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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独自笑了笑。
竹林里,小女孩穿着厚实的貂毛外套,语声郎朗的念着治理国事之文,她摇头晃脑,仿佛竹林里突然冒出来的小猫咪,打搅了一片晨露还犹不自觉,皇宫里没有多余的小孩,男人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小小年纪就念这些生涩难懂之文,你真的懂得其中道理?”
“我当然懂。”小女孩拿起陈旧的竹简,“为君者,责于天下,以民为先,以己为后,若顺之,国之安之前兆,若逆之,则国之危之示警……”
小女孩言之凿凿,拿足了声势。
“你只是个女娃娃。”男人道。
小女孩不服气:“香和公主也是女娃娃,她却成为了一代女皇,她能做到,为何我不能?我也是公主,长公主。”
“你现在这么想,长大了就不一定了。”
“我长大了也不会变。”
男人再次笑了起来:“为什么想成为女皇呢?”
“因为当了女皇,我就是权力最大的人了,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到时候我就命令父皇日日陪着母妃,这样母妃就会天天有笑容。”
母妃只有父皇来的时候才会有那样真切的笑容,母妃笑起来时其实很美,可是她一点都不爱笑。
男人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可知晓,若她真能成为一代女皇,也只能说明她的父皇过世了,她真的能够如愿以偿吗?
十载春秋匆匆而逝。
男人再次看到了当年的小女孩,皇室式微,血脉单薄,她竟然真的成为慕氏下一代唯一的选择,慕氏一族,希望在西,崛起在西,在于安和公主慕西。
成为一代女皇,是否还是她的愿望?
她摇头:“保慕氏一族,此乃本宫存于世间唯一之理由。”
当年小小的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个杀伐果决精于算计的公主,手中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将慕这个姓氏刻进骨子里,并为它而战。
“你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而是既然所图无法得到,何必去深想?
永明二十年,盛明帝大婚当日,皇宫发生一起意外,安和公主离奇失踪,这成为了大盛朝的宫闱之秘,无人知晓其中真相,驸马在,公主消失,此等离奇之事,被盛明帝压了下来。
宫内宫外习惯了安和公主的放权,接受了盛明帝这位君主,安和公主似乎彻底的离开了权力中心,只有少部分知道□□的人才知晓,那片山从此以后被视为禁地,有人常常看到驸马进入禁地,不知所谓何。
若有来生,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成为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拥有父爱母爱,拥有哥哥姐姐的宠爱,拥有美好有希望的人生。
若能重来,你最想做什么?让那些无法言明的话,可以抛开一切,真正的说与那个人听。
所谓爱所谓恨,世间最俗的感情,却也是最不可缺少的感情,凡人俗世,不过另一种人生经历。
第三十三章
慕西在苏嘉誉出来后,眼神里多了两分幽怨,来这里三次,当了一次有缘人,两次闭门羹,若是没有苏嘉誉这个所谓的有缘人相比,她的待遇真算不上差,至少进去过那间屋子,然而有了苏嘉誉做对比,就显得有那么点差强人意了。
而苏嘉誉很明显的对这些一点不信任。
苏嘉誉走出来后,看到慕西复杂的眼神,不由得失笑,如果她知道他只是在里面喝了两杯茶,就不会这般了。
“大师对你说了什么?”慕西不仅好奇,还想知道,他们的谈话是否和她有关,是否也像她之前进入那间屋子一样,获得了某些意外的信息。
“大师?”苏嘉誉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但对这称呼,很显然的不以为然。
慕西抿抿唇,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苏嘉誉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我无所求,大师亦无言。”
慕西眨眨眼睛,对这答案似乎难以置信:“那你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都说些什么?”
“喝茶,聊与茶相关的事。”
“喝茶聊天?”
“是。”
慕西直接瞪着他,这算什么?
苏嘉誉摇摇头,他对这些自然不信,但刚才那个人的确有几分本事,这本事并非是说对方真的精通命里,而是知晓在什么样的人面前该有怎么样的表现,比如他这样完全不以为意的人,干脆就什么都不说,是是而非,聊些闲话,反而不会增加他的恶感。
至于慕西,她或许很容易受这种人的影响,这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暗了下来,深沉得如同没有月色的夜空,墨黑幽远。
苏嘉誉护着她走出这条狭窄又略带古朴的街道。
慕西还在想刚才的事,那位大师竟然只是和苏嘉誉坐在一起喝茶而已。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这个人。
苏嘉誉,宋嘉誉,那不仅仅只是她的猜测,还是事实?
