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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你继续往下说。”
劝了冯老几句,任老又转头道:“你判断,这不是苏东坡的书法,有什么依据?”
“当然有好几个理由。”
俞飞白迟疑了下,慢慢的列数起来:“虽然说,这些字体用墨浓重,显得肥厚丰腴,仿的就是苏东坡的字。可是,仿得很没有水平。如果是十分制的话,最多能打两分。”
“那些,抨击苏东坡书法,如黑熊当道、石下蛤蟆、墨猪之类的评价,都是非常肤浅的见解。就好比这张字帖,以为把笔蘸浓了墨汁,把字体写大一些,扁平一些,就是苏东坡的字了?真是荒谬可笑。”
俞飞白嗤笑道:“他们,根本不懂欣赏,也不了解苏东坡书法的精妙绝伦之处。”
“怎么精妙?”王观适时问道。
“要说苏东坡书法的精妙,我个人觉得,可以分为三点。”
有人搭腔,俞飞白更是兴致勃勃道:“第一,就是笔画舒展。第二,就是字迹轻重错落。第三,则是字体大小悬殊。统筹这三点,整体观看苏东坡的字帖,应该给人视觉上极强的冲击力。就好像是在看一幅图画,错落有致,极具韵律感。”
“可惜,在这张陈情表帖之中,不要说细节了,就是整体的感觉,我也看不到丝毫的苏字特点。”俞飞白摇头道,断然肯定,这绝对不是真迹。
这时,齐庆国在旁边问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老仿的?”
说话之间,齐庆国猛地眨眼,示意俞飞白说得委婉一些。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俞飞白心领神会,一伸手把王观拉了出来,同时说道:“不过,王观的眼力,比我高明多了,他应该能够看得出来。”
“你狠……”
王观忍不住瞪了俞飞白一眼,责怪他拿自己顶缸。俞飞白就当做没有看见,悄无声息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能够看出一朵花来。
“咳……”
也注意到冯老眼中,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期待神色,王观感觉压力倍增,心里已经把俞飞白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事到如今,王观也不能退让,不然就显得太过明显了。
实际上,观察了这么久,就算没用特殊能力,王观也已经鉴定出字帖的真伪来了。他和俞飞白一样,已经把字帖判了死刑。
然而,出于慎重之心,王观还是悄悄地释放出宝气,凝神看了眼字帖,发现字帖果然死气沉沉的,就像是普通木头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刹那,王观终于彻底的死心了,心中更加的踌躇,迟迟没有开口。当然,旁边的几人,也不是笨蛋,看到王观沉默不语,左右为难的模样,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伙子,不要有什么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冯老声音苦涩道:“再说了,无非是三万块而已,我还能够承受,就当是做一回善事了。”
真的只是三万块么?不仅是王观,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毕竟,看冯老难受的模样,就知道他有些言不由衷。
但是,没人开口揭穿,冯老已经很受伤了,没有必要再往人家伤口撒一把盐。
所以,尽管听到了冯老的请求,王观还是很犹豫,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话说得婉转而不刺激到冯老。
要是换成了其他年轻人,或者中年人,王观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然而,考虑到冯老的年纪,不知道他的身体健康情况,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如果听了实话,急怒攻心……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看出王观的心思,冯老强笑了下,满不在乎道:“年轻人,你放心吧,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还能撑得住。”
这时,任老轻声劝道:“冯老弟,你说过的,难得糊涂啊。”
“但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就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冯老叹声道:“如果,还抱着一点希望不放,我晚上肯定睡不着。不如打消我的念头,才能踏实下来。”
“那我就说了。”王观有些无奈,轻声道:“其实,要区分字帖的新与旧,非常的简单,只要装裱的材料就知道了。”
“古代的书画装裱,那是十分讲究的一门手艺。装裱的尺寸,也有严格的规定。这些也不必多提,单单说装裱的材料吧。有绫罗绸缎等等,再不济,也要用质量上乘的纸,把画心裱起来,显得厚重大气。”
这时,王观把字帖提起来,指着几个洞眼道:“你们看,这些破烂的地方,不仅是多此一举,更是最明显的破绽。不仅画心的纸,很薄。还可以看到,装裱的材料,只是随意的糊了一层而已。”
“这是极不合理的地方,在古代没有哪个手艺人会这样做。只有现代的人,贪图方便,才会这样偷工减料。”
与此同时,想到蜀都的装裱大师黄老,王观急忙补充道:“当然,那是不专业的装裱工,才会这样敷衍了事。真正的装裱师傅,可是会按照你的要求,精心的装裱,尽善尽美。”
“没错。”
这个时候,任老点头赞同道:“我的作品,也时常请人装裱。据装裱的师傅说,每裱一幅书画,最起码要经过几十道工序。所以,每卷书画也有些分量,不会这样的轻、薄。”
“唉……”
此时,冯老长长叹气,脸上说不出的落寞,表情失望之极。
“冯老弟……”
任老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拍了拍冯老的手臂,也是十分的无奈。
一时之间,书房安静下来。
沉默片刻之后,丁洋忽然开口道:“冯老,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毕竟,这些都是他们两个的片面之词。我觉得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也不能总是听他们的。不如拿到一些专门的鉴定机构,请专家鉴定过了,才能够证实字帖的真伪。”
“你……”
俞飞白闻声,怒形于色。
“丁洋,住口。”任老斥道,脸色一沉,感觉自己这个徒弟,真是在国外待久了,根本不知道国内的人情世故。
这样话,怎么能够当众说出来。虽然丁洋说的是人之常情,但是绝对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这不仅是对王观与俞飞白的不信任,更是当面打脸啊。
王现也皱起了眉头,心里自然有些生气。可是,在任老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淡声说道:“这话也对。不过,现在市面上的那些鉴定机构,实力良莠不齐,不怎么规范。有些甚至干脆明码标价,给多少钱,就给你开一张证书。”
“所以,要鉴定东西的话,最好是找一些口碑好,较有信誉的拍卖行,就说要拿这东西拍卖,他们肯定会帮你鉴定的。”
王观支了一招,又摇头道:“但是说实在话,这东西确实不值得跑这一趟。”
把话说完,王观就不再开口。事情已经十分明白,东西就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赝品。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与他无关了。
“不用再看了。”
此时,冯老也缓了过来,摆手道:“我虽然老眼昏花,被人蒙骗了一时,但是还没有彻底的老糊涂。两位小哥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是真是假,我也能够判断得出来。”
说话之间,冯老突然伸手拿起桌面上的字帖,猛地一撕。
“扑哧!”
