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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王此话何意,难道要打一场,以决胜负?”楚阳看似戏谑地说着话,却下意识地躲开了慕容忧话中深意。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慕容忧放下酒杯,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意一般。
楚阳扬起酒杯,“朕也很期待这一日,忘忧王不妨饮了此杯,记住今日之言。”
慕容忧却没有举杯。眼光瞥向姜静云的方向,“素闻晋朝风雅,可否请一位前来祝酒?”
姜静云见他看过来就心里咯噔一声,大感不妙,听他说出这话,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禁有种扶额落跑的冲动。
“你想如何?”楚阳压着火气问道。
“各位娘娘自然不敢劳动。不如请一位美貌宫女前来奉酒助兴也就是了。”慕容忧看似随意地说道。
姜静云垂下眼睫。她如今还真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筵席之上也是很惹人眼光的,只是她神色从容。举止有度,穿着也不比旁边的妃嫔寒碜,本来倒也无人注意,被慕容忧这么一点出来。众人都随着慕容忧的眼光都看了过去,神色也玩味起来。
楚阳阴沉地眼神盯着慕容忧片刻。心里恨煞,若是私下的场合,他大可发怒或是不予理会,可是如今是国宴。盯着几国使臣虎视眈眈的眼神。楚阳攥紧了手中玉杯,“朕这便让晋宫中的宫女来为忘忧王奉酒,一个不够。大晋美人甚多,待朕给你找十个八个来。”
“不必麻烦了。不如就殿上这位,忧觉得甚好。”
楚阳手中酒杯终不堪重负,显出一道细细的裂纹,瞬间在他的手掌中碎裂开来,割破皮肤,渗出浓烈粘稠的血液,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看向姜静云说道:“云儿,忘忧王想让你奉酒,你觉得如何?”
姜静云想过楚阳的反应,大发雷霆或是故作无事,却不料他却是当着众人问她这么一句话。看着众人热切好奇的眼神,她勾起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便由得她做主了。
姜静云手指勾起鎏金珐琅掐丝长颈酒壶,起身出席,向着楚阳的方向微微一福说道:“既然忘忧王这么有兴致,那云儿自当效劳。”
说完她也不再去理会楚阳的神色,径直走向慕容忧,拿起他的酒杯,向后一扬,将杯中酒全数倒掉,而后抬起酒壶,一道细细的液体倾泻入杯中,她将斟满了的酒杯送到慕容忧跟前,顺势凑近瞪着他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慕容忧伸手取过酒杯,一仰头灌进喉咙,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这才笑道:“没错。”
“为什么?”
慕容忧伸出酒杯,微笑看着她,姜静云在众人的目光中无奈地保持笑容,为他斟酒,“酒量倒是见长。”
从前的慕容忧可是一杯下去就去脸红心跳,晕晕乎乎,两杯下去就不省人事,沉沉睡去的料,如今除了脸还会红,基本上已经没有影响了。
“北地极寒,若是学不会喝酒,就可能冻死在外头。”
姜静云耳边传来慕容忧低低的声音,心中突然一酸,即使有纳兰芙蕖的维护,可他一个大晋军师,在白蒙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能挣扎生存已是不易,如今位居高位更是不知经过了怎样的荆棘之路。
“桃花酒虽好,饮多却也伤身,云儿回来吧。”楚阳沉默良久,突然出声。
姜静云恍然回神,正欲回到自己座位,却不料楚阳又说道:“过来替朕斟酒。”
慕容忧的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姜静云愣了一下,没料到楚阳竟会如此幼稚,顿了一下也只得走了过去,一杯酒还没有斟满,便听慕容忧的声音响起:“不知皇上是否肯割爱?忧愿以三城相换!”
姜静云闻言手抖了一下,酒液倾洒出来几滴落到楚阳手上,可他却没有察觉,直直看向慕容忧,又看了一眼离墨,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原来忘忧王此番前来却是为了美人,既然如此,那朕自然要成人之美,明日御花园设宴,还请前来细谈。”楚阳收起笑声后,盯着慕容忧一字一顿地说道。
姜静云握紧酒壶,听着台下众人谈笑生风,恭喜忘忧王得一佳人,赞赏晋皇成人之美,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苍凉,这晋宫的确不再值得留恋,可是天大地大,又有哪里是她容身之处呢?
宴会散时,楚阳看着前方,对身后的姜静云问道:“如此一来。可遂了你的心意?”
姜静云淡淡一笑,“我与你,只值三个城池而已?”
楚阳后背绷紧,终究是没有回头,姜静云笑意淡去,下了台阶,却见兰英夫人等在台阶下。“你认得慕容忧?”
“如今是忘忧王了。”姜静云并不像将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
“那你可否带我见他一面?”兰英夫人急走了几步。靠近姜静云说道。
“夫人!”姜静云脚下一顿,“身为宫妃怎可私会外臣,请夫人慎言。”
兰英夫人有些失望。却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跟上来。姜静云反而有些内疚,却无法做什么,慕容忧如今就是个火药桶。这摊浑水就不要太多人来涉足了。
回到长生殿,茑萝和莺歌都迎了出来。莺歌一向消息最快。当下说道:“主子打算怎么办?若是不想呆了,奴婢今晚就设法送你出宫。”
姜静云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莫说我这一走姜家会受牵连。就是慕容忧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认为是楚阳藏了人,到时大晋和白蒙势必又起干戈。”
莺歌跺了跺脚。“主子就是想得太多,照这个样子。就算没有你,他们早晚也得打起来!”
