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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寒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楚逸温润的眸子闪了闪,看不出表情,只见得他的眼睛很深,很深……深得让人想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寝宫里,传出段鸿羽嘤嘤的哭泣声。
帝师一抬头,就看到楚逸与顾轻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跪下朝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帝师请起吧,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帝师说话的同时,一双浑浊的老眼,闪着泪花,一直盯着楚逸。、
她的眼里,是那么的受伤,那么的愧疚,那么的凄凉,那么哀痛,那么的自责,配上她一身的打扮,以及憔悴的脸色,看起来,竟让楚逸恨不起来。
“朕突然间想到, 朕还有些奏折没有批阅,朕先回御书房。”
顾轻寒体贴的将空间让给他们两个人。
身上却被楚逸大手握住,“陛下,臣侍有些累了,也想回去歇息,我们一起走吧。 ”
“逸儿……”
帝师一声大叫,唤住楚逸,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下,夜深了,我们走吧。”楚逸没有回头,而是拉着顾轻寒离开。
“咳咳……咳咳……”
“帝师,帝师,您怎么了……陛下,帝师倒下去了。”
侍卫一声大喝,唤住顾劝寒。
顾轻寒骤然停下,连忙请太医过来给帝师把脉。
楚逸温润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动。
他是神医,如何能看不出来,帝师的治,已经快入膏肓了,即便救醒,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甚至随时可能死去。
“逸……逸儿……对……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们……”
楚逸眼眶一红,别过头去。
“帝师,我先扶您起来吧。”一旁的侍卫道。
“不,我的时日无多了,今天再不说,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跟鸿儿,娘,纵有千般万般的悔恨,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娘对不起你们,娘不敢奢求你们原谅,娘只求你们,别让仇恨,蒙蔽了你们一生,娘不想让你们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咳咳……”
楚逸眼眶模糊。
他如何能够不恨,如果不爱,便不要娶他父亲,如果娶了,就善待他,为何要把他们父子丢在西院,任人蹂躏,任人践踏,任人欺凌。
他的父亲,活活饿死,渴死在屋中,尸体腐烂几天,都无人知晓,他的父亲,到死,都不能见他一眼,含恨而终,凄凉一生。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被恶梦惊醒,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感受,她能了解吗?
这么多的,他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见他的父亲一面,可是没有,他回到家里,看到的一具腐烂的尸体。
让他如何不恨……
“你不配做我的母亲 ,我楚逸这辈子,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楚逸抹了一把泪,对着顾轻寒道,“陛下,大哥一直都有仰郁症,臣侍求陛下陪他一晚,他的仰郁症,随时可以要了人命。”
“若是陛下,还怨大哥,那便算了,这是大哥应有的报应。”
楚逸说完,独自离去,留下一众侍卫,以及顾轻寒,帝师大人。
帝师看到楚逸毫无留恋的挥袖离去,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了出来,甚至还咳出血来。
“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顾轻寒亲自扶住帝师,将身上的内力搭在她的后背,缓缓输着内力给她。
“陛……陛下,草民,草民担当不起,草民心如死灰,这是草民的报应啊,报应啊…… ”
顾轻寒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哎……
“家中还有那么多娇夫美妾,还有那么多爱子,你得为他们活着。”顾轻寒淡淡道。
“噗……”
帝师直接昏了过去。
帝师昏倒,抬出落羽院,安排一个清幽的寝宫给她休养,就费了一大晚上的功夫。
看着已入睡的帝师,顾轻寒不免担心段鸿羽。
楚逸说,段鸿羽的仰郁症还没好,随时可以要了人命。
踌躇了许久,顾轻寒最终还是没有到落羽院,而是挥退众人,独自往御书房批阅奏折。
打开奏折,印入眼帘的便是,卫国夺得裴国,统称琴国,如今召集五十万大军,兵压流国。
“啪……”
顾轻寒将奏折甩掉。
“古公公……”
“老奴在,陛下可有何吩咐,是否要就寝宫了。”
“琴国召五十万大军,直指流国,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朕不知道?”
“陛下,刚刚您从落羽院出来,心情不好,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老奴才没有让 人禀告陛下,想着老奴将奏折放在最前一页,明儿一早,陛下醒来,若是有翻奏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封奏折。要是陛下没有看到,老奴再让传报的人,跟陛下祥禀。”古公公哀怨着道。他这不也是想让陛下好好歇息嘛,陛下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怎么能这么操劳呢,哎唷,真是心疼死他了。
“行了,退下吧。 ”
“是,陛下。”
古公公退了出去,顺利将殿门关了起来。
顾轻寒遥望卫国。
卫青阳,你终于出手了,裴国与卫国未稳,你就敢兵压流国。
你所倚仗的,到底是什么呢?