在众人的惊愣中,字帖被撕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冯老低头打量了下,就苦笑道:“果然是假的。”
“冯老弟,你……没事吧。”任老十分吃惊,也有几分紧张。
“任兄,你放心,我没事。”冯老摇头,叹笑道:“可怜我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只因一时的贪心,最终晚节不保,让人看了笑话。”
“冯老弟,你冲动了。”
任老没接这个话茬,反而责怪道:“好好的一幅字帖,你怎么把它给撕了。
(未完待续)
第148章 内画壶,峰回路转
“撕开了,才知道字帖是假的。”
冯老的话,让大家一怔,不知道他怎么这样肯定。
“任兄,你应该清楚,我是教书匠出身,几乎是一辈子,都和书本纸张打交道。”
这时,冯老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慢慢的解释道:“字帖外表陈旧,我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把纸撕开,看到纸的截口,我心里就有数了。”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撕裂的地方,有点儿泛白。顿时,大家有些领悟。
“你们也看到了吧。虽然我不知道,字帖的外层是怎么弄旧的,但是真正的旧纸,泛黄的颜色,应该是内外一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不像这张字帖,泛黄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冯老感叹道:“真是老了呀,感觉也变得迟钝起来。要是在年轻的时候,我上手一摸,就能够分辨出是新纸,还是旧纸。”
冯老本身,就有这样的经验,那么他的判断,自然让大家无话可说了。而且,也直接的证明了,王观与俞飞白的鉴定是正确的。
听到冯老的感叹,书房又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任老想要驱散这份略微沉重的气氛,打算换个轻松的话题,决口不提字帖的事情了,而是指着桌面上精致鼻烟壶,微笑道:“冯老弟,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这些玩意儿,看起来确实是十分精美,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呵呵,我也是最近两年才喜欢上的。”
冯老脸上,也挤出了一缕笑容,把撕成两半的字帖,好像垃圾似的扔到角落,然后随手拿起一只鼻烟壶,轻轻的摩挲,眉目也有几分舒展之色。
“开始的时候,是我在粤省工作的孩子,为了给我祝寿,特意找人订制了一对。”
说话之间,冯老把那对鼻烟壶拣了出来,让大家观赏。
王观一看,只见两只鼻烟壶,都是玻璃内画壶,小巧玲珑,十分的精致美观。
其中一只鼻烟壶上,被人在壶内反画出福禄寿三仙的图案。另外的一只鼻烟壶,则是绘出了冯老的半身像,慈眉善目的模样,十分清晰。
“东西不错,我当时看了,其实也没有怎么在意,最多是为孩子的孝心而感到高兴。”
这时,冯老脸上的笑容,愈加浓郁起来,而且语气也变得十分自然:“不过,后来我的学生,以为我喜欢,也陆陆续续的送了我一些。慢慢的,我也真的喜欢上了。”
看得出来,冯老真的是喜欢,一谈到鼻烟壶,他的神态就截然不同了。旁边几人,也有眼力。哪里还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免得他又想起了字帖的事情。
“冯老,你这些鼻烟壶,好像都是内画壶吧。你专门收集这种类别,有什么讲究吗?”俞飞白好奇问道。
鼻烟壶是从清代开始流传起来的,而内画壶的起源,应该是在乾坤年间。好像是一个小和尚,看到一个人用小勺子,猛地勾挖残余在壶底的鼻烟,在壶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所以产生了内画壶的灵感。
不管怎么说,内画壶是鼻烟壶的一个大分支,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内画壶已经从鼻烟壶划分出去了,成为读力的工艺品。
内画壶的材料,一般来说,都是说水晶、玻璃制作而成的。
现在,冯老摆放在桌面上的内画壶,绝大部分都是玻璃材质。在阳光下,有些晶莹剔透,再配上精致秀雅的小壁画,堪称一绝。
与此同时,听到了俞飞白的询问,冯老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有几分严谨道:“因为内画壶与其他鼻烟壶不同,它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我知道,有些制作鼻烟壶的人,为了方便省事,会直接拿贴纸,在壶身上印出图案,再烧制完成。可是,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内画壶。所以,每个内画壶,都是工艺师傅,用特殊的画笔,一点点勾描图案,最终创作完成。”
冯老十分认真道:“没错,我是认为,他们就像任兄画画一样,是在创作。区别在于,任兄是提笔在宣纸挥毫泼墨,而内画壶师傅,则是在方寸大小的空间,精细描摹。”
“冯老弟,你说得很对。”
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