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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前说话的人叹气,显见是极不服气,但也到底还是闭了嘴。
瑞雪回身瞟一眼,见是两个中年人,都有些书卷气质,想来也是有些学识的,于是微微点头。两人一愣,随即低头回了一礼。
瑞雪再转过头去,那两个小二还在打那老人,老人先前还握在手里的鸡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顾得上抱着头,满地翻滚,实在是可怜。周围的人群,纷纷低声议论,指点,却没有人上前拦阻,瑞雪眼见那老人越来越虚弱,实在忍耐不住,皱眉深思片刻,还是说道,“过去看看。”
吴煜有心阻拦,但见姐姐脸色不好,也就忍下了,同云小六两人分开人群,护着瑞雪出了茶楼们,到了那酒楼门前。
两小二见得有人上前,斜着眼睛扫了两下,见得瑞雪虽然穿着锦缎衣裙,但是头上饰品却是不多,而且多是银簪、银耳环,心下以为是哪个小门户的女子,就有些不屑之意。
瑞雪挑眉,说道,“两位小哥儿,这老人家到底犯了何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如此暴打与他?”
其中年长些的那个小二撇撇嘴,“打他还是轻的,这老家伙跑到我们后厨偷鸡腿,抓了他还不给银子,当我们黄金楼是什么地方,寺庙还是赈济司啊?”
“老人家去偷吃食,定然是肚子饿,或者嘴馋,有心可原,既然他没有银钱,可以刷碗扫地,做工抵偿,怎么也不至于当街暴打,要知道,哪怕他杀人放火,也有官府断案,你们酒楼是没有私刑的权利。”
另一个年轻些的小二,听了这话,立刻跳了起来,大骂,“你是哪家的妇人,饭吃多了,撑到了吧,我们黄金楼的事儿也敢管,你也不打听打听…”
他手脚比划着,口水喷出多远,瑞雪厌恶的退后一步,高声打断他,“废话少说,鸡腿多少钱,我替他付银子。”
那年轻小二一愣,稍年长的那个环视一圈周围面色都有些愤愤的众人,心下也有些发虚,但是又不想显得气弱,就道,“呦,这位夫人可是个富贵心善的,这老叫化子的事儿都管,那好,夫人这般说,我们也不好不应,好似我们黄金楼不讲理一般,这鸡腿,十两银!夫人付钱吧。”
十两银!周围众人齐齐吸了口气,心里都暗骂这黄金楼真是欺人太甚,口口声声喊着要讲理,结果却把两钱银子足矣的鸡腿喊出了天价,实在太过败德。再看,衣服饰品都是普通的瑞雪几人,他们又担心她们拿不出,太过难堪。
先前同瑞雪点头示意的两个中年人,这时见得瑞雪一个女子,都敢不畏权贵,替老者出头,都觉脸上发烧,有心想替瑞雪掏银子,奈何囊肿羞涩,扭头四处张望,想着场中可有好友,借上几两应急。
哪曾想,瑞雪可不是穷的,她一个孕妇,赵丰年生怕她碰到什么喜爱的吃食,无银付账,所以出门前只荷包里就给她塞满了铜钱碎银,这还不算吴煜身上那五十两。
瑞雪伸手在荷包里掏了锭十两的银锞子,“啪”得一声,扔在地上,说道,“这是银钱,收好,当着大伙的面儿,别过后再说我没给银子!”说完,示意吴煜和云小六上前扶了那不知是昏迷还是没了力气的老头儿回了酒楼。
两个青衣小二,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道,难道是走眼了,这妇人家里是个富贵的,两人这般想着,也不敢再纠缠,捡了银子就回了酒楼,惹得路人都极解气的哄笑两声,然后各走各路了。
酒楼二层的窗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死死盯着瑞雪的背影,一脸疑惑,好似有些激动,最终又归于失望,末了,摇摇头,继续喝酒吃菜,谁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茶楼里,老头儿被扶坐在座位上,小二小跑着送来了湿布巾,云小六喂了老头儿一盏茶,替他擦了脸,老头就醒了过来,满是皱褶的脸上,一双浑浊的老眼,向四边望了望,却出人意料的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管什么闲事,救我干什么!”
