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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可磕过头后,很是欢喜,吃了一碗雪羹,瞄着木桶里剩下不多,就死活不肯吃第二碗了,转身去收拾场地里的刨花和碎木头,这也让瑞雪更加满意,心道,这是个有眼色又勤快的好孩子。
回去的路上,张嫂子听得瑞雪询问,就笑道,“妹子,你是南边儿过来,不知道咱们这里的风俗。那些什么一日为师,终身怎么的话,我们这些农家人也不懂。但是,这栓子认了你做师傅,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占了什么便宜?这孩子也不要工钱,顶多是搭顿午饭罢了。”瑞雪远眺着路旁越见枯黄的大地,伸手揪了几只高挑出头的狗尾巴草,边走边编着些小玩意儿。
张嫂子见她这般,就知道她是不知道这里边的说道儿,“妹子,咱们凌风城这里,账房先生和教书先生一般,很是金贵,不,应该说比教书先生还金贵,毕竟那读书考状元,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考得起,我们农户人家的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寻个能填饱肚皮,养家糊口的好行当。
账房先生每日在铺子里,只动纸笔,不用出力气,每年就有最少二十两银的工钱,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差事了,但是,账房先生们通常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轻易不收徒弟,就是收了外姓人,也都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丁,招赘入户一个好女婿,才能跟着学些本事。
今日这王衙役欺负你不懂这些规矩,硬是让栓子给你磕了头,以后你就要白教栓子本事了。”
瑞雪确实不知道账房先生在这个时空里这般金贵,虽说对于老王的欺瞒有些不舒服,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恐怕也是怕自己不肯收下栓子才如此行事,况且前世里随便一个初一学生都把加减乘除运算规则背得极熟练,这珠算除了财会专业的学生,都没有人愿意学,实在也算不得多高明、多金贵的技艺。
这般想着,她心里的那点儿不舒服也就淡了,笑着安慰替她觉得吃亏的张嫂子,“栓子那孩子是个勤快懂事的,又不要工钱,教他些本事也是应该,我也没吃什么大亏。”
张嫂子不赞同的撇撇嘴,“就是学个木匠,小徒弟还要给师傅白做五年工呢,他学的是账房,就是白做工十年也占便宜了。”
“嫂子如果觉得账房先生这行当好,等大壮读书读烦了,不愿考状元做官了,或者二壮长大了,我也照样教他们这些本事,可好?”
张嫂子其实也确实有些私心,她家里大壮自然是要考状元的,就算考不上状元,考个秀才教书也行,但是二壮那孩子却看着不是个读书的料儿,今日见瑞雪收了栓子,就生了许多羡慕之意,想着,二壮如果也能跟着瑞雪学些本事,将来养家糊口就不用她跟着愁了。
此时一听瑞雪如此轻易就许了收二壮当徒弟,立刻欢喜的停下独轮车,连连给瑞雪行礼,惹得瑞雪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拦下她,重新上路。
