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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阮玉怒了。
方才她跟金蛋已经看到朱骁打外面回来,金蛋的眼睛一闪一闪,显然是紧张又激动。
岂料朱骁生生在儿子热乎乎的心上泼了一盆冷水,他是怎么了?疯了?
“你放开我!金蛋,金蛋……放开……”
“你,小玉,我……”咬牙:“你等在这,我去……”
朱骁命人看好阮玉,拔步去追儿子,一群人也乌泱泱的跟出去。
混乱中,外面传来金蛋稚嫩而悲愤的怒吼:“放开我,你不是我爹,不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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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紫阳宫迎来了自皇后归来的第一场低气压,相比于早前皇上孤身一人时的沉闷,此际的低气压就好比乌云压顶,随时都会摩擦出闪电,爆出惊雷。
宫人们很自觉的不在跟前伺候,只守在门外,屏气敛声,力争把自己当空气。
殿内,阮玉背对着朱骁坐在床边,头向里,看不清表情。
朱骁坐在椅上,手搁在案边,攥起的拳头时松时紧,唇角绷着,眼睛只盯着烛光跃动下布在帷帐上的淡影。
屋子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宋小小硬着头皮走进来:“启禀皇上,皇后,夜深了,该歇着了。”
语毕,抱紧拂尘,弓着腰在那发抖。
良久,朱骁慢声道:“好,就歇着吧。”
然后飞快的睃了眼阮玉的背影。
宋小小松了口气,唤人进来伺候。
朱骁也起身,仿佛要活动筋骨般,然而突然身子一僵,眼一瞪:“你怎么还在这?”
正进来伺候的宫女齐齐一定,差点掉了手里的东西。
雷诺成也委屈啊,心道,您老人家叫人过来给皇后诊脉,然后您俩就各生各的气,没一人叫俺走,俺哪敢走?这会想起俺了,嫌俺多余了?就算俺老实,也不带这么欺负俺的。
雷诺成是个倔脾气,当了大半天的隐形人也满肚子火,立即就要为自己申辩。
岂料朱骁袖子一挥:“下去!”
他唇动了动,又去瞧阮玉。
其实他留在这,还有别的目的……
结果朱骁恰好不好的逮到他的目光,当即怒吼:“滚!”
雷诺成瘦弱的老身子骨一颤,连忙滚出去。
殿中再次恢复了静寂,连水声都显得战战兢兢。
终于洗漱完毕,宫人简直是逃一般的离开寝殿,庆幸皇上皇后都不喜欢人守夜,否则这一晚真不知该怎么过。
朱骁瞧着阮玉冷着脸的上了床,正要跟过去,怎奈阮玉抱了床被子转身就走。
“你要上哪去?”朱骁立即紧张了。
阮玉不看他,拿被子撞开他的身子,走到贵妃榻前。
朱骁松了口气:“我来帮你。”
又想,不对啊,这不是对于她的分居行动表示十分赞同并乐于支持吗?
可是小玉正在气头上,他不敢往上浇油。
是,他今天是操切了些,对儿子手重了些,可他还不是怕……
现在小玉跟他生气了,他想解释,可小玉不理他。
他站着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帮她铺床。
小玉气归气,好在还没有狠心离开他。
可是小玉很好的隔开了他的所有帮助,将床铺好,然后人就睡了上去,拿背对他,闭上眼睛。
贵妃榻也算宽绰,但小玉的姿势完美的霸占了整个面积。
他站了一会,无处插手,只得垂头丧气的走向龙床。
往上一躺。
龙床阔大,帘幕低垂,四围隔绝,只夜光幽幽渗入。
真孤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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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的时候,阮玉觉得身边好像出现了一只土拨鼠,刨坑似的哆哆嗦嗦的把她往一边移,动作十分谨慎。
她想反抗,只是心软了软,于是任由他十分窃喜的将她挪了挪,千分窃喜的躺在她身边,又万分窃喜的将她抱在怀里,还不小心漏了声笑。
心就彻底的化了。
待到早上醒来的时候,阮玉见朱骁的身子只在榻上搭了个小小的边,大半个都在外面悬着,心里便是一痛,再有什么埋怨都提不起来气恼,只将脸依旧绷着。
不行,她必须为儿子讨个公道,而且这几日,他实在是太古怪了。
朱骁见阮玉没有跟自己发火,心中高兴了一半,然后早膳的时候就更加殷勤,简直是小意赔情的观察她脸上冰霜融化的程度。
宋小小不免要为他的主子默哀,好端端的一国之君,竟被个女人吃得死死的。皇后虽然美,可毕竟年纪大了,皇上放着那么多花不摘,单恋这一朵,皇上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那边厢,脑子有病的皇上正在给皇后夹菜:“多吃点,瞧你,昨晚上没睡好吧,人都瘦了……”
朱骁是想强调没有自己小玉就睡不好。
阮玉瞅瞅他的黑眼圈,不说话。
朱骁还打算唠叨,怎奈上朝的时间到了,他将一筷子螺丝海翅放到阮玉碗里:“慢慢吃,吃完了睡一觉,你脸色不大好。但别立刻睡,四处走走,小心积了食。”
阮玉没回声,只头一低,好像在吃饭。
朱骁却笑了。
小玉虽然还跟他绷着,实际已经应了他了,于是心情大好,带着一干人等便上朝去了。
朱骁一走,阮玉立即没了食欲。
朱骁遵循前明的传统,但凡上朝都在卯时,于是便来不及进食或只能垫几块糕点。自打她回来,便不允许他这般糟蹋身子,所以一直陪着他早起,强迫他跟她一起用饭。只是这些日子,他只忙着照顾她,自己依旧吃不了多少,今天更是……
再吃不下去,可是站起身,又不知该做什么。停了一停,打算去趟麟瑞宫。
昨天朱骁莫名其妙的惹了儿子,什么也不说就把人送回去了,那小子一定气坏了。她别的做不了,就替朱骁修补一下父子关系吧。
心里又恨朱骁没事找事瞎抽疯,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如今她一出门,定是被前呼后拥,她也没办法,这都是朱骁搞的鬼,她就是狠不下心,否则非得……非得好好教训他!
