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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这些东西,是不能不信的,灵丹妙药,肯定也有,就是太难得了。”沉吟过后,李氏就道,“咱们大多数的人,花那个钱,也就是买个心安。”
“其实,”连叶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爹和我娘的心,也比过去淡了。”
连守礼和赵氏两口子分出来过之后,有了些钱,心也闲了,虽没有大张旗鼓地四处寻医问药,但是私底下却是没少用心。有那么一段时间,连蔓儿每次去连叶儿家里,都能闻到满屋子散不去的药味。
用赵氏对张氏的话来讲,是“药水子也吃了好几大缸”,其中有请正经的郎中给看脉抓的药,还有讨来的各种偏方,在神前求的灵药灵符什么的,应有尽有。自然,银钱也没少花。
一家子又都是俭省的性子,这方面钱花的多了,就要在吃穿用度上俭省出来。
然而,俗话说的好,有什么也不能有病,因为看病吃药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最花费钱财的。连守礼和赵氏虽然肯在这个上头花钱,但是几年下来,赵氏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钱就都跟打了水漂一样。
看连叶儿说话的意思,是连守礼和赵氏这两口子,终于灰心了。
“这几年,钱花了不少,啥神医也看了不少,当也没少上。那天我听我爹跟我娘说,要不就认命算了。命里没有,咋强求也强求不来啥的。”
“这两年是调养的好了点,可我娘那身子骨,还有我爹,因为那年留下来的 ,一直也去不了。”
“蔓儿姐,有件事你不知道。”连叶儿就对连蔓儿道,“就在前几天,咱们西村有个杨俊媳妇,生孩子没生下来,就死了。”
“杨俊媳妇,我咋好像没听过?”连蔓儿想了想,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人。
“蔓儿姐,你当然不知道,我也是因为听见这件事,才知道的这个人。”连叶儿就告诉连蔓儿道。杨俊是西村的一个老光棍儿,因为家里穷,四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去年娶了个媳妇,这媳妇是远处山里的,年轻时曾嫁过人,生下一个孩子,后来守了寡。
现如今,她那个孩子也长大了,娶了媳妇。谁承想,那个儿媳妇竟容不下这个守寡的婆婆。她那个儿子又懦弱,她被挤的存身不住,被迫改嫁,就嫁给了杨俊。
老光棍儿娶媳妇,自然指望着她传宗接代。结果这个媳妇就怀上了,杨家欢喜的什么似的。只是结果却可惜了。
“……是我们隔壁大婶过来说的,说是郎中去看了,也救不回来,说是那媳妇平常身子骨也还行,就是好多年不生育,年纪又大了……”连叶儿最后道。
连叶儿没有说的是,当时赵氏听了这些话,就吓的变了脸色。
连守礼和赵氏心灰,也是在这之后。
“这事我这两天也听人说了。这个命苦的女人死了,她那儿子和儿媳妇还来了。大家伙还当他俩是还有点人心,来奔丧来了。谁知道,这俩东西到了,一滴眼泪都没有,就是拦着不让杨家下葬,他俩管那杨家人要钱!”
第九百五十一章 义愤
李氏素来平和,连蔓儿几乎就没见她生过气。可是说到这件事,李氏的脸色就和往常不一样,语气也微微有些变了。
不说别的,就说能让李氏能如此生气,也就可见这件事情让人义愤填膺的程度。
“竟然有这样的人!”连蔓儿也有些被这件事惊呆了。
“千真万确的,这两天,咱这村里人说话打唠都不说别的,就说这件事。都说没见过这么丧良心,不要脸的人!”连叶儿就道。
打唠,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常用的口头语,意思就是唠嗑、闲聊。
“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也就不算是人了。”李氏道,在她,是难得说出口气这么重的话来的。“那个儿媳妇不是个东西,那汉子也一样,说啥懦弱啥的,都是胡扯。他但凡还有点人心,他娘也不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还能来讹钱,这明摆着,和他那媳妇就是一路人。哎……”
“那杨家给钱了吗?”连蔓儿就问。
“他们是想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惜穷的没钱给,本来就穷,积攒俩钱,就娶了这个寡妇,再花钱请郎中救这寡妇,又花钱发送她,还哪有钱,听说,家里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了,连炕席都卷了卖了。”李氏就道,“人还拿到钱,还没走,在那闹那。”
“这样的人,真给他钱,也太便宜他了。虽说是人命关天,可也不是真有人害了那个女人。这个乡邻、郎中都能作证。再说,他两个外乡的人,又是这样的人性,还能由着他们在咱们这撒野!”连蔓儿就道。
李氏和连叶儿听连蔓儿的口气,竟然是想管这件事似的,不由得都看向了连蔓儿。
“蔓儿姐。你想管这件事啊?”连叶儿就忙问。
连蔓儿又点了点头。
“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要是不管,我这心里也不舒服。”连蔓儿说着话,就将善喜叫了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让善喜去前头找五郎。
“路不平有人踩,这事管管行。也算是做一件好事。”李氏就很高兴。
善喜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五郎也跟了来。五郎进屋,给李氏行礼。连叶儿也忙下地跟五郎见过了,连蔓儿就请五郎在椅子上坐了。
