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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守信暗自一声长叹。
连蔓儿知道了,就忙吩咐人送茶水、送果子、送点心的去招待那来送信的人。又将管事韩忠叫到跟前来,仔细地叮嘱了一番,让他跟着连守信去老宅。
连守信拉上了连守礼,和送信的人一起往老宅去,管事韩忠的带着人跟随伺候。一会抓药、付钱等事务,都将是他们的差事。
到了老宅,韩忠按着连蔓儿的嘱咐,先好言好语地将看热闹的人都给劝散了。
等连守信进到上房屋里的时候,李郎中已经被请了来,连老爷子也已经醒了。
“……急火攻心。”当被连守信问到连老爷子的病情的时候,李郎中就道,“我这话也不是说了一次两次了,老爷子年龄大了,还是该放宽心。这啥都供应的应当的,颐养天年多好。庄户人家有这个福气的不多,老爷子,要爱惜身子,惜福啊。”
来往连家的次数多了,对连家的事情比村里其他的人了解的还多一些,李郎中话里有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连老爷子靠在行李卷上,叹气道,“都是为了儿女,不到咽气那一天,这心就放不下。”
“老四对我好,我都知道。我有这个孝顺的儿子,我知足。”连老爷子又道。
李郎中就没再说别的话,只开了药方就走了。
对孝顺的儿子知足不知足,这个别人无法知道。但是,连老爷子心里更牵挂、更心疼的是哪个儿子,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爹,我这就让人去抓药,回来让人熬了,你老好好吃。”送走了李郎中,连守信就对连老爷子道。
这半年多的时间,连老爷子瘦了许多,精气神也不如以前。这么靠着行李卷躺着,看上去就显出老态来。
连守信有些心酸,同时也有不甘。为什么,连老爷子就不能像李郎中所说的那样,消消停停的,用他的供奉来颐养天年那。不是说早都想开了?
想开了,是想开了不再妄想让连守仁做官?不再妄想让大家伙供养着连守仁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偏疼连守仁的心,却始终是不变的?!
“老四啊,又让你破费了。我是让老二给气的……”连老爷子就对连守信道。
“爹,你老好好歇着吧。”连守信并没有接连老爷子的话茬,连守仁、连守义等人都在,似乎都有话要说,而连老爷子摆明了是想让他给做主压服连守义。
连守信并不想理会这些事,他的心里满是厌倦和疲惫。骨肉亲情,到底能经受多少这样无情的消磨?
“爹,你也听人家李郎中说了。你老就好好将养,啥事也别管,啥事也别操心了。”连守信这么说着,就站起身,“你老吃好喝好,多活几年,就是我们的福气。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老。”
连守信并没有给连老爷子拉住他说话的机会,将事情安排好了,就离开了老宅。对到底给谁娶媳妇这件事,连守信一字不提,但是他的话,却已经将立场表达的明明白白。
连守信并不希望连老爷子给连守仁张罗媳妇。
“楚霸王落难乌江……四面楚歌啊……”连老爷子闭上眼睛,心里哀叹,转瞬,他又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第七百二十五章 搞破坏
连守信回到家里,就有些闷闷不乐。连蔓儿已经从管事韩忠那里知道了连守信在老宅时的情形,也只能叹气摇头。
“老爷子以前不是个不知足的人啊,他挺有身份的,咋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吃过了晚饭,一家人没事围坐着闲聊,连守信皱眉、叹气道。
连守信这么一说,连蔓儿也想起以前的事来。
“……没分家的时候,我爷不挑吃不挑穿的,不管我奶张罗做啥饭菜,能吃饱了就行。那时候,好像挺容易就让他高兴。继祖哥回来给他带一瓶酒,他就乐得不行。”连蔓儿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
“那个时候,有点小病小灾地,就从来没请过郎中。平常就是瓜子、咸菜,也就逢年过节,要不就是大当家的他们回来,才能见着点荤腥。”张氏就道,“看咱现在逢年过节给的东西,一个节令给的,就有大当家那老些年给的多了。平常去看他们,咱也没空过手,各样的好点心,这一年都让他们尝遍了。……咱还光送他们东西,啥都不朝他们要。那个时候,大当家的回来,肯定是回来要钱的。”
“那时候,只要大当家的一家回来,我爷那脸上就都是笑模样,看见我们都比平常乐呵,啥啥都高兴。”连枝儿轻声道。
小七没说什么,只是呼了一口气,然后往连蔓儿身边靠了靠。
连蔓儿就伸出手臂,将小七揽到了怀里。没分家的时候,小七作为连家最小的男孙,却并不是最受宠爱的。他的吃穿用度,别说与连花儿和连朵儿比,甚至都比不上大妞妞。
那个时候,连老爷子是那么的容易知足,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能折腾了那?