茑萝也忍不住说道:“那姜家又跟主子没有瓜葛了,何苦为他们想那许多!”
姜静云面色平静,“即使战事难免,我也不希望由我来做这个导火索,这代价太沉重。对姜家,也是同样道理,你们不必担心,若是我真的跟慕容忧去了,莺歌你替我照顾茑萝和其他人,对于暗卫的一切经营和人手,都由你调配,不必再为奴为婢,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莺歌眼圈红了,当即跪倒在地。“奴婢不能答应,奴婢誓死追随主子。”
姜静云难得地叹了口气,扶她起身,“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你听还是不听都随你。”
莺歌猛然抬头,泪珠挂在眼角,一时说不出话来,茑萝早已泣不成声,姜静云摇摇头,突然笑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都别哭了,拣些值钱的珠宝给我带上,我可背不动那许多,给我包些最好的。”
两个丫头知道姜静云性子柔和,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当下也只得去挑东西了。姜静云早早梳洗了睡下,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当连波来请人的时候,姜静云早已收拾妥当,一路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既好笑又难过,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也沉默了一路,快到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连波,照顾好皇上。”
连波点点头,眼圈顿时红了,“云主子,奴才舍不得你……”
姜静云心中一酸,却笑弯了眉眼,“小心皇上听到了砍你的头。”
“砍了谁的头?”
慕容忧出现在两人身后,连波一见他便低了头不再说话,姜静云说道:“没什么,你既然已经有了芙蕖公主,还非要求了我这个宫女去做什么?”
慕容忧打量了一番她的面色,有些玩味地问道:“你吃醋了?”
姜静云不气反笑,“你这么折腾有意思么?”
慕容忧神色却认真起来,“难道你还愿意呆在这晋宫当中?”
姜静云一顿,看向慕容忧,心中一动,没有言语,慕容忧见连波已经向亭子里走去,便随着姜静云的脚步一起向前说道:“如果你愿意,那我便不会在宫外遇到你了,你救了婉儿,就当我这是谢礼吧?”
“你的意思是出宫后我想去哪儿都行,你不会阻拦?”姜静云眼睛一亮。
慕容忧却是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楚阳那个偏执暴君。”
姜静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暴君”已经到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熟人,离墨。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来了,姜静云有些奇怪。
“今天你们有口福了,离墨带了天域最富盛名的雾松茶,要亲自烹茶,他的茶艺莫说是打晋,就连天域也找不出能胜过他的。”楚阳看着心情不坏。
“皇上缪赞了,不过的确是好茶。不得不尝。”离墨笑道。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四人分别落座,两个宫女端上茶具,姜静云一看竟是纤云,倒是好久不见,对她微微一笑,这丫头却是神色一变,眼光看向离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楚阳随即吩咐她们退下,仓促间也没什么机会。
“忘忧王此前所提之事,朕仔细想过。奉天域为首不是不行,但是如今的天域皇室却是不够看的,若是离墨掌政倒是可以考虑,但国土却是万万不可随意更改。”楚阳率先开口。
“怪不得今天会看到离墨。原来二位已经有了默契,这一杯茶喝的可是有趣啊。”慕容忧微微一笑。看着离墨手中动作说道。
“大晋国土不可更改,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姑苏和大齐。”离墨端起一杯烹茶所用泉水,递给了三人,“此泉清冽甘甜。品茶前引用最好不过。”
慕容忧冷冷一笑,“离墨真会开玩笑,无论姑苏还是大齐都离着白蒙千里远。中间还隔着大晋,你让我如何接手?”
楚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是自然,若是白蒙肯助朕取得两国城池,朕愿意以相同大晋土地相换,不知这样可否?”
慕容忧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离墨,“真是好计谋,只是二位怎么就笃定我会相助大晋呢?”
“因为云儿,朕不在乎你拿三座城池,只要你肯答应方才所言,就可以带她走。”
慕容忧手下磨蹭着茶杯的手指一顿,没有说话,姜静云只是低着头,楚阳见状又说道:“朕会追封慕容氏一族无上荣耀,赐爵位,你可以从子侄中挑选一位继承,如何?”
离墨此时已分出四杯清茶,一一递给其他三人,“尝尝看,第一泡味道最浓。”
姜静云第一个端起茶杯,抿了几口,清香浓郁,果然是离墨的手艺,茶再好,也要烹茶的人手艺够地道,才能发挥出来,这一杯茶,已有了十分滋味。
“若是大晋愿意先将土地送于白蒙,忧倒是可以回去替皇上分说一二。”慕容忧终于开口。
楚阳勾起嘴角,示意离墨将茶壶递给姜静云,“云儿,替忘忧王倒茶。”
姜静云接过茶壶,一言不发地缓缓注满慕容忧的茶杯,这就是谈定了她的归宿了么,她的价值就是在与慕容忧谈判时候的筹码么,她思绪纷飞,待慕容忧提醒才发觉他手中茶杯已经溢了出来,忙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楚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离墨见状笑道:“这可是好兆头,美满富足,忘忧王一定要饮了此杯,这一次咱们也算圆满了。”
慕容忧淡淡一笑,举起酒杯,对三人微微示意便要送到嘴边,姜静云突然福至心灵,挡住他的手说道:“这杯兆头既然如此吉利,那该给我这个即将远行之人喝了才是。”说完便一仰头,全数倒进了嘴里。
楚阳立即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姜静云直觉口齿间一股异香,比方才第一杯茶更为浓郁别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