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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期道:“杨师兄,在接待下一个客人前,请先想像一下你已经饿了三天,眼前这个是唯一有机会给你银子让你填饱肚子的人。
将自己代入那个角色里去扮演,杨师兄就知道何为收敛了。”
黎渊想起在荒野时,因为饿了两天肚子,必须向纪子期低头,还被((逼bī)bī)亲自劳作的事,面上怒火更甚。
纪子期笑眯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师兄现在面对的只是一群良善的百姓。
若将来遇到更大的难处必须低头时,哪怕心里再恨,这面上姿态却必须是真诚地能骗过别人才行!”
黎渊一时怔住。
他的父皇表面上永远一副蔑视天下的云淡风清,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私底下却时时被那些臣子们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喊打喊杀。
只不过真正面对臣子时,一转眼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胸xiōng)怀广大的帝王姿态。
若他现在面对一群普通百姓时,都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挑起怒火,以后面对那帮能言善辩巧言令色的臣子时,盛怒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
黎渊这一想,心头火气立马降了下来,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只可惜,此时刚好有客人上门,纪子期见他楞神,便主动地上前招呼客人去了。
因而看不到黎渊不同以往的别有深意的眼神。
店里夏天的布匹多了起来,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完全放下了姿态的黎渊,也开始有了生意。
当他第一次卖出三尺布,收到三十文钱时,比小时候得到父皇嘉奖时还要让他兴奋。
不过黎渊的兴奋只是维持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因为他发现,如果他成交一单,那个小丫头总是会比他多两单。
这让他心中非常的忿忿不平。
纪子期笑眯眯地送走了她今天成交的第三个客人。
转过(身shēn)来,见黎渊一脸郁闷地盯着她。
问道:“有事吗?杨师兄。”
“没事。”黎渊有些无精打采,又有些咬牙切齿。
这丫头为何凡事都压过他一头?
他心中既有些不服气,又有些不甘心,终是忍不住问道:“同样的人数,为何你总是比我成交的人数多?”
纪子期道:“师兄有没有留意到,每个客人,我都会详细地询问一下他/她家中的(情qíng)形?买布是为了作何用处?”
黎渊皱眉道:“这和买卖有何关系?”
“有,当然有,大大的有。”纪子期道:“来这店里的客人,都是有目的(性xìng)的。
在与客人的沟通中,一是增进了感(情qíng),二来是了解他们的需求。
只有了解了他们的真实需求,才能更好地介绍他们想要的货品,进行成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只是在战场上,在任何地方,包括商行中,都是成功或者胜利的准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黎渊自小熟读兵书,虽因为他母后的关系,并未有去前线的机会,可这些道理这些计谋他自是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小小商行内,被一个小丫头用做买卖的方式,活灵活现地演绎了出来。
黎渊再一次地,刷新了纪子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生意好了起来后,伙计便顺利地招到了。
纪仲(春chūn)便坚决不(允yǔn)许纪子期再去布行了。
纪仲(春chūn)虽(性xìng)子和善,始终也是多年的生意人,这段(日rì)子来,纪子期看似在教黎渊实则在提点他,纪仲(春chūn)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纪子期见一切上了正轨,便同意了纪仲(春chūn)的安排。
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想法将纪氏布行发扬光大。
可她也很清楚纪仲(春chūn)的(性xìng)子,老实善良,无大野心,守着妻儿安稳度(日rì)便是他最大的心愿,所以便歇了那些心思。
反正现在她不缺银子,蒋灵更是不缺银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也很好。
公主府的两府楼,公主楼和驸马楼,之前因为倒塌停了进度,经过纪子期提出的新方案后,所有人秉着将功赎过的心思,现在反而更快了。
不到三月,两府楼便建成了。
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林寒轩很满意,完工的第二(日rì),便将已峻工的消息上呈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当初在得知公主楼因监工不善而倒塌的消息后,表面上虽然只是发了一点小火,私底下可是雷霆震怒。
那几(日rì)把侍候的宫女太监还有妃嫔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三(日rì)后,工部及时地报上了整改的方案,皇帝陛下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皇家最讲寓意,公主楼在掌珠公主十六生辰前倒塌,是多么不吉利的事(情qíng)!
若非当今陛下是明君,难得的又略有些心慈手软,否则工部根本连上报方案的机会都没有,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定会引起朝中大震((荡dàng)dàng)!
可是皇帝陛下心中始终还是窝着火,于是在收到消息的当天,便亲自去了公主府,察看两座楼的完工(情qíng)况。
只是皇帝出行,再怎么简单也不简单,等礼部准备好一切出行的仪仗时,也已经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
太监总管道天色已晚,恳请皇帝陛下明(日rì)再去,皇帝陛下却一意孤行,坚决地出了宫门。
天子出行,众人皆避。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出了宫门后两三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林寒轩及工部一众大小官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到皇帝陛下,齐齐下跪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ài)卿平(身shēn)。”皇帝陛下在御辇上受了礼后,便急急下了辇,“林(爱ài)卿,带朕进去瞧瞧!”
“是,陛下!”林寒轩拱手行礼,“陛下请随微臣往这边走。”
林寒轩带着皇帝陛下来到了一处观赏公主楼与驸马楼的最佳场所。
“陛下,请看!”
