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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分寸。”连守信就点头道。
“那让我继祖哥和大嫂子一块上这屋来吧,反正,也都不是外人。我嫂子现在也不在。”连蔓儿就道。她也想知道。连继祖和蒋氏会如何回答连守信的话。
原本,因为连蔓儿并不怎么待见连继祖,从来就没让他到后院来过。
“行。”连守信自然没有异议,就打发了小丫头去前院传话。
小丫头刚出门,就见门帘挑起,五郎走了进来,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家常的袍子。
“你咋来了?”张氏就招呼五郎坐下,笑着问道,“你媳妇那。她第一次到这来,你咋不多陪陪她?”
“听说继祖哥来了,我过来看看。”五郎就道,“若娟带人收拾箱笼那,我在屋里也碍事。”
“哦。”张氏听五郎这样说。就点点头,不撵他了。
这边刚说了两句话,小丫头就领了连继祖和蒋氏进来。两人进门,先向连守信和张氏行礼,之后,又和连蔓儿、五郎相互见礼过,张氏就让他们在椅子上坐了。
蒋氏挨着连蔓儿的下首。连继祖则被连守信叫到自己身边坐了。
“……叫你过来,就是问问。我看老太太今天,不大对劲儿啊。不是你们没伺候好?”
因为张氏之前嘱咐了,连守信问话的语气就比较柔和。但是内容可就没语气那么柔和了。
连继祖和蒋氏听了这话,都变了脸色,两人忙都起身,扑通跪在了地上。
“……谁让你们下跪了。这是干啥?”连守信就道,“赶紧起来。我这不是给你们定罪过,就是咱叔侄唠唠家常,你们有啥就说啥?”
“起来说话吧,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你四叔问哈,你们就说啥。”张氏就接着说道,一边让人将连继祖和蒋氏扶了起来。
虽然起身,两个人却没敢就坐下,站在那里,脸上神色都有些不安。
“你奶咋困乏成那样,真是晚上睡不着觉?你奶那样,不单是困乏吧?”连守信就又问道。
连继祖呐呐的,一边偷眼看蒋氏。
“四叔,今天大家伙看老太太去,蔓儿新做的县主,五郎新娶了媳妇,这都是大喜的事。五郎媳妇是新媳妇,我有些话,也是为了好看。”蒋氏忙上前一步,说道。
蒋氏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屋子里,大家都没言声,连守信也没说话,他当然明白,蒋氏这个所谓的为了好看,是什么意思。
“是老太太帮扶我们的日子,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不敢说孝顺,可伺候老太太我们可一点都不敢马虎。别的不敢说,在家里,绝对是老太太说啥我们听啥。……老太太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蒋氏又继续说道,“上次四叔、四婶回来,我就说过一回。”
“前一阵,老太太是那个样。四叔四婶那次走了以后,老太太就又变了一个样。……就跟今天四叔看到的这样。”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太太这是老了,上了年岁,身子骨不行了,心里也……糊涂了。……老太太这两年增添的那些脾气,这么看着,就是人糊涂了。咱这十里八村的也有老人,上了岁数,也有糊涂的,跟老太太现在也差不多。”
周氏年轻的时候脾气和人不一样,年老了,也跟别人老的不一样。而现在,她终于和别人一样了。
“今天看着老太太那样,是有点……发傻……”张氏就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连守信心里怀疑,却不忍、不愿意说出口的那句话。“这恐怕……也是没法子的事。”
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再怎样,连守信也不会突发奇想,想让周氏长生不老。
连守信又问了些周氏的日常起居,然后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四婶,有一句话,我没敢跟四叔说……”蒋氏见连守信走了,就压低了声音,对张氏道。
第一千零九章 不得已
“啥事,你说吧。”张氏愣了一下,随即就道,一面又招呼五郎,“五郎啊,你带你继祖哥上前院,你们兄弟说会话去。……看你爹去哪了,有人跟着他不。”
张氏这是看连守信刚才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好,因此有些担心,所以让五郎找人跟着连守信。
五郎就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带连继祖往前院去了。
“他们爷们都走了,咱娘儿几个说话更方处。”张氏这才又笑着说道,“继祖媳妇,你有啥话就说吧。”
“是啊,大嫂,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有顾虑。”连蔓儿也对蒋氏道。连蔓儿知道,蒋氏是细致的人,有些话不肯在连守信跟前说。作为连家的孙媳妇,蒋氏觉得有些话,跟张氏说更合适。而蒋氏也知道,她连蔓儿一定是站在张氏这一边的。
“四婶……老太太这犯糊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她一犯糊涂,并不都是今天这个样。”蒋氏也笑了笑,告诉张氏和连蔓儿道。
“不都是今天这个样?”张氏不解地问了一句。
“对,”蒋氏点头,“老太太这些天,还不如以前了。闹腾的更厉害了,大白天,身边也一刻都不能没人。哪怕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也受不了,就嚎……。前几天,我们都在外头,屋里让芽儿陪着她。芽儿要出来解手,都跟她说明白了,请下假来了。可等芽儿往后院去,她在屋里就吵吵起来了。”
