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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要了解古代哲学家的想法,我们必须先了解神话中显现的世界是何种面貌。我们可以拿一些北欧神话来做例子。
你也许曾经听过索尔(Thor)与他的铁锤的故事。在基督教传入挪威之前,人们相信索尔时常乘着一辆由两只山羊拉着的战车横越天空。他一挥动斧头便产生闪电与雷声。挪威文中的“雷”(Thor—don)字意指索尔的怒吼。在瑞典文中,“雷”字(aska)原来写成as—ah,意指神(在天上)出游。当天空雷电交加时,便会下雨,而雨对北欧农民是很重要的。
因此,索尔又被尊为象征肥沃、富饶的神。
因此神话中对雨的解释便是:索尔挥动锤子时,就会下雨。而一旦下雨,田里的玉米便会开始发芽、茁长。
田里的植物如何能够生长并结出果实?这问题令人不解,不过显然与雨水有关。更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相信雨水与索尔有关,因此他便成了古代北欧最重要的神祗之一。
索尔之所以受到重视另外有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与整个世界秩序有关。
北欧人相信人类居住的这部分世界是一个岛屿,时常面临来自外界的危险。他们称此地为“米德加德”(M记gard),就是“中央王国”的意思。在这个中央王国内,有一个地方名叫“阿斯加德”(As—gard),乃是诸神的领地。
中央王国外面有一个叫做“乌特加德”(Utgard)的王国,是狡猾的巨人居住的地方。这些巨人运用各种诡计想要摧毁这个世界。
类似这样的邪恶怪物经常被称为“混乱之力”。事实上,不仅挪威神话,几平所有其他文化都发现善与恶这两种势力之间存在着一种不稳定的平衡。
巨人们摧毁“中央王国”的方法之一就是绑架象征肥沃、多产的女神芙瑞雅(Freyja)。如果他们得逞,田野里将无法长出作物,妇女也将生不出小孩。因此,非得有人来制住这些巨人不可。
这时就要仰赖索尔了。他的铁锤不仅能使天空下雨,也是对抗危险的混乱之力的重要武器。这支锤子几乎给了他无边的法力,他可以用它掷杀巨人,而且毋需担心把它弄丢,因为它总是会自动回到他身边,就像回力球一样。
这就是神话中对于大自然如何维持平衡、为何善与恶之间永远相互对抗等问题的解释,而哲学家们拒绝接受这种解释。
然而,这并不仅仅是解释的问题。
当干旱、瘟疫等灾害发生时,凡人不能光是呆坐在那儿,等着神明来解救。他们必须在这场对抗邪恶的战争中出力,而他们出力的方法则是举行种种宗教仪式。
在古代的北欧,意义最重大的宗教仪式乃是献祭。对神明献祭可以增强神明的法力。举个例子,凡人必须以祭品供奉神明,以给予他们战胜混乱之力的力量。其方法是宰杀牲畜,祭拜神明。古代北欧人祭祀索尔时通常以山羊为祭品,祭拜欧丁(Odin)时有时还会以人为祭品。
北欧国家最著名的神话来自冰岛一首名为《史莱慕之诗》(TheLayo{Thrym)的诗。诗中叙述有一天索尔醒来,发现他的锤子不见了,气得双手发抖,吹胡子瞪眼睛。于是他带着侍僮洛奇去拜访芙瑞雅,问她是否可以将翅膀借他,好让洛奇可以飞到巨人所住的“约腾海”(Jotunheim),以查探那些巨人是否偷了索尔的锤子。
洛奇到了约腾海后,见到了巨人之王史莱慕。后者得意地宣称他已将锤子藏在地下七里格的地方,并说除非诸神将芙瑞雅嫁给他,否则他不会归还锤子。
苏菲,你了解吗?这些善良的神明突然间面临了一个全面的人质危机。巨人们夺走了诸神最有力的防卫武器,这是令人完全无法忍受的情况。只要巨人们拥有索尔的锤子,他们便能够百分之百控制诸神与凡人的世界。他们要求用芙瑞雅来交换锤子的行为也令人无法接受。如果诸神被迫放弃芙瑞雅这位保护天下生灵的丰饶女神,则田野上将看不到绿草,所有的神明与凡人也都将死去。
