻子被晚风吹拂得微微的弯腰,掀起了一波一波的碧浪,就见那线暗绿一波一波的推了过去,一直延绵到了很远的地方,似乎都看不到边际似的。
“这些都是我的?”陆小琬站在垄上,兴奋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是的,妹子!”卓武伸出手来把一块丝绢契书放到陆小琬手中,低声告诉她:“我把田庄的黑铁铸牌埋在庄子主屋里的床下边,丝绢你自己好好收着,官府的文书册子上是你的名字,即算是有人偷了你的丝绢和铸牌,你本人不在场,这庄子也不能买卖。可是你若丢了一样东西,同样也不能把这庄子卖出去,所以你得保管好了,知道吗?”
陆小琬握着那块丝绢,手心都要透出汗来,真不敢相信,这十顷地都是她的了:良田千亩,她算不算大地主呢?望着卓武那微笑的脸,陆小琬开心的拉着他的手摇了又摇:“二哥,你真是这世间最好的哥哥!”
远处的树上站着一个人,看着陆小琬和卓武在这田垄里上演着兄妹情深的戏码,眼中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色:“为什么卓家兄妹大晚上的还要跑来看这庄子?白天那卓武不都已经看过了吗?奇怪,甚是奇怪!”
☆、郡守夫人起怜心
春天总会让人喜欢犯困,到了春天,不少人都会觉得神思倦怠,赖在床上,身子软绵绵的,不愿意起来。
可是今日却是例外,荆州城里很多人都起了个大早。
荆王府里边花木葱茏,主院里头侍女们进进出出的甚是热闹:“夫人就起身了?”
“是呢。”旁边一个端着盆儿的侍女扭头回答,脚下可不敢有半丝放松:“夫人昨日便接到帖子,五老爷那边今日要办夸妆呢。”
夸妆,乃是荆州城的风俗,新妇在过门前一日要将嫁妆悉数送去夫家,陈列在院子里,让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们来观看,这个夸字里头,听着含义颇深,实际上也就是新妇嫁妆大比拼而已。
昨日刘梁派人将夸妆会的帖子送到了荆王府,客气的邀请郡守夫人出面来参加,表面上恭敬,心里却存着在大哥面前炫富的心思。郡守夫人看了看那张硬质麻布做成的帖子,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听说娶了卓王孙的女儿?又听说那日搬嫁妆大件是全套紫檀木的家什?那倒是值得去看看呢。”
荆王爷一共有六个儿子,其中四个皆是嫡出,现在住在荆王府的便是荆王爷的嫡长子。荆王在抗击英布一役中身亡,皇上便一直没有下诏让荆王爷的哪个儿子承继荆王封诰,只是允许荆王嫡长子住在荆王府里,担任郡守一职,和国相一起同掌荆州,故这位大夫人也就是荆州的郡守夫人了。
因着心里藏着事儿,郡守夫人今日大早就起来了,穿上浅栗色三重广袖的外出礼服,让侍女梳了个反绾望月髻,用两根碧玉簪子固定住,然后又抹了点胭脂,这才端庄高雅的从塌上站了起来。
走到内室外边,天已经大亮,一轮柔和的太阳已升起在天空中,阳光淡淡而温和,郡守夫人笑道:“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呢,备车,去五老爷府上。”
刘府门前停了不少的马车,郡守夫人一到,早有人飞快的进去通传。刘梁听着郡守夫人来了,带着夫人满面春风的迎了出来:“大嫂,今日得空?”
郡守夫人听着刘梁喊自己大嫂,知道他不想用郡守夫人来捧自己,只用亲戚间的称呼,也不和他计较,微微一笑道:“今日的夸妆会可热闹?”
刘梁得意的擦了擦汗道:“大嫂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走在路上,就见出来的人个个啧啧称羡,只说刘梁聘了个好媳妇,嫁妆看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郡守夫人也是好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到最里边的院子,便见那月亮门边站了两个侍女,穿戴都与刘府的侍女不一样,大约便是卓家派过来守妆的了。郡守夫人留心看了下,见那两个侍女身上穿的是绢做的衣裳,头上还明晃晃的插着几件金饰,若不是站在这地方,在外边遇上了,定会被误认为是哪家的小姐,心里头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到卓家当个侍女都是富贵的。
走进院子,就见新妇的嫁妆一抬抬的放在外边,阳光照着那些金饰闪闪发光,耀得人们的眼睛发花。郡守夫人在那些金饰前边走过,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每一抬上边放着的金饰,慢慢的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也慢慢的加深了:“卓家真是富可敌国呢,嫁妆之多,之精美,真让人大开眼界呀。”
刘梁听了这话儿更是喜得睁不开眼睛,引着郡守夫人往内室去看那些紫檀木的家什。一跨进屋子,郡守夫人的眼睛便被那汪汪的紫色吸引了,那紫檀木的光彩似乎随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流动,让人移不开眼睛。
走近几步,伸出手来摸着紫檀光滑的外表,郡守夫人的讶异简直是无法形容:“这全套紫檀木,真是豪奢。”再转眼看看床榻上堆放的被子,她的眼睛再次睁大了,这些被子,全是用的最高档的料子:锦、绢、绫、罗、帛五种,颜色也是各异,几种主色调里边掺杂着不同的颜色,有提花织纹,有挑绣漂染,五光十色,让人看得只觉眼睛不够看。
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里的那种激动,郡守夫人踱出屋子,望了望那满院子的嫁妆,嘴角不由撇了一下,看了看几个卓家派过来的奴仆,她转头问刘梁:“卓家陪嫁了多少奴婢过来?你这院子可容得下?”
