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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抵赖?”这句话终于唤醒了舒雪玉的神智,她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文弱纤秀的女子,怒斥道,“当初你对元歌下毒手,也许本意是为了挑拨我和明锦之间的关系,因为当时是我在照顾元歌,如果元歌在我这里出了事,明锦痛失爱女,也许会跟我反目,然后你就可以从中得利,所以你安排了一系列的后招,想要把事情栽赃在我身上。可是,你没想到,明锦为了救元歌,居然连自己的命都豁了出去,以身相代。于是元歌没事了,明锦死了。但对你来说,这是个更好的结果,原先为明锦所做的安排,正好可以用在老爷身上,把一切都栽赃到我的头上!你也赢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毒害元歌,因而害死了明锦!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十年后的今天,我居然还有机会洗脱自己的冤屈,这点,你没有想到吧?”
当初章芸下毒谋害的人是她?娘亲以命相代,因而过世?
裴元歌遽然而惊,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章芸下毒谋害娘亲,栽赃嫁祸到母亲身上吗?怎么当初中毒的人变成了她?裴元歌惑然,忽然想到紫苑曾经说过的话——“奴婢只记得,最开始是小姐您出了事端,还有人死了,然后夫人和明锦夫人开始彻查,却怎么都找不到端倪。那段时间,夫人和明锦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明锦夫人突然就过世了。”难道说,紫苑指的就是这个?原本中毒的人是她,只是被娘亲救下,娘亲却因此过世?
这么说,她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原来就是这次中毒吗?
可是,若是这样的话,明明中毒的是她,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娘亲过世?母亲说,娘亲以命相代……。裴元歌觉得有些茫然,也有些震惊,甚至连思绪都有些凝滞。也许是因为那场大病,她对明锦这位娘亲,没有一丁点的印象,父亲也很少跟她提起娘亲的事,只说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而桂嬷嬷那些人只会说,夫人害死了娘亲,所以她才会孤苦无依;因为娘亲死了,所以父亲不管她这个女儿了…。所以一直以来,她对娘亲的概念一直都很模糊,前世曾经常常看着章芸对裴元容的疼宠,格外的羡慕,总觉得别人都有母亲,她却没有,甚至偶尔会怨恨,觉得娘亲也许不喜欢她,不然怎么会丢下她独自离世?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娘亲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听说娘亲和父亲当时很恩爱的,娘亲懂医术,很多人喜欢她,她对这个世间一定有很多的留恋和不舍。虽然她是娘亲的女儿,但娘亲和父亲以后还可能会有很多的女儿,甚至儿子……。而娘亲却毫不犹豫地为了救她而死……她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一个深爱着她的娘亲,有这样一个愿意为她而死的娘亲……。
裴元歌怔楞着,耳边模糊地传来了章芸的辩解声。
“夫人,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婢妾根本就听不懂!”对着舒雪玉,章芸还能勉强镇静,条理分明地道,“当初是您在照料四小姐,静姝斋上上下下都是您和明锦姐姐亲自安排的,不许婢妾靠近半步,婢妾又怎么可能下毒?再说,当时您和明锦姐姐已经彻查整个静姝斋和蒹葭院,乃至关雎院的人手,证明其中根本就没有被奴婢收买的人,奴婢要如何下毒?倒是夫人您,您跟四小姐那般亲近就不必说了,静姝斋里也有您的心腹,想要下手再容易不过。而明锦姐姐过世后,您借审问追查真相的名义,将明锦姐姐安排的人手杖毙的杖毙,毒杀的毒杀,只留下您的人,是怕明锦姐姐的人察觉到什么线索,告诉老爷,进而追查出真相。可惜,您做得太明显,结果欲盖弥彰,反而更证明是您对四小姐下毒!”
“我没有孩子,把元歌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照料,我为什么要给元歌下毒?”舒雪玉冷冷问道。
章芸淡淡笑道:“夫人您的目的当然不是四小姐,而是明锦姐姐。您知道明锦姐姐有拔毒之术,能够将别人身上的毒素一丝一缕地拔出来,转嫁到自己身上。你料定了明锦姐姐爱女心切,为了救四小姐必然不顾一切,正好可以借此除掉明锦姐姐,除掉老爷的心头之爱。其实您跟明锦姐姐交好也只是幌子而已,只是在老爷跟前做样子,想要借此在事后脱身而已。可惜,老爷并没有被你蒙蔽!”
“好!很好!”
舒雪玉不怒反笑,“不愧是章姨娘,到了这时候还能够伶牙俐齿!我承认你当时做得天衣无缝,我原本跟明锦有心结,众所周知,那段时间又是我在照顾元歌,这样一来,元歌出事,明锦身死,别人当然会怀疑是我下的毒手。而你又在静姝斋的人手中做了手脚,趁我将静姝斋的丫鬟嬷嬷全部关押起来,等候发落的时候,毒死了明锦安排的人手,反而留下了我的心腹。这样别人自然会怀疑,我故意除掉明锦安排的人,为自己遮掩。当然,最重要的是,当时所有人都能证明,那些天,只有我和明锦能靠近元歌,明锦当然不会害元歌,所以只剩下我有嫌疑。老爷回府后,因为明锦的死而暴怒,又从众人的口舌中追问出当时的真相,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我,我百口莫辩……。”
说着,舒雪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般无力而绝望的境地,没有人相信她。
就连她的亲生父母,她的兄嫂,都不相信她,都以为是她嫉妒明锦,暗下毒手害死了明锦。所以当裴诸城下令封院,将她软禁在蒹葭院时,除了身边的白霜,没有人相信她是冤枉的!
