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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为这个呀!”宇泓墨击掌,神色恍然,“母后早说呀,儿臣也好做解释,免得大家生了误会。之前儿臣被父皇教导训斥,罚闭门思过,儿臣就想啊,父皇英明神武,赏罚有度,既然罚了儿臣,那儿臣定是有错处,得好好地闭门思过才是。可是,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这算哪门子思过?于是儿臣就命人寻来粗麻布为衣,在房顶餐风宿露,每日只进一餐,只饮清水,好让父皇知道儿臣思过的虔诚之心,母后您瞧,儿臣到现在还是面色苍白,身形羸弱,摇摇欲坠呢!”
说着,竟真的将脸凑过去,认真地要皇后检查。
他刚发了高烧,大病未愈,面色的确有些苍白憔悴,倒是跟他所说的十分相符。只是他说话时言笑嘻然,宛若唱作,却没有丝毫的诚恳之色。至于“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等话,却又似乎在讽刺宇泓哲在夏昭宫的行迹,说他并非诚心思过。
这些话听在皇后耳中,实在刺心,但却每一句是能抓出来指责的,顿时又气又恨又无奈。
看着被打得溃不成军的皇后,太后心中暗自叹息,上前拉住宇泓墨的手,半嗔半笑地道:“你这孩子,又淘气呢?既然是在诚心思过,怎么护卫们都不肯说?见皇祖母来了,也不出来迎接,眼睁睁地看着皇祖母在那里着急,你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这话虽然说得慈爱,却句句都是陷阱。
宇泓墨笑吟吟地用另一手;揽住太后的肩膀,一副纯孝无双的模样,道:“皇祖母明鉴,孙儿不许他们说,这思过嘛,就得心诚,孙儿是自愿如此,又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哪里有让人满世界嚷嚷的道理?至于不肯出面嘛,”说着到这里,神色一转,笑嘻嘻地道,“皇祖母明鉴,孙儿以前一直觉得,皇祖母只疼五皇兄,不疼孙儿,谁知道今晚见了皇祖母的言行,才知道,原来皇祖母也将孙儿看得极重,不然也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大发雷霆。孙儿不就是想撒撒娇,多看会儿皇祖母对孙儿的看重吗?若孙儿早早地出来了,又哪有这场好戏来看?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连打带消,似乎是在撒娇,却将前因解释得清清楚楚,半点让人无法说道。
而话语中所提到的“沽名钓誉”,似乎又是在暗暗讽刺宇泓哲,又说太后将他“看得极重”,又说到“好戏”,却是又将太后绕了进去,似乎带着些许嘲弄,却又无法明说。
尤其,宇泓墨似乎天性就如此张扬恣肆,言行无忌,连皇帝几番打罚都改不过来,也只能随他去了。联想到他的本性,就更加没办法抓他的把柄。即使以太后稳坐宫中数十年的老道狠辣,却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宇泓墨的言辞,只能含糊以词道:“你这个孩子,就知道淘气!”
尤其想到他穿得是粗麻布,更觉得闹心。
根据大夏王朝五服丧制,其中的齐衰丧服,就是用粗麻布所制,孙男为祖父母守孝便是以此为丧服。宇泓墨和她是祖孙关系,却又偏偏拿粗麻布制衣来穿,总让太后有种宇泓墨在为她带孝,咒她早死的意思,偏偏他又解释得清清楚楚,说是为了虔诚思过…。反复在心头一思量,越想越觉得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谁说孙儿只知道淘气,孙儿还惦记着皇祖母您的千秋寿诞呢!”宇泓墨笑吟吟地道,似乎是一片笑意。
太后心怀稍解,但看到那身麻布衣裳,却又觉得闹心得很。
柳贵妃适时道:“墨儿你胡说什么呢?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疼你?这不,听说你和五殿下被禁足,太后就去跟皇上求情,解了你二人的禁足。你还不谢谢太后娘娘?”她自然也能听出萧离墨话中的机锋,见好就收,不想把跟太后的关系弄得太僵硬。
“当真?”宇泓墨扬眉道,“那孙儿就多谢皇祖母了!”