本来都坐在自己位置上看向这里的众人,听得他这话都变了脸色,特别是那两个中年人,立刻就道,“你这老汉,好不知礼,这位夫人,替你付了十两银子,才把你从人家脚下解救出来,你不道谢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怨怪?”
另一人也道,“正是,十两银,都够普通农户一年的花销了,这夫人可是菩萨心肠,你可不能不是好歹。”
旁边众人也纷纷出言谴责,老头儿茫然的听了一会儿,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喃喃说着什么,众人仔细听了半晌,才明白,原来这老爷子无儿无女,老来无依,就想着偷吃个鸡腿,饱饱口福就了却残生了,如今被瑞雪一行救了,想着以后还是没吃没住,这才出此恶言。
大堂里众人刚才还谴责的热闹,一听得这话,都纷纷扭过头去,吃喝说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瑞雪救了人,他们帮腔两句,不搭什么,这类似与捡功德的事,人人都愿意做,但是,要他们掏银钱,或者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在家,他们可就不干了。
那两个中年人脸色也有些不好,其中一个皱眉半晌,咬咬牙,道,“我孤身在外,虽说也是靠着友人资助,但是,若是老人家不嫌弃,随我做个伴当吧,有我的吃住之地,自然也有你的。”
他的那位友人,好似有些犹豫,但是到底没有反驳,瑞雪见那中年人脸色尴尬,猜测他必定真是寄人篱下,想起赵丰年上午忙这作坊生意,下午还要教课,实在辛苦,就突然有了主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安伯
“这位先生不必如此为难,小妇人府上虽说不富庶,但是住在山村,环境好,吃食也不缺,家里新开了作坊,就缺个门房,若是老人家不嫌弃,倒是可以到我们府上做事。”
中年人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但是转而还是问道,“这老人家年纪大了…”
瑞雪听得他话里有些担心这老头儿年老之后,被丢弃的疑虑,心下对他的人品,更是满意,就道,“他为我们府上做事,身后事自然有我们府上承担。”
中年人有些脸红,毕竟刚才瑞雪出头救下老头儿,他如今还怀疑人家的人品,到底有些失礼,于是赶紧起身行礼,瑞雪请了他坐下,闲谈片刻,话题里隐隐涉及一些诗书经史,果然发现这人是个有才学,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到灵风城来,而且好似还没有家人一般,但这是人家的隐私,她自然不好多问。
待询问老者是否愿意随她回府,老者居然提了很多要求,什么每顿饭里要有肉啊,一天一碗酒啊,死了要用楠木棺材啊。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又纷纷出言谴责这老头儿不识抬举。
瑞雪初始也有些皱眉,但是偶尔见得老头儿眼里闪过的一抹兴味和狡黠之后,心下却没来由突然一紧,一口应下所有要求,甚至吴煜反对,她都坚持要带老头儿回府。
众人刚才还觉瑞雪心慈,此时就觉得她是脑袋大了,低声议论嗤笑几句,也就罢了。
瑞雪又问那中年人,“小妇人同先生攀谈几句,深觉先生才学惊人,若是先生不嫌弃,我们府上的私塾,还缺先生教导,愿意以一月五两银子的束脩,聘请先生任教,先生以为如何?”
那中年人与友人对视一眼,脸上喜意更浓,那中年人就道,“自然愿意,多谢夫人赏识。”
那友人也道,“多谢夫人,恭喜钟兄。”
事情解决,皆大欢喜,瑞雪与钟先生约好,明日到城东乌衣巷去接他之后,就坐上马车返回村子了,毕竟带着个老人家,不好再去几处店面闲逛了。
老头儿坐在前面车辕上,同云小六说的热闹,不时问这问那,听得原本担心他伤势的瑞雪,倒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她捡了一个怪老头儿回来?