如此不过六七日,小食肆终于建好了,说是木棚子,其实就是木头房子。南北两侧都是长长的大炕,中间过道用打磨得极光华的木板相隔,南边稍窄,分了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窗户,推开就能看到外面的田野景色,炕上放着只刷了清漆的原木小方桌,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北侧房间则是通长没有隔断的,也比较宽敞,除了炕上,地上也摆了大方桌和长条椅,三扇的大木窗,糊着雪白的棉纸,轻轻一推开,就能看到外面街上和码头的情景,如果有人在外面喊上一声,屋子里也能清楚听到。
外间的北门边,用木头钉了个大半人高的柜台,后面还有个结实的架子,一层层错落有致,等待日后放些酒水或者小物件儿。对面是两眼土灶,灶台砌得很高,平日烧水或者做饭不用弯腰,很是省力。
南面也有一眼土灶,比北面的稍微小些,里侧留了一米多宽的空地,准备存些烧火的木柴,土灶后边是长长的案板,案板下面也分了两层,日后缝个帘子遮上,放置米面油盐等物,上面就可以放菜墩子切菜了。
整个木房子做工虽然不精细,但是看上去却很结实暖和,瑞雪极满意。当晚回到家里,张大河就给几个帮工结了工钱,正巧那也曾在她病中帮忙送过吃食的青山娘来给张嫂子送菜,瑞雪见她与赵老二说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夫妻,待她走了,就说道,“原来赵嫂子和赵二哥是一家人,夫妻俩倒都是个热心肠。”
张嫂子笑笑,应了一句,“一个村里处着,日子久了,谁啥样就都清楚了。”
瑞雪听出她话里有话,但也没追问,张嫂子这人虽然喜欢闲聊,但还是极有分寸的,很少背后说人坏话,这也是瑞雪喜欢与她交往的原因之一。
当初留给张大河的二十两银,还剩五两回来,瑞雪推给张嫂子,说道,“张大哥这几日跟着张罗,太过辛苦,这些剩下的银子就当做是给大哥的工钱了。”
张嫂子却死活不肯收,“他的工钱已经收了一两银,怎么能再多拿,妹子买了地皮,手里紧,还是拿回去先用吧。”
瑞雪确实也缺钱用,就没有再推让,暗暗打算着,以后店里赚了银钱,一定要把张家夫妻的这份情还上。
这样想着,她就转而说起了开业之事,按照她的打算,找个秋高气爽的晴好天气,直接开门营业就是了。可惜,张嫂子却死活劝着她要找东山的神婆算算日子,就连赵丰年也满脸不赞同。
瑞雪无奈,暗自嘀咕这时空的人太过迷信,但也没再坚持己见。好在,那位神婆收了十几文钱,算出的良辰吉日也没有隔多久,就在三日后。
瑞雪和张嫂子又去了一次城里,采买了半车陶碗陶盆、铁锅、草席之类,末了想起那三间雅间,又狠心买了三套茶具和几十只瓷碗瓷盘,足足花了将近十两银,看着就快空空如也的荷包,瑞雪心疼极了,可她也知道,这是必要的成本投入,是绝对不能节省的,只能咬牙忍着了。
第二十三章 开张大吉
张大河也没闲着,带着大壮和黑子上山砍了十几车枯树枝,还从自家分了几十捆包谷杆儿做火引子,一起送到食肆后面堆好,还用茅草编了帘子做了顶子。
这日一早起来,山林间的淡薄雾气尚未散尽,张嫂子就在大门外喊了起来,“大妹子,快起来,咱们要去码头了,再晚该误了好时辰了。”
瑞雪在屋子里听见,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出去,望了望天色,无奈道,“嫂子,这才天亮,吉时不是午时吗?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张嫂子哈哈笑道,“我这不是怕你睡过头了吗,咱们还有好多东西要带过去呢。”
“知道了,嫂子,我都准备好了,吃过饭再来喊我。”
张嫂子应了一声,就回了自家忙碌。
瑞雪打着哈欠洗了手脸,绾好头发,进了灶间,掀起三只大木桶上的盖子,看看半夜做好的雪羹都已经控好水分了,就开始着手切肉熬制卤汁、烙火烧。很快赵丰年也起身洗漱了,瑞雪给他端了一份雪羹和火烧过去,问道,“掌柜的,今日食肆开张,你过去看看不?”