“谢什么呀?都是一家人!”太后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和蔼地道,“哀家老了,最想看到的就是儿孙满堂,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再过些天就是哀家的寿诞,哪能让你和哲儿都缺席?既然要来,自然不能便宜你们,早些放你们出来,好有时间给哀家搜罗寿礼去!看看你这孩子,还真是瘦了,赶紧换了这身衣服歇着去,不许再胡闹!哀家去看看你五皇兄去。”
说着,扶着皇后的手,离开了春阳宫。
宇泓墨在身后大声道:“孙儿恭送皇祖母,恭送母后!”站起身来,看看自己周身的衣裳,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柳贵妃狠狠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就是行事荒唐,从前还有个限度,临江仙的事情却太过了。本宫原以为是宇泓哲跟那个李纤雨真有私情,谁知道竟是你在设计。你呀!这事情太露痕迹,闹得又大,没见连太后都忍不住了想发落你?今天你见识了太后的厉害,以后就给本宫收敛点!居然还敢穿粗麻布的衣裳出来,你想气死太后是不是?”
她何等的敏锐,哪能不知道宇泓墨的意思?
宇泓墨浑不在意地道:“反正皇后早当我是眼中钉了,还能更糟吗?至于这身衣裳,”浅浅一笑,对着柳贵妃眉目生辉,“这不是听到太后对母妃步步紧逼,穿出来闹心闹心,给母妃你出气嘛!”
“还敢胡扯,说什么潜心思过?”柳贵妃斜瞪着他,但想想方才太后的刁难,以及被宇泓墨噎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娇媚婉转。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道,“墨儿,太后不是皇后,她是宫里的老人了,皇上又孝顺敬重她,你以后在太后跟前收敛点,别想起一出是一出。你要是能沉稳点儿,别惹那么多有的没有的麻烦,被接连弹劾,我看,宇泓哲早就被你压下去了!”
“母妃,儿臣这个性,就跟母妃您的天生丽质一样,是天定的,谁也改不了啊!”宇泓墨笑吟吟地道。
“就知道甜言蜜语!”话虽如此,柳贵妃心中还是颇为受用的,想了想又忍不住道,“我看得给你立个稳重些的皇子妃来管管你,这样飞扬跳脱的,一点都不稳重,就算真的扳倒了宇泓哲,你父皇又怎么能放心……。”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宇泓墨知道,她想说的是,父皇又怎么能放心立他为太子?
宇泓墨眼眸中隐晦地闪过一抹微泽,笑道:“父皇圣心独运,谁能猜到他的心思?再说,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母妃,您还是替儿臣出出主意,太后娘娘的千秋寿诞,儿臣该送些什么才能讨她欢心呢?”
知道这些话题不宜明说,柳贵妃也没再纠缠,潜心替他合计起来……
萱晖宫。
太后才刚坐定,皇后就忍不住道:“母后,那宇泓墨分明就是私自出宫,只是刚刚赶回来而已,还穿得不伦不类的。您当时就不该纵容他,定他个抗旨不尊的罪名才是!”
“胡闹,他人都已经回来了,还怎么定罪?”太后不紧不慢地扫了她一眼,“说起来还是你沉不住气,如果刚得了消息时按兵不动,确定后就来告诉哀家,哪里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非要自作聪明去试探,等到没办法了才想起来哀家!”
言语之中不无责怪之意,显得很不满。
皇后低下头,不安地道:“臣妾不过是想着,这又不是大事,不敢惊动您老人家,扰您静养。谁知道……”
“算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记个教训就好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九殿下做得过了,闹得哲儿栽个大跟头,可是哀家也要问问你,哲儿这五年来一直没有立妃,千挑万选的,怎么最后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说有人设计,可苍蝇不抱没缝的蛋,他要不去临江仙,不跟李家的人私下见面,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事情?我看那李家的家教是在不怎么好,你也不打听着点?”