阮玉坐在肩舆上,以手支额。
金蛋昨天被伤得不轻,她一会到底要怎么办呢?
本来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就有些昏沉,这会脑子竟然开始疼了。
她正烦着,忽听一阵惊呼,紧接着肩舆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她睁开眼睛时,只见顶上垂下的轻纱都飘散开来,一张老脸直扎到眼前。
阮玉顿时吓了一跳。
“雷太医,您是怎么回事?有这样惊扰凤驾的吗?”绿翘惊魂稍定,立即出言训斥。
“老臣……老臣是奉皇上之命,前来给皇后娘娘诊脉。”
绿翘上下打量他,满脸的不相信。
“绿翘姑姑如若不信,大可待下朝之后问问陛下,老臣的脑袋就在脖子上待着,哪也跑不了。”
第178章 晴天霹雳
雷诺成的倔脾气跟口无遮拦,宫中人早已耳熟能详,你若敢跟他争论,只能被气个半死。再说,此人虽脾气古怪,料他也不敢假传圣命。
“娘娘正打算去瞧太子。雷太医是回紫阳宫等着还是跟咱们一道去麟瑞宫?”绿翘说着,却是去询问阮玉的脸色。
“这……”雷诺成眨眨眼,偷瞧阮玉:“老臣想跟娘娘边走边聊,不知绿翘姑姑可否借过一步?”
“你……”绿翘当即变了脸色:“大胆!”
“老臣是奉皇上的旨意照顾娘娘,不知胆子大在哪里。呵,也正是因为如此大胆,否则怎敢看护娘娘的凤体?”
“你……”
都说女人牙尖嘴利,这个雷诺成简直是胡同里抓驴两头堵,绿翘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玉倒觉得这老头挺有趣,像个小孩子,却又比小孩子狡猾,且看那双骨碌碌一个劲往她身上瞟的眼睛,怕是有话要同她讲。于是命辇官放下肩舆,要与雷诺成同行一段。
“娘娘,这可不妥,皇上说……”
阮玉回头瞅了一眼,绿翘便没了动静,却也不肯离开,只命人抬着肩舆,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雷太医,你到底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本宫还有要事。”她端起架子。
唉,她也不想这样啊,皇后这差事好难当。
雷诺成继续骨碌着小眼,嘴巴努了怒,就是不说话。
阮玉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几日因为朱骁的古怪,她百思不得其解,就有些压不住脾气,正打算发火,转头对上雷诺成神秘兮兮的小眼,心头忽有一道电光划过。
这道电光又闪又亮,还带着疾风,刮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她,她该不是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思及这几日,朱骁几回回的欲言又止,又对她呵护备至,好像她成了个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床笫之间,他一向是积极又勇猛的,如今面对她的暗示,他都可强自压制,无动于衷。若不是她……他怎会……
还有这个雷诺成,自打那日,一天七八趟的给她诊脉,然后朱骁就单独叫出他,俩人在偏殿里嘀嘀咕咕……
她身子晃了晃。
雷诺成急忙扶住,指顺便搭在她的脉上,眉头一皱:“娘娘有些心神不宁啊……”
这一声如隔天外,阮玉惨淡的笑了笑:“雷太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我挺得住……”
“娘娘……”
阮玉摆摆手:“不用瞒着我,迟早都得知道不是吗?我只希望能够明白些,也好,提早安排……”
忽然就脚步沉重,忽然就觉眼前的一切明媚都蒙上了惨淡,忽然,感觉呼吸都阻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朱骁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瞒了她多久?她还有多少时间?万一她去了,儿子怎么办?朱骁怎么办?他们还商量生个女儿,可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这样了?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她跟他才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快乐时光,如今就要天人永隔?是了,他说过,人生有几个五年,只是,她连一个五年都没有与他好好度过,就在刚刚,她还跟他使性子,可是现在……
“娘娘是说,这就把人请进来?”雷诺成的声音充满激动,还兴奋的搓了搓手。
人?请什么人?
对了,她若是死了,朱骁就会有新皇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妃嫔,他终会成为一代帝王,跟所有的君主一样,而她……
“怎么,你有合适的人选?”阮玉望着满眼萧条,语气哀凉。
“自然。下臣虽然年迈,但精力充沛,心系天下,更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若是有生能得一见……”
“雷太医,你就不用绕弯子了,你再这么绕下去,说不好我就把机会给了别人……”
“别,娘娘,千万别!老臣先在此叩谢娘娘大恩了……”
大恩?
阮玉只想冷笑。
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母亲病重尚未离世之际,继母就已经等着接班了。
生与死,在某些人的眼中,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雷诺成已经从地上起身,万分谦恭的再对阮玉行了一礼:“敢问娘娘,到底什么时候?”
“我还没死呢!”阮玉突然大吼,转身就走。
雷诺成一愣,急忙跟上。
绿翘等人不明所以,但见阮玉怒了,立即拦住雷诺成。
雷诺成跳脚:“娘娘,娘娘,老臣还有事求教……”
阮玉气得咬牙,猛的回了头,一字一顿:“你就算再急,也得把人带来给本宫瞧瞧吧?”
“启禀娘娘,老臣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