“估计啊。要是把大当家的那一股换到咱现在这个位置上,我爷也是会知足的。”连蔓儿就冷笑道。
如果现在拥有牌楼、众多店铺、田产、银钱和好前程的是连守仁和连继祖,即便这父子俩并不向连老爷子供奉什么,连老爷子也会非常的知足、幸福,晚上睡觉都能睡醒的那么快乐。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有理可循。不是你对一个人好,这个人就一定会对你好。
说到底,连老爷子就是偏心。或者说。他的那一颗心全在连守仁那边,对于其他的儿子,他根本就分不出心来疼爱。只有连守仁幸福,连老爷子才会快活。别的儿子过的再怎么好。再怎么孝顺他,都是白搭。
再不平、不甘,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都不能真正打动连老爷子的心,除非,他们能够投其所好。
就比如买木材打棺材,送装裹的布匹,那件事是得了连老爷子的欢心的。因此,那正是连老爷子所最重视的事情之一。
而最能讨好连老爷子的事情。则莫过于优待连守仁,最好能将他当祖宗似的供奉起来。
但是这件事,连蔓儿家却绝对做不到。因为那实在是太自虐了,都对不起天地良心。
“你要是再那再多待一会,你说老爷子是不是就得开口朝你借钱?”张氏就问连守信。
“把抓药的事安排好我就回来了,我就怕我多待一会,老爷子还得让我点头给大当家的说媳妇。”连守信就道。“我懒得听这件事。……借钱的事,我还真没想。”
如今他们也算家大业大,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拿出去也并不心疼。但是,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他们辛辛苦苦的赚的,自然希望能用在正地方。
“我估计,我爷不会跟我爹开口说借钱。”连蔓儿就道。“我爷那是好面子的人,他应该是等我爹主动开口,把钱拿出来。”
所以,连老爷子叫了连守信过去,还首先特意声明了,给连守仁说媳妇他们自己有钱。可是。面对村里人的时候,连老爷子却口口声声地说银钱不够用,要跟连守信借钱,而且还说,连守信肯定不会不管,这钱,连守信肯定会愿意借出来。
连老爷子为人、行事比周氏是婉转、含蓄了许多,他这是暗示连守信拿银子出来。
“我爷要是开口,肯定得说的准准的,是借,以后会还。要是我爹主动拿银子过去,人家都知道咱家现在有钱,我爹又面嫩,肯定不好意思说还钱不还钱的事。我爷那时候再说借、还,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前我爷不是就说过,这辈子就不愿意朝人借钱。开口朝咱借钱,他肯定觉得脸上不好看,要是我爹主动拿钱过去,他脸上好看,这村子里大家伙还得佩服他。”
“他多能耐啊,都不用开口,我爹就啥都随他的心。……不管多忙,都随叫随到,啥啥都供应的齐全,李郎中就跟家里养的郎中一样了!”
一家人都摇头叹气,以前,尤其是有周氏在旁边比着,她们都觉得连老爷子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人,她们甚至愿意为了这个老人而委屈自己。但是,这样的感情,正在被连老爷子自己一点点的消磨着。
“人老了,是不是都糊涂啊?”张氏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糊涂,我爷在别的事情可都挺明白。”连蔓儿就笑道。
“也怪不得二当家的都问他,是不是就大当家的是亲生的,别人都是捡来的。”张氏就道,“这回二当家的两口子咋学奸了那,老爷子咋许愿都不答应,就盯住那二十几两银子了?”
奸,在这里并不是贬义词,但也不是褒义词,而是乡村土语中一种形容人聪明、机灵的说法,全看当事人的语气,才能分辨是褒奖还是贬损。
“以前吃亏吃多了呗,”说到这件事,连蔓儿就忍不住乐,“再也不肯上当了。”
连老爷子在连守仁那信用破产了!
“闹腾成这样,给大当家的说媳妇这件事,是不是就黄了?”张氏自言自语地道。
“我看是还没死心。”连守信就道。
……
果然,连老爷子在家里喝了两天药,养息的差不多了,竟真的着手张罗给连守仁说媳妇的事。
“……现在不是都没啥事吗,咱爷每天吃了饭,就领着他大儿子出去串门,到处托人给他说媳妇。……说是啥家境贫寒点不怕,人要好,说是身子要壮实,性子要好,长的模样过得去就行,就是得比他大儿子年纪轻。……要是别的条件都合的上,就是带个孩子也行,老连家能养活。”连叶儿在外面听了消息,就跑来和连蔓儿吧啦。
“还说不要太年轻的,最好二十到三十,这是最好。还说老连家不会亏待人……”连叶儿噼里啪啦地将连老爷子托人做媒的话学说了一遍。
李氏和张氏在旁边听见了,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们毕竟比小姑娘们多了许多的经历,便都听出了些言外之意。
“这是打算给你们大当家的找个年轻的吧。”李氏就跟张氏道。
“怕是难找。”张氏就道,“要搁以前,没有太仓那回事,他还是个秀才,那兴许还差不多。”
“所以才说不能亏待人家,拿钱赔补呗。”李氏就道。
“芽儿她娘这两天还上你家去不?”连蔓儿就问连叶儿。
“去,咋不去那。还是天天去,这好多话,就是她跟我们说的,要不,我也不能知道这么多。”连叶儿就道,“就是不像以前那样,一坐就是一天了。一到我们家就跟我们唠叨,说咱爷多偏心眼。她说得回家看着,别瞅眼不见,咱爷就真给领个寡妇回来。”
连叶儿说完,就抿了嘴笑。
“我也听说了,现在二当家的一家三口,成天的可忙活了。又得看着家里,还得天天上外头串门子,见人就给大当家的打破楔儿,到处说他坏话,生怕真有人答应进门。”张氏也笑道。
打破楔儿,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常用的一句乡村土语,意思大概为搞破坏。那个楔字用的特别的形象生动。比如说做木工活,要将两块镶拼的严丝合缝的木头拆开,最好的办法就凿进去一个楔子,将两块木头给撬开。
连守义和何氏还有四郎每次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