“……骂我们都不搭理她,丢下她不管了。老太太那些骂人的话,我也学不出口,也怕脏了四婶和蔓儿妹子的耳朵。四婶。你们当时不在,那个动静,不知道的还当出了啥大事,家里杀人害命了那。”
“等我们赶紧进屋去。我就好好地跟她说,我们就在窗根底下,也不是闲着没事,都在收拾院子。芽儿出去一会。也跟她说好了的。大天白日的,可是闹啥那。她半天不言声,隔一会,就说屋子里有鬼。还说那鬼要抓她。杀她。”
“有人陪着,没啥来由,不知道哪根筋不顺。她也闹。……今天这样。是最好的时候。别的时候,就骂人。看见谁骂谁,啥话都能骂出口。还……说些神神鬼鬼的,不闹腾得一点力气都没了,就没个头儿。”
说到这,蒋氏就叹气。
“人老了,脑子糊涂了。今天我看老太太那样。是傻了。”张氏也叹气道。
“没错。”蒋氏立刻接口道,“人老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老太太现在,还当家吗?”连蔓儿就问蒋氏道。
“当家,咋不当家。”蒋氏苦笑道,“别的她是不大管了,就是混骂。就是每顿饭吃啥,她还是管。就算看着她犯糊涂了,我们也得问,她说吃啥,我们就做啥。就这样,她有时候记错了,还骂还闹。”
“吃食上头,我们都随着老太太。别的事,特别是跟外头往来,这个,我、我们没法子,只能自己做主了。老太太啥也不管,我们还得活人啊。”蒋氏又道。
“这个你做的对,没人能说你啥。”张氏就道。如果现在还让周氏管家,管这些人情往来、客人招待什么的,那才是丢人的事情。蒋氏做主,比周氏做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就比如说今天他们去看周氏,蒋氏的安排就很体面。
“四婶跟前,我不敢隐瞒。还有蔓儿妹子,有啥是蔓儿妹子看不出来的。”蒋氏说着话,突然跪了下来。
“继祖媳妇,你这又是干啥?”张氏忙道,“这就咱娘儿们,你有话起来说。”
“四婶,就让我这么说吧。等我说完,听凭四婶的发落。”蒋氏执意不肯起身,而且眼圈还红了,“四婶,今天四婶说要去看老太太,还有新媳妇。我就害怕,怕老太太闹腾起来,这一大家子都不得消停。又是在五郎媳妇跟前,大家伙的脸都没了。再者,再把人家新媳妇给吓个好歹的。”
“我就自作了主张,给老太太吃了一剂……安神的药。”蒋氏语出惊人。
“啊?”张氏万万没想到,蒋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惊呆住了。
连蔓儿却是恍悟,怪不得今天周氏那么没精神,昏昏欲睡的,原来,是早喝了安神的药汤了。
“老太太现在说是糊涂了,她也分事儿。一个是吃食上头,她得做主。二一个,就是吃药。每天都得吃药,不给吃就闹,就骂。有时候吃过了,她转眼就说没吃,骂我们昧下了她的钱,不给她买药,非得再吃一回,才能完事,谁说啥都不行。”
“安神的药,也是镇上药铺抓的药,平时老太太说睡不着,半夜梦见鬼啥的,她就要吃。”
“四婶,我这也是实在没了法子。跟老太太说道理,她又听不进去。只能想了这个法子。四婶要打要骂,我没有怨言……”蒋氏跪着说完,就垂下了头,一副任由张氏责罚的样子。
“你这个孩子……”张氏听蒋氏说完了,连连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安神的药,是药铺的郎中开的,对老太太的身子骨,保证没影响吗?”连蔓儿想了想,看着蒋氏问道。
“蔓儿妹子放心,那药郎中说了,最平和不过,就是老太太平常吃的药,绝没有妨碍。”蒋氏忙说道。
“这样……也就罢了……哎。”连蔓儿也叹气,“大嫂,你可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老太太,这样的事,再不可有。”
“再不会了。这也是逼的没法了……”蒋氏就道。
“得了,话都说明白了,继祖媳妇赶紧起来吧,那地下凉。你那身子骨也单薄。”张氏就道。
“是啊,大嫂。”连蔓儿站起身,亲手将蒋氏搀扶起来,到椅子上坐了。
关于周氏的话题。就此戛然而止,张氏和连蔓儿就询问起蒋氏最近的生计。
“大嫂交上去的那两幅绣我都看见了,”连蔓儿笑着道,“真是漂亮。他们给大嫂的款项。大嫂可还觉得满意?”
“满意,满意。”说到这件事,蒋氏也是满脸的笑容。“依我说。还给的高了那。若是拿到别处去,别说能不能卖掉,哪有这么多银钱拿那。 我知道,这是蔓儿你们故意贴补我,我这心里,很过意不去。”
“大嫂不用过意不去,大嫂的手艺值那个价钱。”连蔓儿就道。“不过,大嫂也别太心急,绣那些东西太费神了,大嫂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
“蔓儿这话说的对。”张氏赞同地点头,“你要贴补家计,也慢慢的来,累坏了身子,那可不得了。你那家里,往后还都得靠着你。”
就连张氏也知道,那个家,往后都要靠蒋氏,连守仁和连继祖根本就支撑不起来。当然,这样的话,也只有连守信不在跟前的时候,张氏才会说。
“你们肯好好过日子,有什么犯难的,尽管来说。”张氏又道。
“有四婶这句话,啥都够了。往后,不管日子咋难,我也都不怕。”蒋氏的眼圈就又有些发红,因为深知连家各房之间的恩怨,张氏如今肯这么心平气和地待他们,还肯说出这样的话来,蒋氏不能够不感动。她知道,张氏不是个虚假的人,张氏肯这样说,就一定会这样做。
“大嫂,怎么西厢房没租出去?”连蔓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蒋氏道。
“是这么回事。”蒋氏忙笑着答道,“那次回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不大乐意,嫌人多了闹。正好蔓儿妹子给我安排了活路,我想想,也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