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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之功哪是这么好挣的?
可若不挣这从龙之功,等其他人坐了皇位,面临诸侯林立威胁皇权的状况,会毫不犹豫选择削藩,尤其是,现在还有一个主张削藩的秦钧在朝中。
他日削藩的圣旨降下来,再去筹谋出路,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等待齐家的,是如庶民一般的生活,莫说他的姬妾儿女,就连这府上的大小丫鬟随从,也吃不了那种苦。
东莱齐氏虎踞青州千年,他决不允许有朝一日败在他手里。
齐文敬闭眼再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小丫鬟重新续上了茶,碧色的茶水在阳光下折射着好看的光泽,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对齐明嘉道:“委屈你了。”
齐明嘉脸上一派平静,道:“女儿不委屈。”
“能够嫁入天家,乃是女儿的福分。”
他这个女儿果然懂事得很。
不枉他这般疼爱她。
齐文敬心下宽慰,想了想,屏退屋中丫鬟,低声对齐明嘉道:“女儿,你只需忍耐几年,待你生下皇子后,一切将豁然开朗。”
齐明嘉眸中微波闪过,那波澜太快也太浅,齐文敬并没有察觉到,仍在小声地嘱咐着她:“到那时,你便是齐家的有功之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纵然养上几个喜欢的——”
说到这,他话音一顿,轻笑着掩去。
作为一个父亲,教导女儿养面首这种事情,终究不雅,不过依着他女儿这般的聪明才智,他后面的话纵然不说,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明嘉温温柔柔点头,眼下似乎带着几分羞涩:“谢父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
“想来太后的懿旨不日便会抵达各处,父亲若无事,女儿便回去收拾东西,提前准备了。”
“好,多带些银两。”
齐文敬点点头,笑着道:“到了那个地方,银两是最当用的东西。”
“晚间我开私库,多给你添点,省得我的宝贝女儿,在天启城受了委屈。”
端的是一副再心疼女儿不过的慈父模样。
齐明嘉颔首,谢过齐文敬,低着头退下。
走完通往齐文敬书房的长廊,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齐明嘉的身影晃了晃。
丫鬟连忙扶住她:“姑娘!”
齐明嘉轻轻推开丫鬟的手,脸色苍白如纸,强笑道:“我无事。”
“今日的事情,不许告诉母亲。”
丫鬟眼圈微红,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
齐明嘉抬头看天,高高围墙内,天也是四方不得自由的,像是被禁锢其中似的。
“母亲本就不得父亲的心,若我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轻摇头,她脸上又恢复在齐文敬书房时的一片平静。
“罢了。”
多少辛酸无奈事,最终都逃不过罢了两个字的结局。
太后的懿旨来的很快,说她年龄大了,召些小姑娘去天启城陪她,她看见年轻的小姑娘,心里会畅快好多。
写这封懿旨时,太后还在跟一旁伺候的大丫鬟说笑:“这往下面下的懿旨啊,从来不让人好好写,条条框框,一点也不能出格。”
“什么叫做哀家看着小姑娘心情会好很多?哀家觉得,哀家还是一个小姑娘呢!”
大宫女便在一旁附和:“是呢,太后越活越年轻了。”
或许是把广宁公主送去蛮夷之后太后了结了心愿,又或许是有姜劲秋整日在宫中陪伴说话,太后的精神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连白发都少了几根,与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正德帝相比,太后不像是正德帝的母亲,更像是正德帝的妹妹了。
不管太后写这封懿旨的心情是好是忧,这懿旨到了各地的诸侯手里,诸侯心里都不大痛快。
想要独善其身的诸侯,在看到这封懿旨的时候,便不能再继续装作不问世事了,太后的懿旨都下了,不尊懿旨,便是抗命之意,周围无论哪一个诸侯,都能用违抗太后之命的名号进行征讨,且不会受到天启城的责罚。
相反,还会被人夸做忠心护主,其心可嘉。
权衡利弊后,各方诸侯把自家在名单上的女儿送上了去往天启城的马车。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厢内的熏香升腾着袅袅的云雾。
齐明嘉倚在软软的被褥上,神情专注地绣着帕子上的兰花。
伺候她的小丫鬟见了心酸不已,柔声劝慰道:“姑娘,歇会儿吧。”
齐明嘉遥遥头,道:“不了,再绣一个吧,等到了天启城,绣什么,不能绣什么,也不能随我的心意了。”
小丫鬟的眼圈登时便红了,小声道:“可是您纵然绣了再多的帕子,也送不到他手上,姑娘,您何苦为难自己呢?”
山间的清风扬起马车上的锦帘,齐明嘉一脸恬淡,轻声道:“总要给我留点念想。”
“若连这点念想也没了,日子要如何熬得下去?”
那年元宵佳节,她提着锦绣琉璃灯,与城北的许愿树下,看到那个迎风而立的少年。
倚门回望,和羞走,明明是和世宗皇帝与皇后一样的开头,却没有喝世宗皇帝那般白首终老的结局。
宫墙深深深几许,山迢路远,自此再不思量。
。。。。。。。
各家诸侯的女儿还没有抵达天启,杜云彤已经拿到了她们的画像,或坐或立,端庄秀丽,无一不是大家之风。
杜云彤手肘撞了一下翻阅着各地军报的秦钧,冲秦钧挤眉弄眼道:“侯爷也来看一眼,有没有中意的人。”
“旁人总是说我没个规矩,一点都像侯门贵女,辱没了定北侯的门楣,今日我也贤良淑德一次,帮侯爷选个中意的姑娘,可好?”