刘梁尴尬的笑了下:“卓家觉得路途遥远,所以未曾有什么奴仆陪嫁,也就零星几个罢了。”
郡守夫人挑了挑眉,“哦”了一声:“陪了这么多嫁妆,却未陪嫁得有奴仆,这也倒是蹊跷了。”
刘梁满脑门子汗珠,又因着心虚不敢回话,见着那边来了客人,又笑着迎过去,把郡守夫人晾到了一旁。郡守夫人闲闲的看了他一眼,俯身又看了看那些金饰,嘴角的笑容便更深了。
回到荆王府,郡守已从府衙里回来,见着夫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由问她:“夫人,今日遇上什么好事了?”
“我在笑你那五弟呢,人不要脸可真是天下无敌。”郡守夫人回眸看了看夫君道:“今日我去你五弟家的夸妆会了,那卓家真是名不虚传,整套儿的紫檀木家什,各色珍贵织锦被褥怕是有将近百床,只是那些金饰玉器,唉……”
郡守见夫人突然唉声叹气,不由好奇:“金饰又怎么了?”
“那些金饰玉器,怕是已经被五弟调包了呢。每一抬嫁妆里边就一两件是精品,其余皆是一般的货色。”郡守夫人兴奋的往夫君这边挪了下身子:“夫君,你想想便知,那卓家既然舍得全套紫檀木家什陪嫁,又怎么会弄些一般货色的金饰呢?况且每一抬里边又有些精品,这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那些值钱的小件金饰,大部分已经被五弟装进了他自己的腰包,然后随意买了些放在新媳妇的嫁妆里边。”
郡守皱眉道:“竟有此事?那新妇到时候知道了难道不会吵闹?”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五弟和五弟媳妇是什么德性?东西到了他们手里还会有出来的道理?新媳妇面皮薄,自然不好和公婆据理力争,只能吃了这个暗亏了。”郡守夫人叹气道:“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那侄子看着便要不中用了,她带着这么丰厚的嫁妆过来便要做寡妇,现在嫁妆都还要被公婆谋夺,唉……”
郡守素来是个心软的,听着夫人这般说,不由得对五弟这位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同情心泛滥起来:“夫人,到时候你多关照着这新妇便是了,她若是因着嫁妆的事情求到我们这些亲戚面前来,要我们给她去主持公道,我们自然得要帮着她些。”
郡守夫人点头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听说当日卓家进荆州城时,有马车三十多辆,陪嫁奴仆怕是上了百数,我今日问你五弟,他却说没有奴仆陪嫁过来,难道卓家还会把这些陪嫁带回蜀郡去不成?定然是被五弟想着法子卖掉了!”
“嘭”的一声重响,郡守恨恨的把手里的竹简摔到了桌子上边:“虽说五弟的母亲是美人姬,可从小也是在这荆王府长大的,为何现在眼皮子却如此浅,连媳妇的嫁妆也要眛下来!夫人,你可得好好盯紧了,别让侄媳妇吃亏!”
见夫君动怒,郡守夫人赶紧伸手帮他顺气:“夫君,我自然知道怎么做,总不能让五弟丢了我们荆王府的名声不是?”
郡守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难为你了,夫人。”
第二日,陆小琬一早起床便被几个侍女彻底摆布成了一个木偶,叫她抬手她便抬手,叫她低头她便低头,弄了一个时辰,才把她的礼服妆容弄妥当。就在如霜把那顶能把人压弯脖子的金冠戴上陆小琬的脑袋时,就听外边喜乐喧天,原来刘家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向伟之混在人群中,看到一抬步辇从客栈里缓缓抬出,雪白的毡毯上坐着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身上的礼服上边绣着活灵活现的凤凰,似乎要带着她展翅高飞一般,头上的金冠映着阳光熠熠生辉,蒙住脸的珠帘垂到脖子那里,随着春风在微微的摆动。
“新娘子好美。”一个少年张大了嘴巴看着端坐在步辇上的那个女子,半天都合不拢来。
“她的脸都被珠帘蒙住了,你怎么能知道她很美?”旁边一个人嗤笑道。
“她美不美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第三位围观群众把前边两位都通通打了五十大板。
“她再美也是要去做寡妇的!”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里充满了嫉妒:“就算她貌美如花,红妆十里又如何?那刘梁的儿子不快要落气了吗?”
向伟之听到那女子的话语,心里头没由得一紧,耳边似乎浮起了那晚上那位小姐在他背后的呼喊:“这位大侠,你能不能把我带走?”原来她是有苦衷的,他喊自己把她带走,是想要逃避做寡妇的命运罢?可惜当时自己只顾忙着逃跑,根本没有去理会她。
她会做寡妇?那么今日那位病入膏肓的新郎官还能和她圆房吗?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香艳的画面,向伟之突然嫉妒起那个即将死去的新郎官来了。
☆、洞房姑嫂初交锋
陆小琬坐在步辇上,慢慢的从荆州城的大街小巷经过。
因为隔着珠帘面纱,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却能看得清周围的人,她能看到街边巷尾有着兴奋眼神的大叔大婶,有跟着步辇奔跑的孩童,还有那一脸羡慕的少女们。
步辇最终徐徐的进了刘府的大门,小莲和小梅扶着她走进了前堂。
前堂布置一新,倒也有些喜庆的味道,鲜红的绸缎扎成一个个的彩球垂了下来,一对大红的龙凤花烛在神龛前烧得正旺。
司仪大声喊着指令,让她和一个被两个侍女搀着的年轻人拜堂,她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