以卫青阳的性子,断不会打没把握的仗,除非,这场仗他胜券在握。
顾轻寒陷入沉思,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卫青阳凭仗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即将天色大亮,就算想召见大臣,调兵遣将,也得等到明天了。
又翻了几页,顾轻寒大概看了一下,便没有心情再看下去。
心中烦闷,合上奏折,直接往御花园而去。看得古公公心里阵阵心疼。
陛下这伤还没有好,到处操劳,这怎么行呢。
哎,这些人,个个都不省心,没看到陛下那么烦燥痛苦吗?段贵人,太不懂事了,枉费陛下那么宠爱他,还有楚美人,也不来安慰安慰陛下,凤后也真的是,一个小小的伤,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好。
要是楚美人,还有凤后陪在陛下身边,陛下肯定会开心一些的,也不至于彻夜未眠。
顾轻寒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散步,看着御花园的美景,最后随便找了一个假山,躺靠在假山之上,用手作为枕头,看着在上满天繁星。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
一声声低低的抽泣声,自假山的另一边响了起来。
顾轻寒身子一个激凌坐了起来,扯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冷汗淋漓。
见鬼了,大半夜的,谁在这里哭泣啊。
身子凌空一跃,跃了下来,顺着哭泣的地方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穿过重重假山,顾轻寒终于看到一个少年男子,坐在假山前面,湖子后面,抱着头,嘤嘤的哭泣着。
那哭声充满委屈,断断续续伤心的哭着。
男子不过十六七岁,一头如墨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身段修长笔直。因为是背对着顾轻寒,顾轻寒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约间,看得出来,这个男子长得肯定好看。
顾轻寒怔了怔,为什么这个背影看起来这么熟悉,为什么这一幕,看起来这么熟悉?
顾轻寒试着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哭什么啊?”
男子吓了一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鬼啊……啊…… ”
“鬼什么鬼,朕是人,你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顾轻寒一把抓住他的身子,将他扭正,正对着她。
这才看到,原来这个人,竟是凌家二公子,凌清晨。
怎么是他?他怎么在这里?
“凌清晨,是你。”
凌清晨眨着一张泪脸,惊吓的看着顾轻寒,语气中带着哭腔,“原来你不是鬼啊。”
顾轻寒脸色一沉,“你才是鬼呢,朕活得好好的,还能再活五百年,没那么容易死。”
“呜呜……我快成鬼了,也许明天就是鬼了。”
松开凌清晨的衣服,顾轻寒懒得理这个二货,丢起几块石子,坐在假山上,一颗一颗的往湖水里扔去,漾起一层层的波纹。
“你别扔啊,要是里面石头太多,我做了鬼就不漂亮了。”
“凌二货,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朕扔石子,跟你做鬼有什么关系。”顾轻寒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当然有关系,因为一会我就要投湖自尽了,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里来的,我听说,皇宫里的花池,里面没有石头,要是跳下去了,也不会磕到碰到,所以我才央求姐姐带我到皇宫里来,又央求楚美人,才许我在皇宫里留一晚的。” 凌清晨一抽一抽的哽咽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他的这一番话,顾轻寒听得不是很懂。
投湖自尽?跑来皇宫投湖自尽?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为什么要投湖自尽。”
“我娘,我娘不让我跟妻主在一起,她一直要我嫁给木头脸,我不想嫁,我要嫁给我妻主,可是我娘说,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嫁给妻主,呜呜……”
“妻主?哪个妻主?”
“就是妻主啊,我家妻主。”
顾轻寒忍着耐心道,“你家妻主是不是郭佩佩?”
“嗯,就是她,她就是我的妻主。”
“不许哭,再哭,朕治你一个欺君大罪。”顾轻寒板起脸,吓唬道。
凌清晨砸了砸嘴巴,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淌落,就是不再哭泣,只是嘟囔着嘴,“我又没有欺君,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娘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郭佩佩娶你?她现在可是朝廷重臣了”
“我娘嫌弃妻主没钱,妻主的月俸很少,她经常帮忙穷人,身上更没钱了,俸禄都不够她吃饭的,为官一年多,连个府邸都没有。”
顾轻寒了然的点了点头。
郭佩佩一直崇拜左相路逸轩,以他为榜样,继续完成左相未完成的事。
为官一年多,连个府邸都没有,这倒说得过去,路逸轩位列左相,自己的府邸还不是家徒四壁。
“你不会让郭佩佩,先把钱攒起来,等把你娶过门了,再去做她想做的事。、”
“我姐姐跟她说了,但是每次看到需要帮忙的人,她又出手了,所以她身上都没钱了,连我想买风筝的银子都没有,母亲还会贪污贿赂,可是妻主从来都不贪污贿赂,所以妻主没钱。”
顾轻寒偏头,一直盯着在凌清晨,面色有些难看。
凌清晨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道,“没有没有,我娘没有贪污受贿,我娘她……她……她只是偶尔而已。”
偶尔就不是贪污贿赂了吗?这什么道理,凌尚书,身为尚书,理当秉公办案,竟然还 敢受贿。
“算了,朝廷里,有几个人能像左相一样,两袖清风,公正严明,不贪不腐的。”
“有啊,我家妻主就是啊,她忠心爱国,体恤百姓,从来都不贪的,两袖清风。”凌清晨眼睛一亮,一个劲的尽夸郭佩佩好话。
看得顾轻寒傻眼,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胳膊往外拐,那要是嫁过去了,还得了?
“所以,你不想嫁给别人,所以,你就想投湖自尽?”
“是啊,我娘让我嫁给木头脸,木头脸一点都不好玩,我不喜欢她。”凌清晨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色,瞬间跨了下来。
“木头脸是谁?”
“还有谁,还不是那个御前侍卫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