秦钧啪地一下合上了军报,微微抬眉,眼底如深渊一般,让人望之生畏,冷冷地看着杜云彤。
“生气啦?”
杜云彤伸出手,扯着他的嘴角,帮他扯出一个大笑的表情。
他也任由她扯着,一动也不动,偏他的眼睛是冷峻,看着滑稽得紧
“好了好了,不生气,逗你玩的。”
这些风言风语她天天听,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她不当真,但架不住有人会当真。
比如跟她妈似的柳姨娘。
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姑娘已经是大姑娘了,侯爷为什么还不迎娶姑娘?莫不是侯爷现在权势滔天,瞧不上什么也不是的姑娘了?”
“哎呀呀,这可怎么好。”
一边埋怨,一边又催促着杜云彤学习女红刺绣,说这样能够留住男人的心。
柳姨娘的话让杜云彤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琢磨起秦钧的心思。
秦钧对她的感情,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柳姨娘说的话也在理,她现在的年龄,在大夏朝这个时代,已经不小了,好多与她年龄相仿的闺秀们,彼时已经是孩他。妈了,而她还只是秦钧的未婚妻。
这么多年了,一点改变也没有。
当初太后赐婚归赐婚,并未说明结婚的日子,秦钧没有父母亲人,杜云彤也没了母亲,俩人都没有人去操心婚事的长辈,或许是这个缘故,他俩的婚事才耽误了下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婚事,都是长辈出面说和的,而不是像他们这般。
许是感觉自己的表情被杜云彤拉扯得实在狰狞,秦钧伸手握住杜云彤的手腕,声音低哑道:“这种玩笑,不能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就是想逗逗他而已。
谁家二十岁的少年,老气横秋的跟一个中年人一般?
这样不好。
她需要多逗逗他,给他的生活带来阳光。
就像她偶尔脆弱的时候,他的胸膛也会让他依靠一样。
她是能给他带来温暖的阳光,他是她可以依靠的大树。
门口暗卫站得笔直:“姑娘,马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大抵是反治国策的文章写好了,让她看一遍,是否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马上就要殿试了,马逐溪不找她,她还要找马逐溪呢。
“好的,这就来。”
杜云彤从秦钧身上起身,整了整衣摆和鬓发,匆忙出了屋子,临走之前,还不忘给秦钧送个飞吻。
做完飞吻动作,杜云彤又后知后觉想起,以秦钧这个死脑筋,多半是不知道飞吻的意义是什么,她做也是白做。
阳光透过窗台照进来,秦钧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
那红又消失的极快,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只余他深潭般的眸底荡起了层层涟波。
他怎么可能不懂?
他只是不说而已。
阳光越发温柔,秦钧道:“备马。”
“本侯要见太后。”
他知道她一切的不安和忐忑,他想让她安心,再安心一点。
和他一起,去迎接人生路上的暴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不过会晚一点QAQ
第79章
秦钧纵马来到皇城城楼前; 翻身下马。
太后给他的有特权; 可以在皇城内纵马,若依着他往日的性子; 多半是直接纵马到清宁宫了。
他最喜欢骑马; 更喜欢骏马飞驰时,那迎面拂过的清风荡起发梢的感觉,那种畅意和痛快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但是近日; 他没有纵马入皇城,在城楼下便下了马。
近日与往日不同; 今日是有事来求太后的; 不能再像往日般不把天家规矩放在眼里了。
纵马在皇城内飞奔的; 百年来; 也就他和李昱了。
当然,李昱已经死了; 现在就他一个了。
秦钧来到太后的清宁宫。
李易虽然聪明; 但并没有受过系统的储君培养; 太后把他养在清宁宫,手把手教他理政; 就像从前教先太子李昊一般。
今日秦钧到来时; 李易也在殿中; 想来是太后刚才在教他如何治国执政。
秦钧一撩衣摆,向太后李易行礼:“见过太后,七殿下。”
膝盖还未挨到地上,太后便道:“快起来; 地上凉。”
“你是要行军打仗打的人,膝盖可不能受伤。”
小宫女已经端上来了茶,秦钧起身坐在椅上。
茶是他一贯爱喝的云雾茶,泛着苦味。
杜云彤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茶,他有时候挺想告诉她原因的,但话到了嘴边,总是说不出。
既然说不出来,便索性不强迫自己说出。
他觉得说出来原因,总会有些矫情在里面,堂堂男儿,顶天立地的汉子,怎能把他过去的苦难说给牵挂着他的女孩听?
还是不要了。
秦钧抿了一口茶。
云雾还是老味道,浅浅的一口,苦涩味便漫上了舌尖喉咙,似乎在提醒着他,莫要忘记过去披血而行的艰难日子。
对面的李易饮着茶,温润的眼睛像是聚了一汪春水在里面,问道:“止戈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皇祖母这里,怕是有要事找皇祖母吧?”
太后道:“正是这个理。”
鎏金的瑞兽里吐着好闻的熏香,太后右手精致的护甲搭在左手手面上,眉眼含笑,道:“止戈,说来听听。”
其实秦钧纵然不说,她也能猜得到。
秦钧和杜云彤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早就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但苦于家中没有父母长辈,便无人说亲纳吉,才导致婚事就此搁浅了。
秦钧家里连个出五服的亲眷都没有,至于杜云彤家里,那就更不需要说了,外祖家一族死了个干净,至于父辈的亲眷,那就更不需说,有还不如没有呢。
以前闹得整个天启城都沸沸扬扬的,提起承恩侯