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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条路近?”阮烟罗问道。
颜月嘴唇微动,没有再说话,虽然还有另一条路,但却要多出半天的时间,而现在,南宫凌显然等不了这么久了。
阮烟罗眼中的怅然稍纵即逝,一勒马缰说道:“出发!”
南楚大军一路追着戎军而来,到了入夜时分,戎军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忽然不见了踪影。
领兵的将领在卫流面前单膝下跪,脸上满是懊恼:“皇上,末将追丢了人,请皇上责罚。”
卫流摆摆手,淡然说道:“这里是戎国人的地盘,他们总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路。”
剩下的话卫流却没有说出来,戎国人分明是要把他们引到什么地方,现在地方到了,他们任务完成,自然也就不见了。
只是把他们引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报……”探路的人高声喊着,从远处打马而来。
离卫流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那人翻身下马,快速禀报道:“皇上,三十里外五丈原发现大批兵马,有天曜军,有戎国军,还有一些人不太分明,但看着像是蛮族人。”
蛮族,卫流的眉梢挑了一挑。
贺狄这是送了一份天大的礼物给他,是想要合他们三方的力量,先灭了南宫凌?
沉思片刻,卫流问道:“天曜大军到哪里了?”
南宫凌一直关注着南楚大军的动向,卫流自然也一直关注着天曜军的动向,闻言秦川立刻说道:“就在八十里外。”
卫流面上现出冷冷笑意,贺狄打的好主意,他要杀了南宫凌,却让他来帮他挡着天曜的大军,天曜中军四十万,再加两路侧翼,岂是易与的。
虽然利用之意甚是明显,可是这一次,就算是被贺狄利用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980 我陪他死
唇边扯起淡笑,卫流神情眼中俱是淡漠,淡然吩咐道:“传领下去,各军原地驻扎,列开阵势,没有命令,不得放任何一个天曜军通过此处。”
“是!”立刻有军士得令去了。
卫流又说道:“派人密切关注五丈原战况,务必弄清楚各方人马数量,每半个时辰一报,一旦天曜军呈现败势,立刻发火箭为号!”
又是一声清脆应答,军士飞奔着去了。
卫流迈上一块高地,远远望着五丈原的方向,黝黑眸中滑过一丝金属似的凉意。
想要借他的手,可他的手难道是好借的吗?
南宫凌兵败身死,固然是他要的,可贺狄也不必想着会得到什么好处。
一旦南宫凌呈现败象,他这里就会立刻让开道路,放天曜大军过去。戎国有多少兵力他一清二楚,贺狄既然敢围困南宫凌,想必借来的蛮人兵力不在少数,就是不知道,这些兵力,比起天曜大军来说,又究竟是多还是少。
战场之上,本就是波诡云谲,贺狄要算计他,他又何尝不能算计贺狄?
卫流将整场战事在脑中演了一遍,秦川知道他在想事情,静静侍立一边,绝不打扰,然而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却传来哒哒马蹄声响,草原空寂,夜色凄清,这马蹄声就显得越发明了。
“什么人!”哨兵大声喝问。
对面传来清晰的回答声,然而听到这个声音,秦川猛然怔住,就连卫流的都有瞬间的僵硬,只是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将这僵硬悄悄的掩过了。
那个声音说:“天曜阮烟罗,求见南楚皇上。”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时刻凝定了,秦川一怔之后,立刻转头去看卫流。
从戎国回来,卫流亲手布置去追杀南宫凌和阮烟罗,因着许朗对沙漠的熟悉,那一路之上,阮烟罗一行没有少吃苦头,有几次,几乎差一点就被南楚军杀了。
秦川看的一清二楚,卫流对阮烟罗没有任何容情,可是不知为何,听到阮烟罗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他总是觉得,他家主子这辈子便是中了一种名叫阮烟罗的毒,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正常,若是能撕开心底,便会看到阮烟罗三个字,刻骨入髓,从未离开。
“主子,我去拿下她!”秦川心念一闪,厉声说道。
既然知道阮烟罗是卫流心境上的一分破绽,不如就趁此机会把这破绽彻底消除掉为好。
卫流的目光扫过来,似高山寒雪之上的一篷月光,让秦川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卫流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温软:“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朕下面的人,都可以这样自作主张了。”
秦川心头方才涌起的那种感觉更甚,却终究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低头请罪。
卫流没有理会他,眼底光芒接连闪过,闪的太快太急,好像片刻走过一生,但落入别人眼中,却仿佛从头到尾都一尘不惊。
并没有想很久,卫流抬抬手说道:“让她过来吧。”
秦川握紧了手,他觉得卫流不该见阮烟罗,可是卫流要见,他又分毫阻止不了。
阮烟罗在辕门外稍稍等了一会儿,就有士兵过来请她进去。
三千余长风军都在一里之外,到了辕门之前的,只有她和李侠两个人。
她是来借道的,不是来打仗的。
走过长长的兵阵,入眼处可见一袭白色人影,那人影站在一顶大帐之前,清平淡雅,意态风流,好像和初见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然而那眼底没有分毫温度寒凉,还是提醒阮烟罗一个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这个人是卫流,亦不是卫流。
至少,不再是从前那个永远都在目中含着三分温软的卫流。
“楚皇。”阮烟罗下了马,拱手为礼。
“凌王妃。”卫流淡笑,笑意不达眼底,同样客气有礼的还了礼。
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竟也到了需要用礼节来表示疏离的程度。
阮烟罗今天没有时间浪费,她只是略略一停,便说道:“我今日是来找的楚皇借道的。”
“哦?凌王妃要去哪里?”