“这个事我在前头也已经知道了。”五郎就道。
原来,这件事传到三十里营子,家喻户晓,五郎回来,曲先生就把事情跟他说了。另外,西村也有佃着连蔓儿家的地的庄户人家,就有那年老有体面的央着了连蔓儿家的管事,到连守信和五郎跟前托人情。
“我已经打发人去打听了。若是属实,这件事自然要管。那两个东西,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五郎就道。
李氏就连连点头,很欣慰地看着五郎。
“杨家不是咱们的庄户,不过这事也特殊,我另外已经让人送了些钱过去,帮扶着他家把丧事办了。也是咱们乡邻的体面。”五郎就又道。
连蔓儿家有规矩,自家的庄户如果有困难,或是家里有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都会按例从账房支取银钱帮扶。这几年间,这一项的支出也不算少。连蔓儿觉得,这项支出,比向各庙里去施舍更为实际,更能帮到那些有需要的人。
“这样很好。”连蔓儿就点头道。
五郎说完了正事。又和李氏说了一会话,就又往前头去了。
“五郎现在说话办事,都是一个大人了。”李氏就感慨道,“等再娶了媳妇,这往后顶门立户,就都靠她。你娘下半辈子算是有靠了。”
外孙好。那就是自家闺女的福气,李氏是由衷的高兴。
因为突然间出来这样一件事,倒把刚才的话头给茬了过去。连蔓儿见连叶儿情绪也好了,也知道连守礼和赵氏求子的心淡了下来,就觉得这样也很好,就不肯再提刚才那个话题。
李氏已经歇息好了,连蔓儿和连叶儿就陪着她往张氏这屋来。张氏和赵氏接着,大家又团团围坐,接着说话。
“……我再和叶儿她爹商量商量,这老些人,大车百辆的,大老远地,到那这吃的住的啥的,你们本来就忙,我们去了更添乱。再说,我们庄户人,土里土气的,让人笑话……”赵氏就接着前面的话头,跟张氏说道。
听赵氏这样说,显然是张氏又说了邀请他们一家去府城的话,赵氏有些犹豫。看来,连守礼和赵氏是早就商量好了,只打算让连叶儿去见识见识,他们两口子却并不打算去的。赵氏刚说的这几句,分明就是连守礼的口气。赵氏和连叶儿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还是赵氏被张氏说动了,话里才有些活动,说要跟连守礼再商量。
“你看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我们一家子就都去,就是麻烦他们,那他们也乐意的。”李氏在旁就笑道。
“那是。”张氏也笑道,“这大喜事,说啥添麻烦不添麻烦的,这话就外道了。也就他三伯,心细,爱讲究这些个。”
“要说庄户人,咱们都是庄户人。咱们出去,她谁敢笑话咱们。谁是喝风就能长的,谁不吃粮食?咱们靠着自己个,凭自己力气、本事吃饭。说起来,那也是顶天立地。谁笑话咱们,是她自己没知识,少见识,自家就是没出息的,所以才爱笑话人,好遮掩她自己没出息。”连蔓儿也笑着道。
一屋子人都被连蔓儿说的笑了。
“我蔓儿姐说的好,就是这个理。”连叶儿更是深以为然,也笑着道。
“……那我再和她爹商量商量。咱这都是自家人,我也有啥说啥。叶儿她爹那人,也没咋出过远门。他是不大乐意出门的人。”赵氏被众人说笑着,显然也开怀了许多,就道。
“你们一定得去。”张氏就又道。
赵氏和连叶儿看来都是想去的,只有连守礼那边似乎不想去。连蔓儿想,连守信一定会让连守礼去的。
“娘,刚才……”连蔓儿这么想着,又将自家要管西村的那件事跟张氏说了。
“刚才你三伯娘也跟我说了这事,我这心气的蹦蹦跳了半天。这事你们管的好,是该管。”张氏就道,显然对连蔓儿和五郎的决定也极赞成。
又说了些闲话,张氏和连蔓儿难免就问起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可曾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虽是有信来往,但有些琐碎的小事也不好都在信里提及,大家这么说话打唠,自然而然就提到了。
“都没啥事,”赵氏就道,“老太太那头也都挺好。老太太身子骨硬朗,每天骂人,劲头还挺足。”
“她还骂人?二当家的都搬走了,她还骂谁?”张氏就诧异道,“总不能骂人家左邻右舍吧?”
要是这样,那可太不像话了。周氏这个人做事,还是很能分得清家里外头的。骂人、撒泼,一般都是对自家的儿女,并不啰唣别人。
“倒是没骂外人……”赵氏就忙道。
“就骂大当家的!”连叶儿嘴快,接着就道。
“骂大当家的了?!”张氏惊道。
这件事,也怪不得张氏惊奇。实在是,连守仁以及他那一股人在连家,尤其是在周氏和已故的连老爷子的眼睛里,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周氏平常以骂人为业,无故就要骂人,但却几乎没骂过连守仁。
连家连守信兄弟几个,在周氏跟前,只有连守仁是个有脸面的。
现在,周氏这是没有别人可骂,所以只能骂连守仁了吗?连守仁在周氏面前,竟然也成了没有脸面的了,这可真是……
一直被骂着的也就算了,这从来没被骂过的,竟然落到这个地步,真是情何以堪!
当然,是连守仁情何以堪。
“……那不是芽儿她爹娘搬走了吗,那时候你们也还在这,刚开始那几天,都挺乐呵,老太太就消停了那几天,没咋骂人。后来你们走了,她这估计是忍不住了,就又开始骂。”连叶儿就告诉张氏和连蔓儿道。
“一开始还没使劲骂,后来一天天的厉害,现在是天天骂。不骂别人,就骂大当家的一个人。那天我过去看见了,把他骂的都抬不起头来。”连叶儿又道。
“叶儿她爹也碰上两回,村里听见的也不少。说是啥磕碜骂啥,啥刺心骂啥。”赵氏也说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