不一时,到了自家门前,张大河正往外走,见到马车回来,就过来帮忙停车,拿东西,翠娘正带着英子、石榴准备饭食,听得动静,也跑出来,瑞雪慢慢下了马车,就笑道,“嫂子,吃过饭,就把大厨房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我带了个老伯回来,以后做咱们府上的门房。”
那老头儿听得这话,就道,“我姓安!”
他的声音尖利,又没打个招呼,突然喊出来,吓得瑞雪一哆嗦,翠娘心疼,皱眉瞪了老头儿一眼,瑞雪却没说什么,道,“记得再给安伯,换身衣衫,还有铺盖也准备一套。”
翠娘扶了她往里走,就道,“行了,这些事我就看着安排了,你赶紧进去歇歇吧,中午我煮了肉丸汤,还蒸了香米饭,你可得多吃一些。”
老头儿靠在墙根儿上,看着众人忙碌,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掩下了眼里的一抹精光…
饭桌儿上,瑞雪把另外聘了先生的事说给赵丰年听,倒是极对他的心思,以前,瑞雪没有怀孕,他忙一些,还不觉什么,如今就觉恨不得时时陪在她身边才好,上午下午都忙,就有些厌烦了。如今请个有学识的先生回来,最好不过,孩子们耽搁不了课业,他也有了闲暇之时。
夫妻俩边吃,边商量着,把东园的私塾,布置一下,大屋做孩子们上课之处,稍小的屋子,里外隔一下,里边放床,做卧房,外面放书架、书桌,做先生读书写字之处。
当初房子盖的宽敞大方,怎么布置都不会显得窄小,自然不会让先生觉得怠慢。
至于门房的安伯,赵丰年只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瑞雪心善是有名的,能收养幼小的可心,自然也就不差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儿,左右自家也不缺吃食,就当哄她欢喜了。
这两件事,也就算定了下来。吃过饭午睡,醒来,瑞雪去云家看了可心,小丫头身上的青紫好了许多,咯咯笑着,小手里抓着个拨浪鼓,一脸好奇的摇晃着,惹得铁蛋也转着小脑袋,跟着伸手抓挠,凑热闹。
瑞雪抱着可心,逗了一会儿,看着云家婆媳给孩子洗澡,云二婶神神秘秘的说道,“老板娘,可心爹爹昨晚来了,要看看可心,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我家你二叔借口我们都睡了,没让他进来。我刚才听说,刘七娘今日一早就回了娘家,我们还惦记她带着娘家哥哥来打架呢,没想到,一直也没动静。”
瑞雪淡淡一笑,帮她们递了块干净布巾,“这事儿,怎么说都是她们家女儿不对,若是传扬开来,整个东山坳的姑娘都要被连累,但凡有些心计的,都不可能让她再闹事。”
桂花也道,“可不是,一传扬开,人家都说,东山坳的姑娘心肠歹毒,看谁家还敢娶。”说完,她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我听说,可心爹爹去城里找活计,没找到合心的,秋时怕是又要烧炭了。”
云二婶瞪了儿媳一眼,好似生怕她说的瑞雪心软一般,接话道,“他已经被那刘七娘灌了迷魂汤,对自己亲女儿都不好,还能对谁好?不让他离开作坊,以后还不定被他那恶毒婆娘捅咕的做些什么坏事呢。”
瑞雪接过洗得越发白净儿的可心,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痒得小丫头咯咯又笑了起来,彩云彩月看着喜欢,也上前逗弄她。瑞雪就道,“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以后钱家事就与我们无关了,可心出嫁时,他愿意到场自然好,不愿意到场,也有咱们这几家给可心撑腰,她婆家也不敢如何亏待她。”
“就是。”云家婆媳附和,一时众人捡了些有趣的事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