“五丈原。”
“凌王妃打算带多少人过去?”
“三千长风军。”
“三千……”卫流哂笑了一下,贺狄敢围困南宫凌,借来的兵怎么也要有十万以上吧,三千人马能做什么?
“凌王妃以为三千人马能救得了凌王?”
“不能。”阮烟罗就算再自大,也不会认为仅凭自己的三千人,能对付得了戎国和蛮族的合体至少有四十万的大军。
“既然不能,你又去做什么?”卫流讥笑之意愈浓:“送死?”
阮烟罗听了卫流的话也没有恼,只是声音平平静静地说道:“他死,我陪着他死。”
草原一时寂静,只有营中火把的声音发出毕毕剥剥地轻响,松脂燃烧着,散出一些略略奇怪但又好闻的清香,在这夜色里,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心头有些烦乱。
卫流的心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不是故意的,只是在他最得意没有防备的时候,这针忽然就从指缝中露出来,正正地扎中他的心头。
刺疼,难忍。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强烈,最痛的一瞬间过去之后,便平静的好像这疼完全不存在。
扯起唇,清平淡雅的笑:“凌王和王妃当真恩爱。”
阮烟罗直视卫流,眸中滑过歉意,但却无损坚定。
有些人注定要辜负,她无可奈何,亦无法照顾的面面周全,所以,只能挑捡着最重要的那个,用尽作力去争取。
卫流的笑意浅淡的扩大,意态间说不出的风流娴雅:“既然王妃一心想要殉情,朕倒不好不成全了。王妃想去,便尽管去吧。”
“主子!”秦川急叫。
他知道阮烟罗只去三千人,也知道这三千人在那么多的大军里就像个水泡破裂在湖中心一样,眨眼就找不到痕迹。
可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因为阮烟罗这个人本身,就代表着变数两个字。
☆、951 前往救援
于不可能中生出可能,于绝路之中开出新路。
这么长的时日以来,阮烟罗身上发生的此类事情,还少吗?
每每看似她已到了困顿绝境,却总是莫名其妙,就被她反手逃出生天。
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会因为她的举动而生出什么变动。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不能放她前去。
所以秦川上前一步,几乎要跟卫流对峙。
卫流冷冷一眼扫过去,秦川沉身生凉,却还是站在了原地,硬着头皮说道:“主子,阮烟罗在此,我们正该将她擒下,如何能轻易放她过去?到时候说我南楚大军连一个女子和区区三千人都拦不住,岂不是也给主子抹黑?”
卫流神色间更是冷,秦川成熟了啊,已经会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拿捏他了。
他一语不发,只是目中如针地盯着秦川,大冷的天气,秦川背上汗出一层又一层,冷透了又粘在身上,风一吹透心的凉。
终于,他坚持不住,后退一步,低声说道:“属下僭越了。”
卫流冷冷的目光终于恢复平常,淡然说道:“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只是凌王妃再怎么说也是朕曾经喜欢的女人,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连这点小事也不帮忙。”
秦川听得心头直跳,卫流如何会是那种轻易承认喜欢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偏就说出来。
阮烟罗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卫流一挥手,说道:“凌王妃去吧。”
“多谢楚皇。”
阮烟罗行了礼,带着李侠转身而去。
“凌王妃!”卫流又叫。
阮烟罗转头。
“凌王妃,朕放过的只是你和你那三千长风军,但你身后的那些天曜军,休想再过去一个。”
阮烟罗微微沉默,说道:“多谢楚皇提醒。”
一转身再不迟疑,与李侠飞快地去了。
夜风迎面冷冷地吹来,草原的夜真寒啊,把骨头都冻碎了。
阮烟罗纵马飞奔,让如割的风吹痛皮肤,也吹掉一些散不去的闷意。
这一场交锋,她赢了,卫流终究放她过去。可是她却并不高兴,因为她用尽了她所有的筹码,她与卫流的关系,真的是干干净净了。
伸手入怀中,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盒子。
这是卫流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给她的,里面装着明玉簪,阮烟罗没有戴,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却一直带在身边。
她想起卫流当时送她这枝簪子时的场景,她十五岁的笄礼,一坛一坛的百花酿抬入厅中,香气氤氲醉人,是谁怀着前世今生第一次女儿心思,满怀喜悦看着面前谪仙似的温文男子。
那时带笑的眸,那时春风和煦的暖,终究都成了一梦,结束在这西方草原冷冷地夜风之中。
李侠跟在阮烟罗身后,一直静默无声。
他其实不是非常清楚阮烟罗和卫流之间的事情,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阮烟罗很难受。
长风军停留的地方并不远,他们本来是不放心阮烟罗只带一个人就去卫流军中的,可是阮烟罗坚持,他们也没有办法,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也已经担足了心。
此时看到阮烟罗和李侠平安回来,他们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关心起阮烟罗此去的结果来。
不过短短的一段驰骋,阮烟罗已经平了心境。
见到长风军之后立刻说道:“颜月立刻去找天曜大军,让他们兵分两路,一明一暗,明路和我们现在同样路线,强闯南楚军营,南楚军力不足我们,必会避战,让他叫战骂阵,越张狂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