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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容夙,下朝后便在寻苏袖月的身影,奈何她实在走得太快,自己又被一群阿谀奉承之徒围住,待被恭维完,他与方先生正欲共同回府时,二人已入马车,容夙亦静下心来,对方似乎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提及,却在这时,有人传报。
那机灵的小太监容夙见过,是父皇贴身太监李公公最近提拔的,他也给人三分薄面,而那小太监也颇有眼力见,思虑到方先生也许会阻拦,只悄悄附在容夙耳边通传。
明悉一切后,容夙面色未变,对青衫谋士道:“方先生,父皇临时有要事与本宫商议,你先回去罢。”
“太子殿下,臣、臣。。。”有要事,他顿了顿,苏袖月是女子的事实虽重,却比不上圣上亲召,更何况眼前的容夙已不是当年的容夙,他再多加干预,只怕会更惹恶嫌。
“太子殿下,万事小心,臣且先行一步。”行了礼,方先生也不再纠结,索性再等等,无论如何,苏袖月是女子的事实都不会更改。
严慎言要除去,她。。。也不能留,所有太子殿下登基路上的障碍,都要铲除,一个不留。
只是方先生还不知晓,他的忠心,才是容珏与严慎言这场局里,一开始的目的。
离间后,空有容帝支持,无人运筹帷幄,他容夙至多就是。。。失去谋士范增的项羽,难成大器。
“哗啦哗啦。。。”雨水倾盆的声音陡然而下,踏至宫门,容夙竟忍不住阔步起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稍等。”小太监紧追而上,恭敬地递上纸伞,笑容纯良道:“您可别着凉了,苏大人。。。还等着您搭救呢。”
“本宫知晓,告诉本宫。。。你叫什么?”容夙撑开伞,望着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小太监问道。
“回太子殿下,奴才。。。小九儿。”
“小九儿,本宫记下了。”
雨水仍旧蔓延,容夙赶到时,苏袖月已跪了一刻钟,漂亮的脸颊被雨水冲得发白,单薄的身形更是摇摇欲坠。
容夙的心一紧,扔了伞便跪在她身旁,朝养心殿内唤道:“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紧跟着的小太监见此松了口气,他悄然转身,拐至毗邻养心殿的高阁二楼,隐匿的屋檐角下,有一人。。。已被斜风暴雨打湿半边春袖。
“殿下,小九儿前来请罪。”
“你何罪之有?”容珏收回望向苏袖月的眸光,漫不经心道。
小太监却是忽然跪下,低首垂眸道:“殿下,是奴才办事不力,让苏大人等得久了。”
即便,他的速度已是难得,小太监却并不打算辩白。。。此刻,匍匐的角度,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容珏的鞋,云锦布面已湿透,比他身上春袖更甚,显然这人是差一点就要出去相救,这苏大人。。。重不重要,一目了然。
更何况,眼前这位爷喜怒不定,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他从未再上过朝,而今日早早等在此处,是为了看风景吗?
显然。。。不是。
“小九儿,你很聪明,可是本宫的心思,莫要妄猜,即便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容珏碾了碾脚尖,有意无意道。
“殿下,奴才明白。”
“明白?可是他。。。不明白啊。”容珏捂嘴轻咳两声,再回头时,小太监显然怔了怔。
“你怕什么?不就是血吗?在宫中见得还少?”
