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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青州那小块老街上的热闹情景,京城里头,一出门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是知道您曾多次领兵外征,天下之大,好多地方还是您亲自打下来的,论起览闻辩见、通才练识,我也只有干听着您讲的份,半句话都插不上。”
“您说,要是时间长了,咱们俩会不会也面对面坐着却只能相顾无言呢?”
这世间上口称不如皇上的人多矣,从朝野到后宫,不论男女,在他面前尽显谦虚敬慎、不矜不伐的品德,还是头回有人如此认真诚恳地说哪里比不过他,还因此忧心不已。
昭成帝并不是傲慢不逊的性格,而是深谙世人趋利避害之道。皇帝是天子,其他人不如他是理所应当,反而有说哪里能强过他的,往外一传,就可能背上犯上谋逆的罪名。
这么一件常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事,也值得她烦恼一场。
他并没有笑她不自量力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见惯了觥筹交错的喧闹,听多了谦恭奉迎的场面话,就只这么坐着,安静地听她这一番长篇大论,也未有不耐,反倒有种恬然温馨的感觉在心头微漾。
“朕难道还跟你聊过什么经义政事?”皇帝顺手将人揽进怀中,肌肤相触间暖意缓缓流淌,将冬日里的寒气全数挡在了外头,“平日见你大大咧咧的,怎么还多愁善感了起来?”
“经义政事我都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乔虞乖顺地靠着他,眨了眨眼,“我思绪浅薄,只是一瞬间的有感而发,满宫中也唯有对您,我既依赖又信任,所以才憋不住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她唇角微微扬起,眼眸中流转的微光如暗夜星辰:“上回呈现给太后的贺礼,我亲手抄写的佛经上头,有句偈语说‘圆满菩提,归无所得’,可见人生在世,大多烦恼不过源自患得患失。”
“因为在乎,所以才止不住担心吧。”
乔虞说起话来轻轻淡淡,仿若一缕清风,却吹至他心湖掀起了连绵不绝的浪潮。
皇帝轻笑了一声,抬手轻抚过她的鬓边,温热的气息透出别样的柔情。
“只要是你,朕怎么舍得就干坐着,却不理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我又忘记设置时间了,所以又晚了……QAQ
这什么毛病咧?捂脸,真的不好意思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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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2章 题字
闻言,乔虞眼眸弯起,笑靥中泛起甜意,仰头在他侧脸亲了一记:“呐,赏你的。”
皇帝眉峰微挑:“就这样?乔容华娘娘可不大方。”
乔虞便歪头又亲了一下,笑盈盈道:“这回是谢礼,谢谢皇上恩典,将我提到容华的位分上呀。”
皇帝笑了笑:“怎么猜着的?”
“我也是胡乱猜的,比起我来,皇后应当更愿意提拔宋婉仪。”乔虞扬起唇角,得意道,“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才确定了。”
“狡猾。”皇帝摇了摇头,“你本身资历尚浅,又未孕育过子嗣,皇后想着不给你晋封,以锻炼下你的心性,免得你年纪轻轻就得升高位,有了骄纵之心。这也是有道理的。”
“皇后赏罚分明,我自是理解的。”乔虞有些雀跃,目中显出熠熠的光芒,“但您不一样,您偏心,对不对?您心里向着我。”她弯起眸子,“这可比晋位分还要让我开心。”
皇帝佯怒着瞪了她一眼:“你是在指责朕偏听偏信么?”
“人心本来就长偏了。”乔虞笑嘻嘻着道,“对什么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党,就是圣人都做不到,您偏心我,我也偏心你呀,咱们谁都不吃亏。”
“你偏心朕了?”皇帝面露狐疑之色。
“对啊。”乔虞理所当然地应道,“上回除夕家宴,我见着豫王跟您长得有几分相似,就多看了几眼,还引得夏芳仪出声询问,我十分坚定地表态您比豫王英俊潇洒多了。”
“哦?”皇帝声线微沉,略带凉意的手指抚过她的耳侧,颇有兴趣地问她:“大庭广众之下,你还盯着豫王瞧了?”
乔虞缩了缩脖子,忙反驳道:“也不是只看他,我就是对豫王和豫王妃……有点好奇。”
皇帝问道:“好奇什么?”
她苦着脸,踌躇道:“豫王和豫王妃相濡以沫、鹣鲽情深,我在未进宫前便有耳闻,那日一见豫王妃果真貌美姝丽,这才好奇豫王长什么样。”见皇帝还是端着气势又笑而不语的模样,她心里也没底,话锋一转,“我起初也就不经意地看见了人,后头想起坊间传言说豫王和豫王妃是两小无猜一块长大生出的情意,我一想,不对啊,您跟豫王排行相邻,豫王妃跟豫王是青梅竹马,那说不准跟您往日也有情分,这才没忍住,多瞄了他们夫妻几眼。”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你瞄出什么来了?”
“我发现,豫王气度真不如您。”乔虞十分真挚地点了点头,以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要是我小时候在宫里,肯定是非缠着找你玩的。”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朕以前可没现在这么好脾气?你要是见了,指不定吓得哭都不敢哭,信不信?”
“你别小瞧我。”乔虞不服气地嘟囔两声,转而忍不住好奇心,试探着问,“所以您幼时跟豫王妃也不怎么来往么?”
皇帝定定了看了她半晌,放在腿上的手忽而抬起来就在她额前打了一掌,没好气地开口道:“想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能胡乱说的。”想想又觉得好笑,“你以为朕小时候跟你一样清闲,能到处疯玩?朕那时候卯时上课,到酉时才下学,用膳就寝都在问学所中。难道还随便来个人想要见朕,就能见的到么?”