两座楼原本设计之初是一模一样的,寓意公主驸马夫妻一体。
而后公主楼因为倒塌,再重新建回原来的模样一来有些难度,二来时间上赶不及。
纪子期索(性xìng)建议将公主楼改得小些,矮些,线条圆润些,更符合这两座楼的寓意。
于是呈现在皇帝陛下眼前的,便是妩媚温柔的公主楼,与高大健壮的驸马楼,两手相执。
一个顶尖微微上翘,一个微微向下,向深(情qíng)对视的有(情qíng)人。
夕阳晚照映在两座楼上,像批着一层银红色的霞衣,更显风流多(情qíng)。
皇帝陛下此时才满意地放下心来,面色和缓地离开了公主楼。
林寒轩暗中吐出一口长气,压在心上的大石自此才放了下来。
——
皇宫内,公主(殿diàn)。
“阿姝,你确定要如此做?”黎渊满脸的不认同。
掌珠幽幽道:“哥哥,我终归还是不死心。想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到底生得如何模样?”
“哥哥不是已经同你说了吗?”黎渊道:“并不是太出色,是杜峰那厮自知配不上你,才找了个与他相当的女子。”
“哥哥!”掌珠凤眼从黎渊面上扫过,又慢慢垂下,“连你也帮着她说话了。”
黎渊急道:“阿姝,我哪有?”
“天凉战场的纪子期,棋林学院的纪小雪,蒋太师的曾外孙女,大皇子黎渊的师妹!”掌珠唇边绽出惊心动魄的笑容,“若如此都算不得出色,在哥哥心中,何为出色?”
而且她并未明说他帮着说话的,是她还是他,她的哥哥黎渊却听出来了。
黎渊词穷,“我,我指的是,容貌。”
“哥哥,妹妹在你心目中是如此肤浅的人吗?”
“怎么会?”黎渊立马答道:“在哥哥心中,你是这世上最美丽最独特的女子,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你分毫!”
掌珠微笑道:“既如此,哥哥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妹妹见了她后更伤心,还是担心妹妹见了她后,伤了她的心,或,伤了她的人?”
黎渊皱眉,“阿姝!”
“哥哥你放心吧,妹妹只是想见上一见,毕竟我的公主府也有她的归劳不是吗?
如此玲珑的心思,妹妹见了也欢喜的很,想召她进宫来多谢一下也不为过吧。”
掌珠说完,打了个哈欠,连那打哈欠的模样也是美得惊人,“哥哥,我困了,想歇息了。”
黎渊看着掌珠心意已决的样子,叹口气,离开了公主(殿diàn)。
黎渊走后,掌姝的眼迅速张开,像黑暗中突来的星辰般耀眼,毫无倦意,却看不出再想些什么。
——
蒋府突然收到宫中掌珠公主的旨意,新公主楼与驸马楼甚得公主欢心,邀请纪子期三(日rì)后进宫,当面赏赐。
这一旨意一下来,惊了蒋府众人不说,还有林府,以及杜府。
除了纪氏夫妇外,其他人等皆知掌珠公主对杜峰有意,杜峰视而不见不说,还硬是以骗婚的手法,与纪子期立下了婚约。
一个是自愿送上门都不要,一个是想尽办法巧取豪夺,这不生生打掌珠公主的脸吗?
这女人嫉妒起来,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啊!何况掌珠公主还有权有势。
偏偏两人对上,又属女人的后宅之事,这蒋府也好,林府也好,杜府也好,都是朝堂之人,哪能掺和进这后宅之中?
蒋灵是女人,对这秘闻不知(情qíng)不说,而且(身shēn)份不够。
杜夫是女人,只是未来婆婆,暂时也不好出面说什么话。
所以除了纪氏一家外,所有知(情qíng)的人,都揪心不已。
不得已之下,杜夫人以未来婆婆的(身shēn)份,怕纪子期不识礼数,冲撞了公主为由,在进宫的前一天,将纪子期接到了杜府。
“子期啊,这掌珠公主之事,你可有耳闻?”杜夫人小心翼翼问道。
纪子期老实道:“先前太爷曾提起过。”
“那你是知道,陛下曾有心让峰儿做驸马之事?”
纪子期点了点头,“嗯,知道。”
“此次进宫,你心中可有了对策?”
纪子期淡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杜夫人忍不住抚额,不知怪蒋灵将她教得太好,还是教得太天真。
自古女人之间的斗争,哪有明刀明枪的,通常都刀子上了(身shēn),才知道来了兵,那时命都快没了,哪里有将可挡?
可是杜夫人自小在家备受宠(爱ài),嫁到杜府后又没有通房小妾让她((操cāo)cāo)心。
府里的大小事务,自她嫁过来后,她婆婆就干干脆脆地交给了她,一点也不脱泥带水,而且自此之后从不插手。
她是空有一些宅斗的理论知识,从无实际的宅斗经验,这一下子事到眼前了,也不知如何教导纪子期去防范后宅女人的那些手段。
而且,她也不能明着说,小心掌珠公主会害你这样的话,毕竟是皇家中人,就算心里想,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不小心被传了出去,可是会给杜家带来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