了空大师和宋嘉誉接触不多,传闻中,了空大师曾被人刺杀过,被宋嘉誉所救,但这件事并未让二人有所深交,因为在世人看来,了空大师就是安和公主的人,若没有了空大师在盛和帝面前所言,安和公主的□□之路恐怕会艰辛很多,世人如此认为,宋嘉誉自然也如此作想。
皇宫内的西殿,了空大师前来,正好遇见宋嘉誉。
“公主不在。”宋嘉誉语气平常,没有任何情绪,对了空大师亦无喜怒。
了空大师摇摇头:“贫道并非为公主而来。”
宋嘉誉面无表情的看他。
了空大师摸摸自己的胡子,笑着在他面前坐下:“贫道就为驸马你而来。”
宋嘉誉嗤笑一声,淡淡的看着对方,似乎等待着了空大师对自己的劝说之词,他甚至能够想象出对方会说怎样的话,大局已定,慕灏登基,宋家必须站在新皇这边,事实上宋家也是如此做的,他如此不识趣,不过让宋家人为难而已,还不如多为宋家考虑考虑,巩固灏儿的皇权。
“听说驸马能泡一手好茶,不知道贫道能否有这个荣幸品尝?”
“我的茶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
“正好,不是什么人泡的茶贫道就会喝。”了空大师再次摸摸自己的胡子,“驸马放心,贫道喝了你的茶,将来驸马若有所求,贫道自当竭尽所能帮助驸马达成愿望。”
宋嘉誉久久的看着了空大师,起身,亲自泡茶,连茶壶茶杯,都是他亲手所洗所烫,整个过程,并不假手于他人。
了空大师名声显赫,无论他靠着什么得到今日的地位和大家的推崇,定有其过人之处,能得他一个承诺,宋嘉誉当然知晓该如何选择。
在那一天,宋嘉誉同了空大师喝茶聊茶,在他以为了空大师会明示或者暗示某些事时,了空大师却真的从头到尾只聊茶,仿佛今日来此,真就是为了同他一起喝茶而已。
直到了空大师离开,宋嘉誉也没有想明白了空大师此举是何意思。
宋嘉誉不信了空大师的目的会如此单纯,慕西却信,了空大师说他只是找人喝喝茶而已,那就真的只是喝茶。
当然,了空大师还给了宋嘉誉一个承诺。
在慕西的记忆里,直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宋嘉誉也未用过那个承诺,仿佛他早已经忘记了空大师当日所言。
可是今天,现在,慕西激动异常,若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却能够肯定,那个大师就是了空大师,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这一世的苏嘉誉,就是大盛朝的宋嘉誉?
如若真如此,她来这个世界,究竟有何意义?换一个世界生存,再经历同样的事,等待同样的结局?
这并非她所想要的人生。
她剧烈的呼吸几口气,转身,跑进了那条街道。她的状态明显的不对,苏嘉誉神色微变,立即追上去。
让他们都感到震惊的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刚才苏嘉誉进去的店竟然已经歇业,据一旁的人所言,大师要出远门,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师的去向,明明过了这么一会儿而已。
慕西的情绪不对,苏嘉誉紧紧的拉住她:“发生什么事了,这位所谓的大师是不是有所不对……”
慕西摇头,见他狐疑的看向自己,勉强的笑笑:“不是,刚才大师只见你不见我,我不甘心罢了。”
宋嘉誉眉心压低,看她几秒,没打算继续为难她:“既然找不到人,那就先离开。”
“嗯,好。”
慕西不死心的再次看了看那扇门,了空大师想不见她,那她就一定无法再见到他,再不死心也没有办法。
在慕西回家过二十岁生日,享受家庭的温馨时,苏嘉誉正看着助理调查来的消息,他没想到那位所谓的大师竟然如此出名,本城不少富豪都曾登门拜访,然而都吃了闭门羹,也是因此,想要打探这位大师消息的人不少,这就是苏嘉誉能如此快速知道那人消息的原因,已经有人探过路了。
按照打探来的消息,关于那位大师的传言似乎有些不符其实。
传言中,那位大师神乎其神,不少名门贵族都曾私自请人上门,经他之手,救过不治之症,解除了必死之局,仿佛他不是人,而是神,能看生死,逆乾坤。
事实上这位大师从未有过上门帮人之事,多少钱都请不动他,也有人被逼急了,花钱要给其一个教训,但古怪就古怪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得逞,甚至还有人因此倒了大霉,所以圈子里流传着一个传说,动谁都不能动这位大师,他太邪门了。
当然了,得到这位大师指点的人也不少,那位儿子生了重病的富豪,其实也未见过这位大师,但去拜见时,得了大师几句话,让其送到某医院找某教授,富豪信了,真去了那家医院找到那位专家给儿子看病,他的儿子真的就被治好了,从此以后,这位富豪对大师感激不尽。
得到大师指点的人不多,却也不算少。
有命苦的妇女走投无路,想求见大师,给自己指明道路,丈夫赌博,整个家都被毁了,然后大师和其丈夫聊了聊,对方竟然真的改了赌博的坏习惯,脚踏实地做人。
当然了,大师并非是心慈之人,并非所有可怜之人,他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他只管所谓的有缘人,也就是能救之人,那些被金钱名利腐蚀的人,下场再可怜可悲,他亦是不会多看一眼。
这些事例,绝非传言,全都能够找到当事人,其中一个事例中的当事人,苏嘉誉竟然还认识对方。
他关上资料,眯起眼睛思索,那位大师的确有些古怪,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