他一把抹去唇角血渍,仍是笑着,小太监却读出了凄凉的味道,可他不能说,不能问。
身后,皇城拢在雨中如水墨画,眉目精致的少年眸中不知何时少了一分戾气,多了一分清愁,他眺望远处,有些想要活着。
“怎么办呢?”他轻喃,仿佛就像孩童般无措,漆黑的眸底隐隐发红,不知是雨水冲的,还是。。。。。。
“殿下,苏大人他们出来了。”
小太监悄悄替容珏撑起雨伞,指了指高阁下远远离开的人影。
“是他。”容珏黯淡的眸光一亮,他想唤声太傅,却被喉咙里的血腥味呛住,恍惚之间,再抬首望去,远处只剩一抹身影。。。
“苏袖月!”他大声喊着,却轻易被雨水吞灭,没有丝毫犹豫地,容珏转身就走,腿却被人狠狠抱住。
“殿下,不可。”
这一去,多年隐忍与蛰伏,都将功亏一篑。
“放手!”容珏怒气攻心,竟是又吐出一口心头血来,他推开心腹小太监,步伐不稳地踩着雨里,苍白的唇角还渗着鲜血。。。
未走几步,竟也昏了过去。
*****
苏袖月是被容夙抱着回府的,她一路昏昏沉沉,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容帝碍于容夙所请,又碍于她拿出的,严慎言早准备好的翻供证据,虽褫去官职,却是性命无虞,这也一开始他们所料到的。
计划一点一点按着预定的轨迹前行,苏袖月强撑着意识,静候着最后一击。
“你、你。。。”
府邸门口,久候的青衫谋士望见来人,痛心疾首道:
“太子殿下,老臣就断言。。。这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你!”
女人?!
容夙怔了怔,抱着苏袖月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若是真的,他竟然、竟然觉得欢喜,可这如何能信,他薄怒道:“方先生,你让一让,苏大人全身发热,不能再耽搁了。”
“太子殿下。。。”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跪在雨中,磕头道:“臣以命相请。。。求殿下,验明苏袖月正身。”
第21章 帝王年少时(19)
“臣以命相请。。。求殿下,验明苏袖月正身。”
句句诛心,犹如催命符,苏袖月眉微蹙,她扯了扯容夙的衣袖,“殿下,放臣下来罢。”
“你别怕,本宫信你。”容夙依言放下单薄似纸片的“男子”,转头薄怒道:“方先生,你当真是极好的,以死相逼,你此举。。。置自身于何地?又置本宫于何地?”
“太子殿下,若老臣眼见殿下被这女子迷惑,又置忠义于何地,又何必苟活于世?”他话落,竟拖着年迈的身躯朝府邸门旁的石狮撞去。
“方先生!”
“方先生。。。”
青衫谋士蓦然睁开眼,额头上柔软的触感远比想象中的石狮还要凉,他怔愣着,耳边传来干净却微弱的声音,带着咳意。
“咳咳,方先生。。。”苏袖月收回通红的手背,淡道:“莫要让太子殿下为难,你若想验明便验明吧,我全力配。。。”
“苏袖月!”青衫谋士忽然厉色,似想到什么,他猛地推开苏袖月,任她踉跄了好几步,大笑道:“让太子殿下为难?苏大人。。。你可真是会离间,至于验明?你这样主动求证,无非是为了取得太子殿下信任,借他怜悯,避过这劫,可老头儿我今日偏要做了这恶人!”
他转身,跪下诚恳道:“太子殿下,臣。。。”
“滚!”
容夙吐出一字,不费吹灰之力,却像一把剔骨的刀,刀刀绞得方先生的心生疼,他跪在原地,眼睁睁望着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越过自己,把那个“祸害”重新抱起。
珍之重之,如待至亲。
而他。。。被弃如敝履。
“太子殿下!”他凝着越走越远的一双人影,终是艰难唤道:“昔日,鹂妃在世时,曾许老臣一个誓约。。。”他抬头,直面着雨水望去,果见容夙的步伐顿了顿。
是了,谁人不知。。。鹂妃,是容帝心爱的女子,亦是眼前人的生母。
“太子殿下,鹂妃曾许诺,借此凭证,老臣可以。。。求殿下一事。”话落,他取出了怀中玉牌。
容夙的眸微闪。。。莲花纹印,佐以黄鹂相伴,是真不假。他皱了皱眉,凝着怀中人安静的面容,妥协道:“方先生,只此一次,待本宫所召太医替苏大人瞧了病体后,再议验明之事。”
“老臣。。。谢太子殿下。”
跪在原地的青衫谋士终于肯起身,得到想要的答案,方先生并没有多高兴,相反。。。离心了,说什么都没用,容夙这孩子,是厌恶他了。
思及此,半百的老人并不利索地淌过水洼,他想,待此事了结。。。便乞骸骨吧,若今日除去苏袖月,太子殿下的帝王之路,应当再无碍。
而此刻,那位太医既被请入府,方先生觉得,他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把脉。
。。。。。。
“太医,如何?”