乔虞怔了一瞬,又道:“我知道皇子们课业繁重,抽不出空闲,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但那时夏芳仪提了一句,皇子们不一定有空,豫王妃确实有的,我想想也是……”
“夏芳仪?”皇帝笑道,“她不是跟你一样挺多了市井传言,信以为真,就是有意说笑哄哄你罢了,也就是你笨,还当真了问到朕跟前来。不怕朕一生气打你板子?”
“皇上您真就不懂了吧。”乔虞不惧他的威吓,煞有其事地分析着,“人心之间,之所以会产生隔阂芥蒂,就是因为心存疑虑却不开口把话说清楚的缘故。一次两次是小事,积攒久了就会变成大事的。”
“我不怕出言询问你之后,你生我的气,这本身就是代表了我对您的信任呀。恼羞才成怒,无理才取闹,您清清白白,心怀坦荡,自然不会同我生气。但我问了,您也大方回应,能解了我心头残存地几分不确定,免得日后再提起来伤感情。”
皇帝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起初的不以为然渐渐消散,听着听着,莫名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朕还应该表扬你了?”
她狡黠一笑:“不客气。”
皇帝朗声笑了起来:“哈哈,行,你说吧,要朕送你什么谢礼啊?”
乔虞沉吟了片刻,一拍手:“听闻这次属国进京,送了您不少奇珍异宝?”
“看来你是早打好了主意,”皇帝摇头叹道,“这回朕可是落你陷阱里了。”
乔虞莞尔道:“皇上放心吧,我也不要什么太贵重,正好临近元宵节了,您不如就把那盏九霄琉璃曼陀罗花灯赏给我吧?”
“就只要一盏花灯?”皇帝眸色温和地看向她。
“这可是皇上赏我的花灯,独一份的。”乔虞扬唇笑道,神色中显露出几分娇蛮神气,“就跟您三十那天让人送来的轿撵一下,虽说物件本身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但您是呀,只要这些物件里头承载了您的心意,那就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宝贝。”
皇帝深邃地眼底翻涌着缕缕情绪,藏匿在一片深沉的黑幕中看不大清,他神情柔和地凝望着她,忽而轻笑道:“你知道正月十五那日,殿中省会以朕的名义向各宫送元宵和花灯的,对么?”
乔虞怔了一瞬,瘪了瘪嘴:“我是才进的宫,我哪知道呀?”
皇帝唇畔的笑意越发温柔:“那朕回头让人挑着殿中省来的时刻,一起将那盏琉璃灯给你送来,你一人有两盏灯收,也是独一份的,可好?”
见他有意哄自己,乔虞便不依不饶了起来,撒娇道:“我还要您在上头题字?”
“好。”皇帝纵容着答应了下来,温和地问:“你说题什么字?”
乔虞仰着小脸,轻哼了一声:“这就看您会不会夸人了?”
“什么?”皇帝不解地问她。
她微微倾身,盈盈笑眼直直对上他沉稳幽暗的眼眸,刻意拖长了字音:“我想让您夸我呀。”
大约是皇帝正不擅长夸人,自此一去,就再没见他人影,引得乔虞都忍不住心泛嘀咕,莫不是把人吓跑了吧?
然而正月十五,殿中省往东西六宫送元宵和花灯的时候,灵犀宫中一道迎来了皇帝跟前的李公公,乔虞总算看见了那盏琉璃制成的曼陀罗花灯,她提起来仔细端详了一圈,却不见皇帝的题字,正纳闷着,李公公扬着笑,弯腰双手捧起一副字,恭敬道:“禀乔容华娘娘,这是皇上御笔亲题,特意吩咐了让奴才呈给娘娘,说您一看便知其中深意。”
话落,他侧着身,将书卷缓缓展开,素白的纸面上,现出刚劲浑厚的四个大字“慎赞懿德”。
乔虞先被那如游云惊龙般的笔锋惊艳了一瞬,才真正将那四个字收入眼底,唇边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美目盼兮,潋滟生辉,将那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琉璃灯都衬得黯淡无光。
她高兴过后,让夏槐给李公公及殿中省的公公们都发了红包,而后乐滋滋地欣赏着这幅字。
南书帮她拿着另一侧卷轴,探头仔细看了看,拧着眉十分困惑:“主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呀?”
乔虞抬眸看她,笑道:“上一回皇上送字过来是为了什么呀?”
南书茫然着道:“为了…督促您勤练字?”
“不是这个。”乔虞一窘,复又卷起字轴,将它放在桌上,转了拉着南书走出去,站在一侧回廊上,遥遥指向正殿,“你看那上头写的什么?”
“灵犀宫啊,”南书蓦地睁大了眼,喜道,“您是说,这是皇上给灵犀宫正殿题的匾额?又吩咐李公公亲自送到您手里……主子!皇上是暗许您迁进正殿吗?”
“可不是。”乔虞绽开笑靥,调侃道“说不准呀,我跟皇上真的是心有灵犀呢。”
他知道她如今最期盼什么,她也能一眼瞧出他的用意,可见他们二人确实有些默契。
乔虞的视线穿过雾雪茫茫,远远看向对面的正殿,唇侧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最好,这份默契能再持续久一点。
……
元宵佳节,当夜宫中,在钦安殿靠御花园一侧举办元宵晚宴,一路上走过去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耀眼的如同白日。乔虞难得生出些童趣,从暖手捂子中抽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想借住虚空中飘飘洒洒落下的白净雪花,然后用指腹轻轻揉搓了下,它便化作水珠,浸湿了她的手心。
身旁夏槐忙用手帕拭去了她掌心的水渍:“主子,还是将手放回手捂子里吧,免得惊受了寒气,您身子弱,万不能冻着了。”
“你放心吧,我就是觉着有趣,接一些雪玩玩就罢了,不会想着去堆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