赵丰年摇头,“不去,学堂里还有事。”
瑞雪耸耸肩,有些失望的说道,“那好,我把午饭放在锅里了,中午大壮会过来烧火热一把,你带着三个孩子吃吧。”说完,转身出了屋子接着忙碌。
赵丰年张了张嘴,墨黑的眉懊恼的皱在一处,好半晌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急脾气,请人怎么也要多请两次啊。”
瑞雪哪里知道她这名义上的夫君又犯了别扭,匆匆吃了一碗雪羹,就开始往篮子里装东西,末了仔细清点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刚要起身去隔壁,就听大壮又在门外喊,“师娘,我娘要我来问问是不是该启程了?“
瑞雪失笑,这张嫂子真是急性子,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还以为她是老板娘呢,她拎了篮子出门,笑道,“师娘准备好了,请你爹爹过来帮忙拎木桶啊。还有,大壮,中午你要记得热热饭菜,带着弟妹与你们先生一起吃啊。”
大壮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很快张家夫妻就都过来了,张大河拎了木桶放到门外的牛车上,张嫂子也帮忙拎篮子等物,瑞雪知道张家是没有耕牛的,于是笑道,“这是借谁家的牛车?”
二壮在一旁抢着说道,“我知道,师娘,爹爹一早去村南云三爷家借的。”
瑞雪拍拍他的头,笑道,“今日店里忙碌,你爹娘都要跟师娘去帮忙,你在家要带好妹妹,等以后有机会,师娘再带你去玩儿啊。”
二壮懂事的点头应下,拉着三丫头的小手退到一旁。瑞雪回身看看站在门口的赵丰年,挥手喊道,“掌柜的,我们出发了。”
张家夫妻也笑着点头,牛车载着三人慢慢行向村口。
大壮抱了书本过来,一见先生脸色古怪,就先撵了弟妹回家去玩,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再不去学堂,就要迟了。”
赵丰年闻言立刻脸色一肃,恢复了原本的清冷疏离模样,沉声道,“你先去吧,为师随后就到。”
大壮恭敬应了一声,撒腿就跑,他要赶紧给黑子几个通风报信去,先生今日心情不好,大家要小心挨戒尺啊…
三岁口儿的黄牛,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脚力很快,瑞雪与张家夫妻一路说说笑笑,不过两刻钟就到了码头。
老王和栓子父子远远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帮忙卸东西,张大河取了那挂长长的鞭炮出来,栓子显然小时候没少爬树,噌噌几下爬上木房子右侧立好的木杆上,把鞭炮牢牢系在顶端的木楔子上。
张嫂子端了水盆,里里外外把半点儿灰尘没有的桌椅又擦了一遍,然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好茶碗茶壶。栓子机灵的开始刷锅,生火烧水,笑得合不拢嘴。
沛水河的水,不知是源头土质疏松,还是流经之处混入了脏水,河水不是很清澈,但码头众人贪图方便,平日里都是在河边直接取水,很少有去公用井挑水吃的,瑞雪昨日却坚持要张大河帮忙挑了一大缸井水回来,张嫂子倒很是支持,毕竟做吃食生意的,干净与否很重要。
几人忙碌着,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还有半刻钟就到午时了,瑞雪坐在椅子上,亲手拿了棉布巾,把在城里定制的牌匾,仔细擦了两遍,一尺宽两尺长的松木匾额刷成了墨色,刻了“河畔居”三个大字,描了金漆,很是醒目。
栓子和张大河一左一右举着匾额挂到了北门的门楣上,张嫂子激动的抓了瑞雪的手,“妹子,不,老板娘,咱这店就要开起来了?”
“当然了,嫂子,吉时马上到了,咱们进去准备吧。”瑞雪笑吟吟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力工和路人们,拉了张嫂子进了灶间,搬了那两个木箱子放到门口的条案上,然后示意张大河点起鞭炮,立刻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响彻整个码头,随风飘散的硫磺味道呛得人直咳嗽,没有活计的力工和码头边停靠船只上的船工和客人们都溜达过来看热闹。
瑞雪站了在一尺高的小凳子上,笑着给众人行了礼,高声说道,“众位大哥,众位兄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是小店的开张大吉的日子,为了庆贺,小店不收银钱请大家品尝小店的新鲜吃食。俗话说的好,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以后小店在这码头立足谋生计,还要大伙多多捧场,多多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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