“奇哉,怪哉。。。请太子殿下恕罪。”太医院副院首话音刚落,便欲跪下请罪,堪堪被容夙虚扶起。
“不必如此,有话直说。”
“是。”太医复又把了一次脉息,余光瞥见方先生的眸光,遂对容夙道:“太子殿下,容臣逾越,这苏大人从脉息上看。。。恐怕——”
“恐怕什么?!”
“太子殿下息怒。”太医还是战战兢兢地跪下了,低着头小声道:“回太子殿下,苏大人恐怕是、是。。。女子!”
“荒谬!”容夙一手拂开桌上的茶具,冷着脸道:“庸医,先不说本宫让你治风寒,未让你辨男女!再说,若苏大人真是女子,你们。。。是在质疑本宫认了女子为太傅,还是质疑父皇。。。任命女子官?说!”
“太子殿下饶命,臣。。。不敢。”偌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深谙宫规的太医无疑选择独善其身,他连连磕头,对容夙请罪道:“臣该死!臣不该贪那院首之位,答应方。。。方先生。”
“哦?”容夙似笑非笑地睨了青衫谋士一眼,讽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本宫不曾想。。。先生这手,伸得如此长,都快要,”越过本宫了。
“方黎!”他反身坐下,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跪于地上的青衫谋士。
竟是。。。连名带姓的称呼。
方先生的心狠狠怔了怔,身畔同跪着的副院首仍战战兢兢颤抖着。。。尽职尽责,方先生隐约察觉些什么,却觉得这局。。。行至这步,他已无退路可走。
“太子殿下,老臣。。。”
“苏大人病情如何?”容夙未顾及他,打断话语问太医道。
“回禀太子殿下,苏大人脉象甚是离奇,仅从脉息来看,已无法辨出男女。”副院首认真回答,却未说出猜测。。。此症,只怕是服了什么药物,他不禁通过关系联想到京城才俊人人敬而远之的那位。
若是她的话,逆改性别倒也不是奇事,想当初,前太子容珏本该命数已尽,太医院当时无人能医,可偏偏被先皇后用玄之又玄的法子。。。捡回了一条命。
话说回来,这先皇后唯一的侄女,假以时日,只怕青出于蓝胜于蓝。
副院首沉吟片刻,打算告退去文渊阁交差,却没料到,床塌上的人突然醒了。
“苏大人,你如何?”一旁容夙忙道,他欲扶起苏袖月,却被她轻轻推开,“太子殿下,臣不敢。”
为何不敢?明眼人都知道是碍于方先生,苏袖月这一句,无非是以退为进,她虽高热,意识犹在,只待静侯时机,完成这场棋局。
她点到为止,不再言语。
见她如此,容夙沉声道:“苏袖月,你是本宫的太傅,只要有本宫在一日,便无人敢有微词。”
“臣。。。谢太子殿下厚爱。”苏袖月话落,固执起身拱手一拜,又道:“但臣。。。不想给您添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太傅何意?”
“回太子殿下,臣。。。愿验明正身,”她开口,果断而沉稳,方先生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只听苏袖月接着道:“臣此举,别无他意,只是为了自己。”
她话落,伸出手指了指身上裹于容夙披风下的湿衣,因为匆忙,又因病情未明,这身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她敛敛眸光,续而道:“太子殿下,臣愿验明正身,臣不想。。。让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