这真是令人左右为难的困境。假如你能想象一群恐怖分子扬言要在伦敦或巴黎的市中心引爆一枚核子炸弹,除非他们达到他们所提的可怕要求,你马上就可以了解这个情况的严重性了。
据说,洛奇回到阿斯加德后,就叫芙瑞雅穿上她的新娘礼服,准备嫁给巨人之王。(呜呼哀哉!)芙瑞雅非常生气。她说,如果她答应嫁给一个巨人,人们准会以为她想男人想疯了。
这时候,一个名叫海姆达尔(HeimdaU)的天神想出了一个很聪明的办法。他建议索尔扮成新娘,把头发梳起来,在衣服内垫两块石头,装成女人。可想而知,索尔当然很不情愿,不过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如果他要取回铁锤,这是唯一的办法。
于是,索尔穿上了新娘礼服,洛奇则扮成伴娘。洛奇说:“现在,就让我们这两个女人前往约腾海吧!”以现代话来说,索尔和洛奇是天神中的反恐怖特勤小组。他们男扮女装,任务是渗透巨人的根据地,夺回索尔的锤子。他们到达约腾海后,巨人们开始筹备婚宴。
然而在筵席中,新娘(就是索尔)一口气吃下一整只牛和八条鲑鱼,并且痛饮了三桶啤酒,把史莱慕吓了一大跳。这个“突击小组”的真实身分几乎就要曝光了。幸好,洛奇及时辩称芙瑞雅是因为期盼到约腾海来,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吃饭,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史莱慕掀开新娘面纱要亲吻新娘时,吃惊地看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此时洛奇再度出面解围。他说,新娘是因为在婚礼前太过兴奋,才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阖眼。于是,史莱慕使命手下将锤子取来以便在进行婚礼时放在新娘的怀中。
据说,索尔拿到锤子时,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先用锤子击杀了史莱慕,然后便将巨人们以及他们所有的亲族杀个精光。就这样,这个可怕的人质事件终于有了一个美满结局。索尔这个天神世界中的蝙蝠侠或OO七又再一次击败了恶势力。
这个神话故事到此结束。然而,其中真正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不仅是一个有娱乐效果的故事,同时也具有说明的作用。我们也许可以做如下的解释:当旱灾发生时,人们便思索天空之所以不下雨的原因,是因为巨人们偷了索尔的锤予吗?也许这则神话之缘起,是人们试图解释一年中季节更替的现象:冬天时大自然死亡,是因为索尔的铁锤被偷到约腾海,但是到春天时索尔便将它取回。如此这般,神话的作用便是为人们不了解的事物寻求一令解释。
然而,一则神话可不只是一个解释而已。人们同时也进行与神话有关的宗教仪式。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人在荒旱或作物歉收时,如何依照神话情节来搬演一出戏剧。也许村里一名男子会打扮成新娘,用石块绑在胸部,以便从巨人那儿偷回铁锤。人们这样做的目的在采取若干行动以促使下雨,好让田地里长出作物来。
除此之外,世界其他各地也有许许多多如何将“季节的神话”编成戏剧,以加速季节更替的例子。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对古代北欧的神话世界有一个粗浅的印象。事实上,关于索尔与欧丁、芙瑞耶(Freyr)、芙瑞雅、霍德尔(Hoder)、波尔德(Balder)与其他多位天神,还有数不清的神话故事。这类神话式的观念遍布全球,直到哲学家们开始提出疑问为止。