皇后分辩道:“并不是这样,那李纤柔是个温柔端庄的,这李纤雨是继室所生,她娘不晓事,她也眼皮子浅,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哼,有这样不省心的母亲,就算娶过来,也是给哲儿招祸,何况,哀家听说,那李纤柔素日里最是懦弱没见识,更加制不住这样的母亲。”太后不满地道,“还好旨意没发出去,不过连更改的余地都没有了。我看这桩婚事就算了,不过也不能太得罪了李阁老,这次哀家的寿宴,就命李纤柔入宫贺寿,哀家抬举抬举她,日后再给她赐桩好婚事,也就算了。不过,哀家怎么听说,你吩咐了内禁卫统领,暗暗地给寿昌伯使绊子,卡着他儿子的三等侍卫不肯给?”
皇后心中一惊,这事儿怎么也传到太后耳中了?“母后,是那寿昌伯太不识抬举,故意给我们好看,居然跟哲儿抢人,定下了哲儿看重的女子,妾身气不过,这才……”
“糊涂!那寿昌伯可是实打实军功挣出来的爵位,比镇国侯那些世袭下来的要有分量的多,这样的人该拉拢才是,怎么能打压呢?立刻把三等侍卫的缺给了傅世子。”太后发令道,想起华妃说的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这些年行事越来越糊涂了,连华妃都比你看得深远,这件事亏她告诉哀家,不然……。”
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思。
那是太后,又是她亲姑姑,皇后半句也不敢反驳,只能暗暗扯着手中的绣帕,暗暗恼恨华妃。还说是亲姐妹,就知道暗地里给她下绊子,抢着她出风头,这次果然又是她告的状!
“母后说的是,只是,哲儿被软禁,已经声势大跌,这时候,寿昌伯却来跟哲儿抢人,这不是根本没把哲儿放在眼里?连带着也没把臣妾这个皇后,和母后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吗?臣妾若是就这样纵容了他们,以后只怕人人都敢往我们叶家脸上踩两脚了!”
太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这次倒没有训斥。
“罢了,若是哲儿真惦记着那位姑娘,也不急在一时,只是定亲而已,又不是成婚,中间的变故多得是,能有很多的意外让这桩婚事作罢,可以徐徐图之,何必这样明刀明枪的授人权柄?”太后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的话,好说歹说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后了,行事也该思量斟酌着些,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顾前不顾后的?闹得哀家脑袋疼!李嬷嬷,送皇后回宫,另外再把吴才人前些天送过来的绣屏给哀家搬过来,让哀家缓缓心神。”
太后已经发了话,皇后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
宇泓墨的出现就像一个小插曲,随后,裴元歌的生活又恢复了先前,只等着简宁斋的下一次进货,抓出内奸。倒是昨天简宁斋的老掌柜过来了一趟,说是魏师傅因为那副绣图得了上面的青眼,在华秀斋也从三等供奉师傅升为一等,特意托老掌柜来向她道谢。
这天,裴府的小姐们正在舒雪玉这里说笑,忽然丫鬟来报,说寿昌伯连同夫人世子前来拜访,老爷在前面招待寿昌伯和世子,夫人则往后院来了。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裴元歌身上。
饶是裴元歌再沉静,也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低垂着头只管喝茶,一言不发。
舒雪玉看了她一眼,笑道:“害羞什么,是你未来婆婆,又不是未来夫婿。还不赶紧跟着我出去迎一迎?”傅君盛是寿昌伯夫人所生,把婆媳关系处好了,元歌婚后的日子才会平顺。不然,身为婆婆,有很多办法能够折腾媳妇的。
众人迎到院门口,只见寿昌伯夫人身着茄紫色绣祥云的对襟褙子,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