“因为那是事实!”章芸接口,坚持道,“夫人,事实是不可能被遮蔽的!所以,就算您现在跟四小姐交好,想要串通四小姐,将谋害明锦姐姐的罪名栽赃到我的头上,那也是不可能的,老爷不会被您蒙蔽!所以,您还是不要再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了。”
“十年前,你有资格这样说,因为我的确无法证明我是清白的,而你才是下毒的真凶。但是,十年后,你不该再教章文苑,用同样的手段谋害赵婕妤,用同样的手段栽赃陷害元歌!”舒雪玉声音凛冽,带着无尽的怒和恨,“也许你想不到,我也会入宫,而明锦的事情,我也是当事人,所以当我看到赵婕妤那般异样的气色,终于想起这根当初的元歌一模一样,再看到同样出现的灼红花,自然而然怀疑起来。其实,只要知道毒药是什么,你当初是如何给元歌下毒,就变得很清楚了!”
章芸面上血色尽失,失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对元歌下毒的!”舒雪玉沉沉地道,“是奶娘,对不对?”
章芸猛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舒雪玉,随即去看裴元歌。
“不用看元歌,她什么都不知道。”舒雪玉细细的眼眸黑亮黑亮的,闪烁着宛如黑珍珠般的光泽,“很奇怪是不是?其实不奇怪,我虽然不算聪明,脾气很坏,常常被你算计。但是,在蒹葭院十年,我有九年都在回想那件事,没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没有片刻的遗忘,当我得知那是混毒后,我就一直在想,不停地想,终于让我想到了,知道你是如何对元歌下毒的。”
裴元歌也有些惊讶地看着舒雪玉。
这些天她也担心章芸会狡辩,所以曾经问过舒雪玉当年的经过,但舒雪玉从来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在沉思,原来她是想要自己想清楚。当年的事情,裴元歌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和细节,因此,她也只能听舒雪玉说,看着她真正和章芸独自交锋。
“明锦从开始就放防备你,有了元歌后自然也担心你会对元歌下手,防备得更加严密,所有能够接近元歌的人,所有给元歌的饮食,都要细加检验,不肯有丝毫的疏忽,当然也包括奶娘的饮食。”真正接近真相揭开,舒雪玉反而冷静下来,“但是,明锦的严密,也只能在裴府的范围内,而奶娘还虽然在裴府照顾元歌,但每个月还是会回自己家一两次,你就是趁这个机会,在奶娘的饮食中下毒。因为奶娘每次回府,为了元歌的安全,明锦都会为奶娘诊脉,你担心明锦会察觉到,所以下得分量很少,再加上那种药物本身就无毒,所以明锦没有察觉到。就这样,奶娘体内有那种药物,她给元歌哺乳,药物随着奶水进入元歌体内。因为分量很少,所以当时奶娘和元歌的症状并不明显,只是面色红润,肤白细腻,所以我和明锦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原来如此,裴元歌这才恍然大悟。
她本来就在奇怪,如果说娘亲知道,容色艳丽本身是中毒的症状,那么就应该能从容色变化的时间得知中毒的确切时候,进而查到些许端倪。就像在皇宫里,她听到母亲说容色艳丽是中毒的症状,从时间就能推断出,可能是皇后的补品有问题。可是,当初娘亲和母亲居然都没有察觉到章芸是如何做手脚的,这实在有些奇怪。
现在才明白,原来章芸如此谨慎,从最开始就对她下毒,而每次下的分量都很少,因此症状也不明显。因为是循序渐进的,所以当毒药累积到一定程度,症状明显,被娘亲察觉到时,却已经无从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毒,也因为无法找出下毒的方法。
果然是天衣无缝的下毒方法!
“虽然你每次下毒的分量都很轻,但日积月累,三年也足够积累到足量的药物,紧接着,你就想办法不动声色地弄盆灼红花入府。那时候元歌已经三岁,常常到处跑着玩,只要在她玩耍的路上摆盆灼红花,让她闻到灼红花香味就够了。明锦虽然医术高明,又深明药理,但连她都不知道灼红花与某种药物混合后会成为剧毒,只知道灼红花无毒,自然就不会在意。更巧妙的是,药物与灼红花混合产生剧毒,不会当场丧命,而是在三天后才会发作。因此,当明锦察觉到元歌和奶娘的低烧不正常,可能是中毒时,因为当时接触灼红花的人很多,却只有奶娘和元歌出现症状,所以明锦也没有察觉到,那盆鲜艳富丽的红花,就是毒素的来源;别人自然更不会怀疑,真正给元歌下毒的元凶,原来会是你这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元歌的章姨娘!”
舒雪玉说着,缓缓点头:“章芸,你真的好手段,好心计!”
听舒雪玉说完这一切,裴元歌才完全明白当年中毒的真相,不由得悚然而惊。能够忍耐三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地在她和奶娘体内积累药物,然后巧妙地将灼红花摆在众人都能接触到的地方,等待着她不经意的路过……。这份耐性,这份缜密,当真令人心惊。
从前的章芸,果然是可怕的对手,难怪娘亲和母亲联手,都没能彻底拆穿她。
幸亏经过十年掌府,志得意满的章芸,不复从前的缜密和细心,又没把她裴元歌当回事,以为十三岁的孩子,又是常年掌控在手心的傀儡,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厉鬼,有着前世的记忆,有着前世在万府和商场上磨砺出来的见识和机敏,这才会陨落在她的手上。
现在想起来,这场争斗,她能够赢,当真有着些许的侥幸。
如果说这些真相是被裴元歌察觉到的,章芸会觉得慌乱,会怨恨,会惊惶,但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裴元歌这丫头刁钻奸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