当世界上最早的哲学开始寒展之际,希腊人也有一套表达他们世界观的神话。这些有关他们的天神的故事乃是数百年来世代流传下来的,这些神包括主神宙斯、太阳神阿波罗、主神之妻希拉,与司智慧、艺术、学问、战争等的女神雅典娜、酒神戴奥尼索斯、医术之神艾斯克里皮雅斯、大力士海瑞克里斯与海菲思特斯(H印—haestos)等等。
公元前七百年左右,有一大部分希腊神话被荷马与贺西欧德(Hesiod)以文字记录下来。至此情况大不相同,因为神话既然以文字的形式存在,也就可以加以讨论了。
于是,最早的希腊哲学家对于荷马的神话提出批评,理由是神话里的天神与人类太过相似了。他们与人一样自大、狡诈。这是破天荒第一遭有人说神话只不过是人们想象出来的。
批评者当中有一位名叫赞诺芬尼司(Xenophanes)的哲学家,生于公元前五七O年左右。他指出,人类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出这些天神,认为他们也是由父母所生,并像凡人一样有身体、穿衣服,也有语言。问题是,衣索比亚人认为天神是扁鼻子的黑人,史瑞思(巴尔干半岛东部的古国)人则认为神有金发蓝眼。假使牛、马、狮子会画图,一定也会把天神画成牛、马、狮子的模样。
在这段期间,希腊人在希腊本土与意大利南部、小亚细亚等希腊殖民地建立了许多城市。在这些城市中,所有的劳力工作都由奴隶担任,因此市民有充分的闲暇,可以将所有时间都投注在政治与文化上。
在这样的城市环境中,人的思考方式开始变得与以前大不相同。任何人都可以发言质疑社会的组成方式,也可毋需借助古代神话而提出一些哲学性的问题。
我们称这样的现象为“从神话的思考模式发展到以经验与理性为基础的思考模式”。早期希腊哲学家的目标乃是为大自然的变化寻找自然的——而非超自然的——解释。
苏菲继续在偌大的园子里信步走着。她试着忘记她在学校——尤其是在科学课上——学到的东西。假使她生长在这花园中,对于大自然一无所知,那么她对春天会有什么感觉呢?她会不会试着为突然下雨的现象找出某种解释?她会不会编造出某种神话来解释雪到哪儿去了,及为何太阳会升起?会的,她一定会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她开始编故事:邪恶的穆瑞耶特将美丽的奚琪塔公主囚禁在寒冷的牢房中,于是冬天遂以它冰冷的手掌攫住了大地。然而有一天早上,勇敢的布拉瓦托王子来到这里,将她救出。奚琪塔高兴得在草原上跳舞,并唱起一首她在湿冷的牢房中所作的曲子。大地与树木都受到感动,以至于雪全都化成了眼泪。后来,太阳出来,把所有的眼泪都晒干了。鸟儿们模仿奚琪塔的歌声鸣唱着。当美丽的公主将她金黄色的长发放下来时,几绺发丝落到地上,化为田野中的百合花。
苏菲很喜欢自己编的美丽故事。如果她不知道其他有关季节变换的解释,她一定会相信这个自己编的故事。
她明白人们总是想为大自然的变迁寻求解释。这就是他们何以在科学还没有产生之、前会编造出那些神话故事的原因。
自然派哲学家
那天下午苏菲的妈妈下班回家时,苏菲正坐在秋千上,想着哲学课程与席德(那位收不到她父亲寄来的生日卡的女孩)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妈妈在花园另一头喊她:“苏菲,你有一封信!”苏菲吓了一跳。她刚才已经把信箱里的信都拿出来了,因此这封信一定是那位哲学家写来的。她该对妈妈说什么好呢?“信上没有贴邮票,可能是情书哩!”苏菲接过信。
“你不打开吗?”她得编一个借口。
“你听过谁当着自己妈妈的面拆情书的吗?”就让妈妈认为这是一封情书好了。虽然这样挺令人难为情的,但总比让妈妈发现自己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和她玩捉迷藏的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